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仲魍、避思
為陳樓等人引路的,是最開始站出來、做出抵擋姿態的幾人之一,他將幾人帶到離著聚集地有一定距離、但並不算遠的位置,在幾棵相距較近的樹木間摸索著,自空氣中掀起了什麽東西,能夠看到內裏簡陋的居住環境。
而從外麵看,依然是沒有任何東西存在。
陳樓這才想起,他在聚集地沒有看到任何可供居住的建築,應該是哪個世界的來人所提供的隱蔽手段。
引路的人對眾人、向透明房屋內示意,把掀起的東西往旁邊一掛,避免幾人找不到入口,隨後自顧著轉身離開了。
陳樓左右看看,說道:
“先進去看看。”
在內側,才能看出來這是一頂尖頂的帳篷,以某種植物的莖幹編製作為支撐,覆蓋著樹葉作為封閉。陳設則隻有鋪成一排的厚厚幹草作為床鋪,除此之外別無所有。
芬裏爾毫不介意地趴了上去、順便還打了幾個滾,顯得很是愜意,其餘的人依舊站著,羅賓問道: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陳樓看著依舊掛起的門簾,外麵的天色開始漸漸昏黃,回答道:
“等稍微再晚一些,到時候出去看看。”
再等待之中,天色漸黑,帳篷之內由於沒有照明的器具,因此變得漆黑一片。洛基從最開始的嫌棄,到現在的不耐,還是坐到幹草上,把芬裏爾當成了開背。
羅賓在站在門口,出神地凝望著外麵,突然間,她開口說道:
“那是什麽?”
零星的光電出現在湊上來的陳樓的視線中,它小幅度地上下抖動著,過了良久,似乎還變大了些。再過些時間,陳樓才看出來,光源其實是在緩慢地靠近。
將夜視能力更好的芬裏爾叫來,巨大狼頭上的眼睛微眯,芬裏爾說道:
“是兩個小孩子,手裏拿著什麽東西。”
等到再近一些,陳樓也看得清楚了,兩個孩子,一個手中捧著木質的托盤,另一個提著油燈,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帳篷前。
站定之後,提著油燈的孩子開口道:
“毛斯特吩咐我們來給你們送吃的。”
陳樓這才注意到,另一個孩子手中的木托盤上,擺放著一堆慘不忍睹、不知為何物的玩意,如果不是這裏的人故意羞辱的話,那就可以想到這裏的人生活到底有多貧苦了。
羅賓上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他們並未表現出害怕,提著油燈的孩子還衝著羅賓輕笑。隨後,羅賓接過了木托盤,向兩個孩子道謝並問道:
“你們叫什麽名字?”
依舊還是提著油燈的孩子在回答:
“我叫避思,他叫仲魍。”
羅賓說道:
“辛苦你們了,要進來休息一下嗎?”
仲魍拽了一下避思的衣角,可避思卻表現得像什麽都沒感受到,甜甜地回答道:
“好啊。”
避思腳步輕快了走進了帳篷,將油燈放在中央,自來熟地跑到幹草上,怯生生的嚐試用小手、摸向已經再次趴回去的芬裏爾的毛發。
仲魍站在原地看了看,眼神抗拒且擔憂,最終勉強地、姿勢別扭地走了進去,在路過每個人身邊時,誇張地側著身子、像是在躲避什麽,走到避思身邊以後,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最後幹脆麵對著眾人、身體緊繃繃的警惕著。
跟小孩子溝通的事情還是讓羅賓來比較好,陳樓這樣想著,站到一遍觀察了兩個小不點,當他看到仲魍身上的獸皮衣服和身形時,總感覺有些熟悉,思考了半天後,才脫口問道:
“你是我們最開始遇到的那個小孩?”
仲魍沒有回答,撇嘴將頭扭向另一個方向。
陳樓眼角抽了抽,心中暗道,小屁孩。
羅賓笑了笑,先是走到避思的身邊,問道:
“你們兩個是好朋友嗎?”
避思回答道:
“不,他是我哥哥,但是可討厭了。”
仲魍終於忍不住出聲、不忿地“哼”了一聲,眼神餘光掃到芬裏爾身上時,又透出渴望和羨慕。
羅賓笑著調侃道:
“那你是乖弟弟嗎?”
避思頓時提高了聲音,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我是妹妹!”
羅賓愣了一瞬,兩個孩子穿著簡陋、麵貌也很汙穢,所以看不清晰,稚嫩的聲音又很難分出男女,她隻好道歉:
“抱歉,是我錯了呢。那乖妹妹,能告訴我毛斯特是誰嗎?”
