1002.第1002章 老懷甚慰
「噗通」
何君明話音落地,陸松再一次癱倒在地,他自己都不記得這是今天第幾次在這裡下意識的摔倒了。
何君明那一臉人畜無害陽光燦爛的笑容看在他的眼裡,卻猶如無底深淵中惡魔的獰笑。
沒有留下隻言片語,陸松和古超牢牢記著他們在那張身份證上看到的名字和地址,離開了婚宴大廳。
陸松已經不能自己走了,雙腿軟的根本就支撐不住他的身體,是古超將他扶了起來,攙著他走向了婚宴大廳的大門。
他們不是不想說點場面話再走,只是他們心中的壓力實在是太巨大了,就好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的攥著他們的心臟,讓他們不想再在這裡多待哪怕一秒。
「哥,一會再聊,我先回包間了。」
陸松和古超離開了,何君明留下一句話,也帶著大山返回了包間。
整個婚宴大廳靜悄悄的,楚歌扭頭對臉色極為精彩的兩個主持人笑了笑,「咱們繼續吧。」
彬彬的心理素質顯然比妍妍更好一點,就算他現在心中猶如翻江倒海,被剛才的事情震驚的不要不要的,聽見楚歌這麼說的時候甚至還打了個哆嗦,至少他還是馬上就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醞釀了一下情緒,繼續主持婚禮。
作為彬彬的搭檔,在彬彬說了幾句話之後,妍妍也漸漸重新進入了狀態,儘可能的引導和調節著現場的氣氛,完成了典禮環節的主持。
對於主持人在說什麼,在場的眾多賓客其實都已經心不在焉了,幾乎每個人心中都很糾結,到底是現在就離開,還是繼續待在這裡,見證一下接下來這場婚禮是不是還會被掀起什麼新的波瀾。
在同樣的糾結中,一小部分人唯恐被殃及魚池,不聲不響的悄悄離開了,但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繼續留在這裡,想要看看這場一波三折的婚禮,是不是還會出現什麼新的變故。
從某種意義上講,楚歌,秦若晶,秦若瑩或許還應該感謝陸松和古超所帶來的這場意外,在完成了典禮之後,秦若瑩換上了火紅色的旗袍,代替姐姐出現在楚歌身邊,進行了向賓客敬酒的環節,這個過程出奇的順利,沒有任何人對新娘換了人的事情產生哪怕任何的懷疑。
時間一點點過去,讓絕大多數人既鬆了口氣,也有些失望的是,直到婚宴結束,陸松和古超也沒再去而復返,也沒有什麼其他人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做出任何回應。
這場讓所有人終生難忘的婚禮結束了,楚歌和秦若晶替那些遠道而來的朋友們買了返回他們各自城市的車票,送走了幾波人,晚上又請了不著急離開的,或者本來就是京城人的朋友們又吃了頓飯。
楚歌幾次猶豫要不要單獨和何晴,何君明這對姐弟談談,不過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畢竟,就算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又怎麼樣呢?有些事情沒必要說的太明白。
當夜,楚歌和秦若晶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一進門就看見秦岩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顯然是特意在等他們兩個回來。
「小楚,跟爸出去走走?」秦若晶還沒來得及換鞋,秦岩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神色還算平靜,只是目光頗有幾分複雜。
對於秦岩會有此一說,楚歌沒什麼意外的,笑著點點頭,拍了拍秦若晶的肩膀,就轉身出了門。
和楚歌第一次跟秦岩出去散步一樣,一老一少走的還是那條路,秦岩一路上還沒說什麼。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當他們走到了曾近切磋了一下的那條偏僻路段,秦岩扔掉了手中的煙頭,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楚歌幾秒,道:「小楚啊,陪爸練練?」
口吻,還是那時候的口吻,唯一變了的,就是對楚歌的稱呼,從「伯父」變成了「爸」。
楚歌笑了笑,撓了撓頭,「爸,算了吧。」
秦岩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楚歌會這麼乾脆的拒絕,不過很快又釋然一笑,「怎麼了?你還不是我姑爺的時候,不是答應的挺痛快么?」
楚歌在路沿上坐了下去,抬頭看著那片雲遮霧繞不甚明朗的天空,笑道:「爸,那時候天氣暖和,現在卻有點冷了,要是折騰出一身汗,感冒了就划不來了,咱爺倆就這樣聊聊天,不挺好么?」
