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八章 白來了
寧君估計才是這異域眾多君之戰的異類，在別的君想著如何想辦法長生的當口，為此使出各種手段，各顯神通，可寧君卻隻是一心修行，要在自身有所突破，隻是可惜，君境界，浩瀚無比，別千百年，就是千萬年，也不見得能走到盡頭。
他們這批站在世界頂端的人物，也從未見過君之上的人物。
兩人論道，顧泯雖然踏足準君，但要從境界來，隻怕到頭也不會有寧君的十分之一，故而顧泯隻是從修行道法為切口，談及他的理解，畢竟看過那麽多書，也切實去看過之後，再去談及道法修行，隻怕世間也沒有太多人能和顧泯相當比較。
寧君眼中讚譽之色越發濃鬱， 他毫不藏私，有不少君境內的辛秘道法，都在他口中緩緩道出，讓顧泯獲益不淺。
如果顧泯今日能離開此地，所得之物，不算少。
隻是如今這個局麵，能不能離開，也不好。
但總歸此刻，兩人都從對方的言語裏得到不少，若有所思之間，兩人都沉思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泯率先回神，鬼使神差之間，抬頭看了看那棵紅楓，楓葉片片皆紅，宛如鮮血般鮮豔，想要伸手摘下一片，可手伸到半空，卻又收回，顧泯這才道：“差不多了，我沒什麽好的了。”
寧君看向他，淡淡道：“君境中的東西，我也得差不多了，到了此處，倒也可以。”
顧泯握住燭遊，劍氣勃發，問道：“現在呢？戰一場。”
既然論道結束，那就打一場？
寧君看了一眼那柄劍，平靜道：“你們這些劍修，有劍無劍，到底是不是一樣的？”
他這個問題看著尋常，不過是很多人都能問得出來的東西，但顧泯卻沉思了片刻，才道：“之前我也想了很久，此刻才明白，若是別的東西也能當成劍，那要劍做什麽？”
劍便是劍，不是別的東西可以替代的。
那不是有劍和無劍的區別。
劍便是劍，既然劍修叫做劍修，那麽劍便該有。
別的東西無法替代。
寧君微笑道：“看起來在某條大道上，你又往前走了一步，你果然不凡，隻怕在那所謂的劍道路上，你也會是一位推陳出新的重要人物。”
顧泯鬆開劍柄，將燭遊放在膝上，任由劍氣就這麽四散開來。
他看著寧君道：“你對後人無感，可我還是殺了那麽多你的後人。”
寧君一揮衣袖，平靜道：“所以終歸有一戰。”
顧泯微微蹙眉，沒能話。
便看到滿紅楓忽然落下，無數的楓葉此刻下落，如同鮮血流淌，怪異無比，與此同時，更有磅礴氣機起於空，轟然落下！
一道無形氣機，力壓而下。
那便是寧君出手便要出手的雷霆手段了。
磅礴氣機轟然落下，足以鎮殺任何一位準君境界的修行者。
顧泯無動於衷，自有一股劍意衝而起，與之相抗。
隻是頃刻間，劍意和這道磅礴氣機相遇，無數楓葉隨即被攪碎，化成齏粉。
片刻後，氣機散去，寧君一揮袖，無數片楓葉在空中好似被人忽然抽走一般，開始在不遠處懸停排列，變成一線，而後裹挾無盡殺機，一道道而來。
再之後，顧泯膝上的燭遊，便已經掠走，劍鋒掠過之處，那些紅楓被攔腰斬斷，無力下落。
“聽劍修有兩，一為有劍，即是劍在手中，不肯鬆開，二是禦劍，劍由劍氣而禦，可千裏殺敵？”
如今處境之下，寧君倒是顯得很淡然，還和顧泯談論起關於劍修的事情。
顧泯想了想，隨即答道：“更早一些，有人過，劍在手中是劍神，禦劍殺人，便是劍仙。”
寧君笑道：“你之前卻是在想，萬物可為劍，和劍化萬物的問題。”
顧泯一怔，沒想到寧君竟然如此驚才絕豔，在短暫的時間裏便已經看出了他的困擾，知曉了他的思忖。
