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見風使舵
“確定她是自殺的而不是被別人所殺害的?”一雙如雨夜般漆黑且深邃的眼眸裏閃過幾分漠然,神色極其認真的風若兮凝視著滿臉慌張的憐珠,稍有幾分淩厲的口吻詢問著她。
略有一抹陰沉浮現在波瀾不驚的臉龐,饒有幾分的倦色,微微錯愕,瞬間陷入了沉思之中,不明所以。
到底還是自己的疏忽,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都與自己脫不了幹係。若是能夠再讓人謹慎一些,若是自己沒有等待這些時日,也許就不會如此了。
輕微和緩著神色的風若兮眼眸逐漸黯淡了下來,微微合上了眼眸。
“奴婢檢查了一番,冷月身上沒有任何的痕跡,似乎是服毒自殺的。”憐珠手心裏微微冒著冷汗,受到了幾分的驚嚇,緊張與害怕的情緒一時間難以平複。
縱然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九重宮闕之中,但憐珠幾乎並沒有接觸過不是自然而逝的人,膽怯是理所應當的。
終究隻是個柔弱的女子,即便是膽大,也有另一麵的存在。
當憐珠帶著輕微的憤怒推開關押冷月房間的門時,迎麵而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頗有幾分的冷意,愣了一愣的她並沒有多在意,隻是皺了皺眉頭,全然走了進去。
隨意的打量著,正在疑惑為何見不到冷月時,忽而注意到了桌子後麵的角落處,似乎有什麽東西。
大膽的走向前去,映入憐珠眼眸裏的卻是冷月躺在冰冷的地上,攤開的手心裏是一隻花釉瓷瓶,木塞子不知道滾落到了哪裏。
下意識的用手捂住張大到幾乎都能夠塞入一顆雞蛋的嘴巴,睜大眼睛,不斷放大的瞳孔裏滿是驚訝與錯愕,更多的則是失神。
艱難的吞著口水,平複著自己的心緒,緩緩的蹲下來,輕輕搖晃著冷月,試探性開口道:“醒醒……醒醒……”
看著沒有一點反應的冷月,憐珠已然確定了自己心中剛看到這幅模樣時的念頭。方才隻是猜測,卻依然是被嚇了一跳,而現在,是真的如此。
試探著她的鼻吸,感覺不到任何呼吸的憐珠似觸電那般反射性的迅速收回手臂,緊緊的咬住自己的下唇,恐慌的看著那張慘白的臉龐。
凝視著察看了一番,房間裏沒有任何打鬥與反抗過的痕跡,而且冷月的麵容似乎可以說是安詳與平靜,再加上那個瓶子,無論是誰,第一眼都會認為是服毒自殺。
而事實亦是如此。
誰都沒有想到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輕握著花釉瓷瓶的木蓮淺嗅著瓶子裏的氣息,思量片刻,轉眸看向風若兮,聳了聳肩膀,將瓶子放在了桌子上,誠然道:“這是死藥。”
點了點頭的風若兮輕應了一聲,眨了眨眼眸,和緩著自己的情緒,一瞬間腦海裏冒出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來,倒是讓她感到了困擾。
輕歎了一口氣,頗有幾分無奈,“現在要怎麽辦,她就這麽死了,什麽都沒有說,這樣一來,線索就全部斷掉了,幹幹淨淨的。”
最困擾的就是如此了,沒有一點可以追究下去的,就算能夠推測一些,終究隻是自己的猜想,沒有任何可以佐證的,假設依舊不成立。
可以肯定冷月是柳鈺娟曾經的婢女,這一點還是不能夠忽略的,畢竟有些事情與她脫不了幹係。
奈何沒有證據,也沒有推測的理由,僅憑這個,不能夠。
“暫時擱置,百密必有一疏,眼下重要的則是韓妃的恢複情況,冷月的事情娘娘就不要想了,不如想想之前的事情。”
柔聲細語的勸慰著,然而最後一句話裏卻帶有幾分的冷靜與提醒,木蓮淺淡一笑,轉瞬即逝,意味深明。
“嗯。”細細想來,所言並不是沒有道理,風若兮輕聲應道,果然自己對那件事情的在意隻多不少,甚至有些迫切與記恨。
無論是誰,都別妄想著能傷害她。
似是光速,兩件事情傳遍了九重宮闕的每一個角落,一是韓妃奇跡生還,二是冷宮逝世了一個婢女冷月。
議論紛紛,流言蜚語的火熱,不堪入耳,說什麽的都有,甚至還有人說,是冷月代替了韓妃死去,一定是用了什麽巫蠱之術。
否則這麽久都沒有一點消息,甚至是病情不斷惡化的韓妃,又如何能夠恢複。
憐珠一一複述時,口吻裏帶有幾分的憤怒,簡直是太可惡了,怎麽能夠這樣,明明事實全然是另一番模樣,隻可惜偏偏發生在了一起。
相互之間脫離不了幹係是事實,但絕對不是什麽巫蠱之術的一命抵一命。
波瀾不驚的聽完這些話語的風若兮似水無痕般的平靜,淡然的吃著手中的糕點,在憐珠話音落下後,緩緩開口道:“還有麽?”
