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別作
經過張氏這麽一說,盛長寧就上心起來了,等人一走,便讓立夏去請了府外的郎中過來。
她本來是想讓楚其君過來一趟的,但想到楚其君醫術高超,且又隻為沈約一人診病,若非是沈陽明的病棘手,他也不可能出手。
再說,楚其君是沈約的人,他一來,豈不是自己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唔……診個平安脈什麽的,還是不要太興師動眾了,若她沒有懷孕,又讓沈約那廝察覺出了什麽,定要讓他看了笑話了。
趁著沈約不在府中,被立夏親自去請的郎中,偷偷從偏門進來到了浮玉閣裏。
如今一月初旬的氣候,還是有些寒涼,紛飛的大雪早在一個月前便停下了,饒是如此,盛長寧怕冷的毛病卻還是不見收斂。
堂屋內一左一右圍了兩個炭盆,盛長寧一手握著手爐,身上還披著府上的繡娘這個月新裁來的狐裘,毛絨絨的狐毛在頸上堆了一圈,襯得她一張小臉珠玉瑩白。
盛長寧另一隻手乖乖地搭在桌上,蓄著山羊胡的老郎中在把脈,她內心不由地忐忑起來。
不一會兒,老郎中便撤開了手,抽走了她腕上的帕子,樂嗬嗬地笑道:“少夫人身子一切安好,隻是近來天氣仍舊寒冷,切莫多吃寒涼之物,以免寒氣入體……”
盛長寧有些坐不住了,打斷老郎中的話:“大夫,我……身上並未有什麽異樣嗎……”
老郎中不太能理解她的話,惶惶然地直搖頭。
最後,還是立夏看不過去了,趁著去送郎中的時機,替自家主子問道:“大夫,我家少夫人臉薄,其實就是要來討個話頭,她可有身子了……”
聞言,老郎中這才大悟過來,忙笑道:“老夫並未把出喜脈,不過少夫人年少,身子除卻孱弱些,在生育之事上倒是沒什麽大礙的,平日裏還是要多放平些心態……”
立夏聽著,一一記在心裏頭,但她內心還是有些遺憾的,姑娘看起來很想要個孩子,她回去告知了後,指不定要有多失落呢。
其實不消立夏多說,盛長寧從那老郎中的態度中,就已經看出來了,若她真的有喜,必然第一句就是恭喜恭喜之類的話。
聽立夏回來回稟後,盛長寧反倒還有一絲慶幸,幸好這事兒是偷摸著進行的,否則被沈約知曉,那該有多丟臉麵啊。
……
沈約解決完手頭的事後,夜色已經逐漸暗沉下來,浮玉閣中早就掌起了燈火,在一片暮色中,宛若一顆俏立獨行的星子。
給這一片涼薄的黑夜,添了幾分暖意。
沈約進了堂屋,順手把肩上的裘衣解下來,扔給身後的袁興,燒了炭盆的屋子裏暖意洋洋的,一眾服侍的奴仆早就有了眼力見地退了下去。
沈約幾乎是一眼就瞧見了歪倚在小榻上的小婦人,說是挽了婦人發髻的小婦人,倒不如說是貌美的小娘子。
那張被狐裘堆簇的一張小臉越發地瑩潤,手中攏著一隻小巧的手爐,眉眼間都是姿態慵懶,同往日並無什麽分別。
想起袁興在路上回稟的那些話,又見著了盛長寧的無恙,沈約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他邁著大步走了過去,不客氣地同小娘子擠在軟榻上,順勢又探出手來,想要捏一把她被熱意氤氳的粉頰。
盛長寧忍不住“嘶”了一聲,一下子睜開眼來,一雙透著瀲灩的水眸此時含怒,正嗔視著眼前人,沈約被瞪得好笑,道:“我這都還未碰到你呢……”
“冷!”盛長寧不講理地打斷他的話,她沒來由地煩躁,或許是覺得今日鬧了個大笑話的緣故,她氣鼓鼓地把沈約的手打開,“這麽冰,不許再碰我。”
說著,她又把手裏的手爐往沈約懷裏一丟。
沈約拿好手爐,指尖上的冷意很快就被暖爐上的熱意給化解,他賠著笑,不住地道:“好好好,不碰你了……”
說著,他話鋒一轉:“所以,今日請了郎中來府上是怎麽一回事?府裏有個下人瞧見了立夏送人……”
他後半句是在解釋,可盛長寧一聽他居然知道了這茬,一下子就炸了:“好哇!我現在一言一行都要向您匯報了是嗎?這府裏果然是容不下我了,底下的人是這樣,現在就連他們的主子都開始明裏暗裏地探聽了!”
“在說些什麽玩意兒?”
沈約聽得一半是好笑,一半是蔓延開來的自責,他一把撈過了人,低聲道:“這府上誰敢不容你?隻管告訴我便是,我定把他們趕出府去。”
說著,沈約就忍不住意動,在姑娘唇邊落下一吻。
盛長寧的思緒一下子被他打斷,整個人都被他吻得暈乎乎的了,哪裏還記得自己要故意生氣掩飾白日裏的窘行。
她遲疑著道:“那、那怎麽好,外頭的人會說我是紅顏禍水的。”
這下子,沈約是真忍不住了,胸膛間輕輕震動,笑得好大聲。
聽了他的笑,盛長寧這才反應過來,她惱怒地就要捶人,“沈、約!”
“別惱別惱。”沈約忙輕攥住她的手腕,收斂好笑意,正色地安撫道:“外頭的人不會這麽說你的,你乃沈家的少夫人,紅顏禍水說的是寵妾,你可是我明媒正娶來的妻子,怎麽能和妾室相提並論?”
沈約這話說得好聽,盛長寧被他安撫下來,不再鬧了。
屋子裏寧靜下來,盛長寧索性滾到了沈約的懷裏躺下,沈約撥開她額邊的碎發,在她眉目間又輕又柔地落下一吻。
盛長寧睜著一雙眼,能看到他緊貼手腕的袖口,因著動作上拉起些許,露出一截清冷的腕骨,再往上是指節分明的十指。
盛長寧突然想起來,自己少時挪不開眼的那一幕,唇紅齒白的少年十指修長,向她遞著一根金簪子,笑得恣意亮眼。
那樣的顏色,烙在心口,一藏就是十數年。
可到頭來,卻能如她所願。
盛長寧突然眼角有些濕潤,但她使勁地抬頭往上看去,“沈約,我們要個孩子吧。”
沈約垂下去的黑眸中泛著柔意,聞言,他怔了片刻後回神,微抿了下唇角,掐著姑娘的腰重了些。
他啞著聲道:“盛長寧,別作。”
你會哭的。
裏間的幔帳落了下來,外間軟榻上已經空了人影,唯留屋子裏的那盞微弱的紅燭泛著亮,一搖一晃的燭火,像極了輕輕在吱嘎作響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