小孩子氣性來得快去得也快,避思回答道:
“就是跟你們說話的那個老爺爺。”
羅賓避開兩個小孩子的視線,狠狠薅了一下芬裏爾的毛,芬裏爾下意識地哀鳴了一聲,扭過頭奇怪地看著羅賓。
羅賓微笑著、也不看芬裏爾,隻是繼續和避思閑聊著。
芬裏爾莫名奇妙地想要趴會去,剛剛轉動腦袋,瞬間又挨了一下,這時他才明悟過來,朝著避思低下頭、敷衍地蹭了兩下。
避思立刻就有些興奮了,趁此羅賓問道:
“嗯……我們剛來這裏,什麽都不熟悉,乖妹妹可以跟我們介紹一下嗎?”
避思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嘮叨了起來:
“就是……嗯……毛斯特爺爺總說這裏是地獄,但是林子裏總有很多好玩的,旁邊有小溪可以抓魚,好像還有大豬,但是我從來沒遇到過……不過偶爾會有很奇怪、很可怕的人出現,有些爺爺奶奶就不見了,然後再也看不到了,我明明很喜歡阿奇奶奶的……
啊,還有還有,偶爾會有突然出現的人,總會在這裏住幾天,然後就留下了,特別麻煩,幹脆就在旁邊住著不就好了……”
陳樓聽到這裏,低聲和洛基商量起來:
“留下了……你覺得會是什麽魅惑的手段嗎?”
洛基答道:
“如果他們目前為止說的都是實話,那也許是這些人通過什麽手段,排除了新任的危險,然後收留了他們。”
陳樓點點頭,隻不過這種可能性的前提是,這些是好人。
仲魍的表情卻越來越著急,積累之下,他惱怒並用力地拽了避思一把,大聲道:
“別說了,你是個大傻子!”
避思說得正起勁,猝不及防之下,仰頭栽倒在幹草上,坐起來後楞了一下,抬頭哇哇大哭起來。
羅賓見狀急忙上前安撫,而仲魍被避思的反應嚇了一跳,有些反悔又倔強地不肯服軟,轉而對陳樓大喊著:
“反正毛斯特爺爺說了!現在不能新任你們!你們連我們送來的食物都不吃,肯定不壞好心!還有這個女人,那麽xian媚地討好!”
而後他似乎對自己說了很多高級的詞匯、感到十分得意,眼神中帶上了些驕傲。
陳樓提醒道:
“是諂媚。”
仲魍大吼道:
“用你管!討厭!”
羅賓則微笑著瞥了仲魍一眼,很虧就轉了回去,可仲魍還是瞬間打了個哆嗦。
小醜雙手抱住後腦勺,打了個呼哨,說道:
“嚇唬小孩嘍。”
仲魍隻感覺四周都是妖魔鬼怪,一個個向自己逼了過來,跺腳跑了出去,連避思都不管了。
洛基說道:
“小孩子啊……”
小醜接話:
“大晚上啊……”
羅賓手忙腳亂地照顧著避思,歉意地對陳樓笑著,說道:
“辛苦,去看一下吧,這種地方……”
陳樓隻好站直了身體,對羅賓點點頭後,轉頭向小醜和洛基罵道:
“真孫子!”
然後便跑出去追仲魍了。
仲魍的小短腿堪稱奇快,眨眼就跑遠了,陳樓四下張望著,用了點功夫才鎖定那個矮小的身形,向其奔跑過去。
還沒追到仲魍,陳樓就發現前方有著更大的光源,而仲魍也正是向光源處奔跑。陳樓便不再著急追逐,而是放緩了腳步,慢慢靠了上去。
從遠處看,光源邊上似乎有著一道身形,等離近了之後,才能看清那是一堆點燃的篝火,白天的老頭、也就是仲魍和避思口中的毛斯特,正站在篝火旁。
仲魍跑到毛斯特身前,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似乎是在說些什麽,也許是在告狀和訴苦。毛斯特一臉慈祥的撫摸著仲魍的頭發,唇齒開合著。緊接著,仲魍看上去平靜許多,點點頭、一副乖巧模樣離開了。
躲在遠處的陳樓聽不到兩人的對話,但既然身份似乎是領頭人的毛斯特都不在意,陳樓也就不打算去追仲魍了,而是繼續觀察毛斯特究竟想做些什麽。
等到仲魍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良久,毛斯特才動作起來,他站在篝火前、輕輕動作著、小幅度地舞蹈著,充滿了虔誠的意味。偶爾,他抬手向火種撒出粉末狀的東西,此後火勢會突然猛烈片刻,從而再回複原狀。
黑暗的叢裏中,以火光為中心,毛斯特的影子分散在四方,好像有很多人聚集篝火旁。可看向篝火,卻又隻有一個真實存在的身形,如同亡靈們的聚會。
“咿咿呀呀”的唱聲漸漸響起,從低到高、又突然從高亢轉回到沉吟。
最終,毛斯特身體一振、向黑夜伸出雙手,用極大的聲音,將歌聲短暫地推向最高點,就此靜立。
過了很久,他才疲憊地放鬆身體、歇息起來,僅片刻,便熄滅篝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