搖了搖頭的憐珠輕微仰起頭,抬眸向上看,腦海裏搜羅了一番,正視著風若兮,憤憤不平的篤定道:“這些已經都夠過分了,她們怎麽可以這麽說。”
不自覺的握緊自己的手心,她真的是在為韓妃和木蓮抱不平。長久以來的辛苦,她都是看在眼裏的,不僅僅是風若兮、綰淑儀與木蓮,還有蘭茹、皎月與自己,無時無刻都在擔憂著。
所以她又怎麽能夠容許別人的汙蔑與誹謗,當時就教訓了那幾個聚在一起閑聊的宮女,就算如此,心中的怒火依舊無法澆滅。
自知理虧的宮女們沒有反駁憐珠,也沒有聽進去她所說的話,就當做不存在一般,直截了當的無視,絲毫不在意。
她們怎麽說,說什麽,都是自己的事,輪不到別人來插嘴,更何況是一個冷宮的宮女。之所以不反抗的原因還是因為對風若兮有所忌憚。
見風使舵是她們一貫的本事。
“行了,別人願意說什麽就說什麽去,無需在意,你就當做沒聽到。待本宮親耳聽到,定是要說道一番的。”
慢條斯理的咬下手中最後一口糕點,執起手帕優雅的擦拭著手指,風若兮眼眸裏含有幾分微涼的笑意,淡然自若。
還不是應該著急的時候,幹嘛自亂陣腳來讓別人看好戲。
並且自己才應該是看好戲的那一個,誰也別妄想能和她搶。
笑意越發深沉,唇角勾勒起一抹近乎完美的弧度。
太陽正好落在了地平線上,整個天邊被火燒雲所籠罩,就連九重宮闕都似是被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芒。
一切看起來的平靜美好,隻是表麵所遮掩的,而在那背後,是數不盡看不透的渾濁。如同一滴墨水滴進了清水裏,融合與擴散,攪和到融為一體,無法分辨。
帝女花凋零的餘落幾片細長的花瓣,花期已過,終要凋零在塵土裏。
“真可惜,淩婕妤送來的帝女花是這宮中開的最好的,在宮苑裏也許久了,習慣了它的存在,如今是再也看不到了。”
倚在朱紅色窗框的木蓮透過窗戶向外望去,目光落在了宮苑裏的那處帝女花殘留的根莖上,輕微的歎息著,似是自言自語一般,語氣裏略有幾分的惋惜。
獨特的風景消失不見,又恢複到了無趣,怎麽可能會不可惜。
“郡主不必憂慮,它隻是該安歇了,明年這時它還會開的更好。”半躺在床上身體逐漸好起來的韓杏目光柔和的注視著木蓮的背影,柔聲淺淡道。
不再處於昏睡狀態的她心裏也是很歡喜的,已經聽過了綰淑儀所複述的這段時間的狀況究竟是如何模樣的,有了許多的感慨。
滿滿的藏在心中,不吐露一分一毫,待她好起來,一定要好好的感謝與報答她們長久以來對自己的照顧,不是一句話語就能夠了結的事情,她是明白的。
並不責怪綰淑儀當日讓自己服用下的藥物,韓杏知曉她是為了自己,隻是沒有預測到結果。
總而言之,她能夠再度活著看這個世界,已是萬幸。
戀戀不舍的收回自己眸光的木蓮轉過身來,緩步向床榻所在的方向走去,溫和的看著韓杏,眼眸裏劃過一抹哀傷。
“是啊,外麵的景色很漂亮,娘娘要快點好起來,這樣才能夠看到,不用時時躺在床榻上,拘泥於這方寸之間。房間裏太沉悶,偶爾你也會感到不舒服吧。”頗有幾分憂慮的口吻,木蓮輕握住韓杏的手,算是對她的鼓勵。
不能夠完全靠著藥物的力量,還有韓杏自己的意誌與想法。
木蓮承認,她真的是一點也看不透韓杏,感覺她很複雜。
天氣有所轉涼,開著房間門與窗戶通風,實在是一個危險之舉,因為韓杏容易受涼加重病情。然而木蓮還是堅持至少要整天打開一扇窗戶,緩解房間裏壓抑與沉重的氣氛。
不然她會悶死在房間裏的,更何況身體虛弱的韓杏。
“我也想快點好起來,不過有點困難呢,隻能繼續有勞郡主多費心才是。”韓杏雖然在笑,隻是浮現出來的笑容總感覺有幾分的悲哀與淒涼,似是在故意為之。
有些話,即便她們不說,並不代表韓杏不知道。身體真實的反應,都在提醒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