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道具阿什

  男人的表情就像被捏住脖頸的鴨子。


  愣住一瞬後，他開始漸漸、開始四處狂奔，不知道該說是驚慌失措還是驚喜若狂。小黑胖子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身體靜止、用極致貪婪的眼神盯住陳樓。


  姆姆被某個黑胖子的突然起身、撞得跌倒在地上，迅速爬起來之後，後退幾步、仰頭張望，被黑胖子的表情嚇得不寒而栗，扭身跑回到陳樓身邊，躲在了腳腕後麵。


  男人終於停止奔跑，站在原地、撕扯著自己又細又長的脖子，艱難得吐字：

  “立功、了！大、功！”


  他鬆開手，仰天呐喊：

  “抓住活人！”


  黑胖子們集體癲狂起來，個個不斷彎腰、挺身，握拳用力地捶打地麵，場麵並不嚇人，甚至有些好笑。


  姆姆卻慌張起來，叫道：


  “大個子要膨脹啦！”


  陳樓還沒來得及思考或詢問什麽叫膨脹，隨著姆姆的話音落地，黑胖子們的身體真的膨脹起來。他們的體型不斷增長，黑色的皮膚像是蛋殼般層層脫落，露出紋理粗糙的肌肉，甚至再進一步變大、骨頭都撐破了血肉。


  無數比陳樓要高出一倍的血肉巨人嚎叫著，擁擠著衝了上來。


  姆姆被嚇得嗓子都叫破了：

  “大個子膨脹起來更醜啦！”


  地麵大幅度的震動，地麵鋪滿了月巨人在變身時、撐破身體所留下的血液，陳樓卻在想姆姆到底是在害怕、還是在搞笑。


  在血肉巨人們距離陳樓還有一段距離時，陳樓的身影消失了。


  最前排的大個子停下來，撓著頭、四處張望，表情疑惑。後麵的人視線被遮擋，沒有及時刹住腳步，撞在前麵的人身上。


  迷迷茫茫的怪物群一時之間人仰馬翻。


  細脖子、蛇腦袋的男人警惕地四處張望，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腳下，陳樓的腦袋從血泊中露出，抬著眼睛正在看自己。


  當男人將視線定格在一個方向，皺起眉頭思考的時候，陳樓探出了全部的身體，肩膀上的姆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壞了陳樓的事情。


  最終，陳樓站在了男人背後，伸出手抓住了細長脖子，一把將其從那具橡膠般的身體中扯了出來。


  男人的全貌果然如同蛇一般，或者說更像是蚯蚓，細長無足的身體、表皮上沒有鱗片、觸感滑膩。在被向後拉扯得過程中，男人驚呼一聲、隨機尖叫起來。


  像是扔垃圾般將細長身體摔倒地上，陳樓抬腳、踩下，“啪嘰”一聲吼，尖叫戛然而止。


  血肉巨人們聽到聲音、扭過頭，表情更加疑惑。


  其中的某一個神經質地抬頭嗷嗷一陣，身邊的巨人抬手給了他一巴掌，叫聲瞬間變得安靜，嚎叫的和打人的互相對視。


  兩人不知道交流了什麽，齊齊轉頭看向陳樓，所有巨人再次向陳樓衝了過去。


  陳樓挑挑眉頭，舉起了地獄犬。


  “不要！”姆姆慌忙按住了陳樓的手臂，叫嚷道：

  “不要殺他們！”


  陳樓來不及回答，隻好再次發動水鏡麵戲法，換了個隱蔽些的地方出現。再次失去目標的巨人們又停了下來，四處張望、探索者。


  陳樓對姆姆說道：

  “他們已經腐化了。”


  姆姆結巴著說道：

  “可是……如果空間解放……”


  陳樓說道：


  “再一次解放空間，這些再一次腐化的人，也是隨機存活部分，不會全部獲救。”


  姆姆趕忙說道：


  “至少還有希望！”


  陳樓歎氣，放棄了情理血肉巨人的想法，問道：

  “現在月巨人都變成這樣了，我們該怎麽聯係你家領主大人？”


  姆姆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聯係……”


  陳樓疑惑道：

  “那你帶我來是……”


  隨後，他突然恍然大悟：


  “你想借這些月巨人的手收拾我！？”


  姆姆低頭玩著手指，扭扭捏捏地說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好人嘛。”


  陳樓抬手捂住臉，心中陣陣惆悵。


  姆姆突然像兔子一樣，停止身體、左右晃起腦袋，鼻子不斷聳動著，過了片刻後叫道：

  “不對！”