秦岩也抬頭看了看楚歌目光所及的方向,「你小子……明明是沒法再假裝動真格的,然後被我放倒,照顧我的面子就說照顧我的面子,你倒是挺能幫我找借口的,沒看出來,你小子也會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楚歌訕笑一聲,不置可否,秦岩都這麼說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你小子,身上到底還有多少我沒看出來的東西?」秦岩在楚歌身邊坐了下來,看著他的側臉,過了幾秒又自嘲一笑,「我一直覺得我這雙眼睛還算得上好使,沒想到啊……算了,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一把歲數的人了,偶爾老眼昏花一次也算得上是正常。」
感覺到秦岩神情和語氣中的那份蕭瑟和自嘲,楚歌心裡多少也有點過意不去,「爸,你怪我么?」
秦岩搖了搖頭,「我女婿比我想象中更有本事,我這個當老丈人怎麼想都應該是高興才對,我幹嘛要怪你呢?我就是有點事想的不是特別明白,想跟你好好嘮嘮。」
「爸,你說吧。」
「我之所以能從一個普通刑警升到刑警隊長的位置,是你在中間給使勁了吧?」
楚歌稍稍猶豫了一下,笑道:「爸,你太抬舉我了,我哪有那麼大能量,就憑你的能力,資歷,功勞,坐到這個位置上還不是應該的么?」
秦岩盯著楚歌看了幾秒,「好吧,那我換個問題,你覺得……今天婚禮上鬧成了這樣,我還能接著待在這個位置上么?」
「我想,應該能,就像你自己說的,身正不怕影子歪,人間自有公道在,既然你一輩子清清白白,隨便誰來怎麼調查,在雞蛋裡面總挑不出骨頭吧?」
「說的好聽。」秦岩嘴角泛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自古以來就有『莫須有』這種勞什子的罪名,要是真有人存心要搞事的話,別說在雞蛋裡面挑出骨頭,就算是挑出石頭都沒什麼奇怪的,這世界上無中生有的事情還少么?」
楚歌無奈的笑了笑,沒有接秦岩的這個話茬。
「再說了,就算在我身上找不到什麼經濟問題,別人也可以在我的思想上,態度上找問題,就我這脾氣,呵呵……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得罪過多少人。」
說到這裡,秦岩嗯哼了一聲。
「要是我哪天有個三長兩短的,或者乾脆是翹辮子了,恐怕有些人上午參加完追悼會,默哀,落淚,深刻緬懷的應個景兒,下午就得偷摸買個十萬響的鞭炮放了好好慶祝一下。」
聽到秦岩這麼說,楚歌強忍著沒樂出聲來,他的這個老丈人對自己的評價還挺中肯的,也知道他的臭脾氣有多不招人待見。
「想笑就笑吧,憋著你累不累?」秦岩又瞥了楚歌一眼,點了一根煙,狠狠的抽了一口。
「其實你也不用笑話我,就你那脾氣,恐怕還不如我呢,婚禮上的時候,我看要不是你那個弟弟出來了,你真能把那倆找茬的給扔出去,對了,你那個弟弟掏出身份證的時候,我跟著掃了一眼,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姓何?」
楚歌點點頭,「嗯,是姓何。」
得到了楚歌肯定的答案,秦岩又抽了一大口煙,抬手將這個煙頭彈出去老遠,看那通紅的煙頭在黑夜中劃出一道弧線,掉在地上發出細不可察的「啪嗒」一聲,然後從路沿上面站了起來。
「既然你說我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安安穩穩的待著,我姑且就先信著你,其實我就算下來了,我也無所謂,幹了大半輩子,我也真是累了,尤其是當上這個隊長以後,一天天破事太多了,還沒有當個普通刑警自在,走吧,咱爺倆回家,這天還真是有點涼了。」
楚歌也跟著站了起來,和秦岩一起按原路走了回去,秦岩的問題比他意料中少很多,或許在秦岩的心裡,很多事情並沒有那麼重要吧。
一老一少走著走著,不多時就回到了樓下,秦岩側目看了看楚歌,幾秒都沒有再邁開腳步。
秦岩停下,楚歌自然也跟著停下,兩人視線交匯了幾秒,楚歌笑道:「爸,你要是還想說什麼,你儘管說就是了,我聽著呢。」
秦岩神色鄭重的看著楚歌,道:「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再多嘮叨兩句,楚歌,我可以不管你以前是什麼人。但是我希望你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你現在是個什麼人?」
楚歌想了想,笑道:「現在的我……是個有家的人,是你可以算作半個兒子的女婿,是你女兒的丈夫,是你未來外孫子,或者外孫女的父親。」
秦岩笑了,笑的滿意,慈祥,老懷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