  突然抬高的聲音吸引了那些契而不舍的腐化巨人的注意，他們齊齊向陳樓和姆姆的藏身處扭頭。陳樓急忙捂住姆姆的嘴，向遮蔽物中退得更深一些。


  陳樓豎起手指放在唇間，低聲道：


  “怎麽了？”


  姆姆說道：


  “血液的問道還在。”


  陳樓看了看滿地的血色，幾乎匯成了小型湖泊。看到陳樓的動作和眼神，姆姆急促地解釋道：


  “不不不，不一樣，他們的血是臭的，但是那種香香的味道還在。”


  陳樓又看向那些原本在受刑的、沒有腐化的月巨人，此刻已經皆盡被腐化巨人們踏成了肉泥。


  姆姆有些無奈：


  “死去的月巨人血液就沒味道了。”


  陳樓這才聳聳肩，說道：


  “帶路。”


  姆姆指出的方向，想要直通過去、就必須要在腐化巨人群中穿梭。陳樓在聚居地邊緣的樹林中徘徊、繞行著，想要找到一條避開所有人的路徑。可如此走著，好幾次反倒離得越來越遠了。


  費勁半天，才算是逐漸接近目標，厚重聲音、帶著自胸腔中震蕩所發出的回響，這樣的聲音在不斷慘嚎著。


  姆姆這次穩重多了，沒有自己胡亂行動，似乎是心痛從而捂著胸口，擔憂地說道：

  “是阿什的聲音。”


  月巨人的建築太過矮小，陳樓無法借助它們隱藏自己的身體，隻好在目的地遠處的森林中、遙遙張望著。


  建築群的圍繞中、一片廣場模樣的空白地帶，與變身後的血肉巨人體型類似，泛著月色光芒的石巨人被困在地上，幾根鐵棒扡插在他的身體中，與外貌顏色相同的血液不斷從傷口中流出，正是清香味道的來源。


  姆姆著急地拽著陳樓的耳朵，說道：

  “是阿什，快救他，好人，救救他！“


  陳樓晃著頭、拜托姆姆的拉扯，回複道：


  “別著急，先看看，我會救人的。”


  等待片刻後，陳樓沒有發現其他異常，在束縛阿什的廣場附近，甚至連小黑胖子的蹤跡都見不到，於是對姆姆交代道：

  “等下別出聲。”


  隨後他消失在原地，在阿什眼前的血跡中探出頭，抬眼時正好對上了阿什的視線。阿什的眼神出現了瞬間的愣神、疑惑，奇怪的是他卻依舊淒慘地呐喊著，就像是在應付工作一般。


  陳樓輕聲說道：


  “我來救你，附近有沒有別的敵人？”


  阿什繼續表演者慘叫，不作任何表示，眼神閃爍、似乎是在思考，隨後艱難地抬起手掌，帶著呼嘯的風聲、拍向陳樓。


  陳樓隻好縮回到水鏡麵中，本打算換個位置出現，看他的模樣似乎並沒有腐化的痕跡，至少要搞清楚阿什為什麽會發起襲擊。


  突然間，阿什的麵前出現傳送的異常，自扭曲的空氣中，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陳樓停下動作，暗自慶幸著時機，繼續觀察水鏡麵外的情形。


  男人打量著阿什、不斷滿意地點頭，來回走動幾步，開口讚歎道：

  “這孩子幹活還是很不錯的。”


  孩子？蛇腦袋嗎？陳樓想到。


  阿什忍耐住劇痛、在陳樓看來更像是裝出來的模樣，他從喉嚨間發出“鏗鏘”的聲響，呼吸粗重、艱難地說道：


  “你們的……承諾，我承擔一切……放過、族人，記住！”


  男人點頭道：

  “當然，當然，我們是守信用的。


  你的族人們現在好好地生活在外圍，不過需要幫我們幹些活計，雖然會勞苦一些，但你們平時生活也要工作的，對不對？


  會累些、會苦些，但還都好好活著。”


  說完之後，男人握住阿什身體中的一根鐵棒，用力拔了出來，眼神中閃動著躍躍欲試，換了個地方又插了進去。


  隨著男人的動作，阿什再次響起的哀嚎更加高聲慘烈，在陳樓聽起來，這次終於是真的了。


  男人做完這一動作後，皺眉說道：


  “還是太硬，太硬，手感不好，這樣客人的體驗就不好。”


  阿什痛苦地問道：

  “你們這麽做……到底有什麽意義！”


  男人拍拍手說道：

  “你看，我們的約定內容是，你接受被無數人淩虐，我保證你族人的安全，但可沒有為你解釋這一項。


  嗯……算了，好像告訴你以後，事情會更有趣些。


  你看，偉大的雜耍大師想要一個鬼屋，就有了經典的西式恐怖形象——殺戮的黑騎士，還需要一些景觀……比如說刑罰地獄什麽的，但是還少些東西，那應該是什麽呢？”


  男人問完之後，用手罩在耳朵上做出喇叭狀，側向阿什的嘴邊，半天沒有等到回應後，遺憾地自己解釋道：


  “互動式的體驗項目啊！


  客人來了，被追殺的很慘、看到每個場麵感覺很刺激，如果再有些互動……比如親身參與到鬼屋的工作中，是不是就會感覺很爽？”


  男人拍拍阿什的大腦袋，說道：

  “也就是說，你是互動道具，好好工作呦！”


  正想要欣賞阿什的反應，男人耳邊突然響起一句話，壓低了聲音、拉長了聲調、怪模怪樣地說道：

  “喂——有沒有人告訴你，月巨人一半腐化、一半死光光啦！”


  男人和阿什同時愣住了，男人下意識地看向阿什，兩人的眼神恰好相對，阿什停下了裝模作樣的慘嚎，悶聲問道：

  “是真的嗎？”


  男人抬起雙手做出勸解、阻攔的手勢，退後一步說道：

  “當然是假的啦！你不要激動哦！”


  搞完事情的陳樓躲在水鏡麵中想道，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阿什愣了一陣，眼睛倏然變得通紅，發出震天的怒吼，抬手砸向西裝男人。男人倉惶躲開攻擊，口說連連說道：

  “靠！隨便一句話你都信，這是個測試好不好啦！你完蛋了！就你剛才的行為，我要搞死一部分小胖子！”


  阿什的動作頓時凝固，通紅的眼睛閃爍不定，猶豫著是否應該相信。


  陳樓再次從隱蔽的地方中冒頭，說道：


  “傻——子——爭取一下員工福利啊，要求見族人啊，不然就罷工啊！”


  男人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嘴唇一陣湧動，陳樓用手都能猜到他在罵人。


  阿什看著男人說道：


  “我要見我的族人，如果他們沒事，我願意接受任何條件。”


  男人這一次徹底罵出了聲，身體漂浮道空中、離阿什遠遠的。看到男人的反應，阿什頓時明白了事實究竟如何，瘋狂地、四處攻擊著眼前可見的一切，抬頭衝著空中連連怒吼。


  男人感受著因阿什怒吼傳來的陣陣風吹，用某種不知名的方法、讓自己的話語在阿什巨大的怒吼中、也能夠清晰可聞：


  “我不知道你是哪來的遊俠，敢壞雜耍大師的好事，有本事就報上名來！”


  陳樓終於現身在阿什身邊，阿什下意識的揮拳、當看到陳樓肩膀上的姆姆時，眼神清明了些，停下自己的動作、痛苦地抱住了頭。


  陳樓笑道：


  “我留得住你嗎？”


  男人說道：


  “憑你個臭魚爛蝦，還想……”


  陳樓打斷道：

  “那我還自報家門啊？你真是個大傻子，就不告訴你。”


  男人恨恨道：

  “山水有相逢，我不信你還能從遺棄之地消失！”


  陳樓抱拳道：

  “望君快死球！”


  男人最後瞪了陳樓一眼，轉身鑽進扭曲的空氣中，不知道傳送到什麽地方去了。


  陳樓聳肩，回頭看向阿什。姆姆早就從他的肩頭跳下去，跑到阿什的身邊，不斷輕聲嘀咕著，阿什則埋著頭，始終不動作、不言語。


  似乎是姆姆在用什麽話語做出安慰、而安慰也切實有了效果，阿什終於抬起頭，身體慢慢縮小，變成了聚居地道路起源出石像的模樣的大小。


  陳樓盯了一會，便開口說道：

  “好了，你們兩個找地方躲起來，等空間解放之後再出來，至於……”


  陳樓想了一會，還是沿用了姆姆的稱呼：


  “……大個子，空間解放之後，那些腐化的月巨人總會有幸存的，你還是多想想以後吧，日子還長。”


  說完之後，陳樓做了告別，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卻被阿什的提問攔住了：


  “領主大人真的回來了？”


  陳樓隻好停下腳步，點點頭。


  阿什繼續說道：


  “如果領主大人真的在這個空間中，那我知道誰能夠找到她。”


  哎呦，意外驚喜。


  陳樓挑挑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