“如今想透了。”顧泯微笑道：“劍便是劍，既然是劍修，便要用劍，隻是劍是否要在手中，卻不重要。”
寧君問道：“三位劍修，你是第三位，前麵兩位，和你到底有何關係？”
顧泯也毫無隱瞞，直白道：“其中一位可稱半師，另外一位也有些交情。”
寧君道：“劍修的劍道，和修行者的道不同，主要在殺人，但你好像不同。”
顧泯笑了笑，隻是這一次沒話，因為燭遊此刻已經遊離到了寧君身前，如同琉璃一般的劍身此刻劍氣大作，劍意源源不斷的從劍身上湧出，寧君卻沒有什麽動作，隻是看著那柄懸停在自己身前，還在不停往前的飛劍。
燭遊的材質在他來看，實在是在糟糕透了，那上麵留下的手段，在這樣的君人物麵前，也是如此，他不太明白，為什麽顧泯這麽一位準君，卻還要握住這樣的劍。
努力向前的燭遊不知道寧君的想法，要是知道了，隻怕也要有些生氣。
不過一柄劍是否生氣，寧君也不會在意。
唯一在意的，隻有他的劍主。
就在寧君看著那柄燭遊的時候，顧泯身形一動，便伸手抓住了那柄飛劍，而後源源不斷恐怖的劍氣湧入劍身之中，推動飛劍往前，眼看著下一刻，劍尖便要抵住對方的心口。
寧君忽然動了。
他伸出手，屈指按在劍身上，然後屈指一彈。
好似平靜的水麵此刻忽然被人丟下一塊巨石，讓整個水麵都蕩出一圈圈漣漪。
顧泯肉眼可見，此刻劍身，正在緩慢的蕩開，宛如水麵的漣漪。
可劍不是水，又怎麽會如此？
他恍惚出神。
寧君收手，道：“氣機如水，潮生不絕，這不是你踏入修行之時便該知道的事情嗎？”
寧君隻是一揮袖，便將顧泯震開，而後伸手握住一片紅楓，微微動念，那上麵的鮮豔紅色好似真的如同鮮血一般流向他的掌心，一片紅葉，瞬間黯淡，變成了一種不起眼的灰色。
隨手將其丟下，寧君有些嫌棄道：“沒了鮮豔，便格格不入了。”
寧君笑了笑。
顧泯手中的燭遊，仍舊在顫鳴。
那劍身至今都沒有複歸平靜。
顧泯有些怪異的看向寧君，問道：“為何隻有殺機卻沒有殺意？”
寧君平靜道：“隻要能殺人，有沒有殺意也不重要。”
顧泯默不作聲，隻是寧君卻忽然皺眉，然後身形瞬間在原地消失，就在他消失的當口，幾道劍符瞬間出現在了那邊。
寧君的身軀在不遠處重新凝結，出現之後看向那幾道劍符，眼中滿是欣賞，“差一點，若是你境界再高一些，我便察覺不到了。”
顧泯搖頭道：“我要是境界再高一點，那也不用偷襲了。”
寧君微微一笑，重新在那蒲團上坐下，了句讓顧泯怎麽都想不到的話。
“你走吧，今日你殺不了我。”
寧君話的時候很平靜，很是隨意。
之前他過能殺顧泯，但此刻好似已經不在意是不是能殺顧泯了。
兩人之前的交手，算不上大動幹戈，算是兩人都在試探，不過在那試探中，高低卻也分得出來。
顧泯想要殺了寧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寧君要殺顧泯，不見得有多難。
而那些死去的修行者，無數的寧氏子弟仿佛在他看來，便如同過眼雲煙罷了，沒有絲毫值得在意的。
顧泯看著他，想要看看這位君是不是在故弄玄虛。
寧君不發一言。
兩人就這麽對視一眼，而後顧泯收劍，仍舊疑惑問道：“真的什麽都不在意？”
他問的是自己殺了那麽多他的後人，他卻淡漠無比的事情。
寧君看著他，平靜道：“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再來和我談談。”
顧泯默然，他忽然明白，倘若世間的所有修行者都如同這位寧君這般，一心修行，不在意外物，自然也就沒了那麽多別的事情。
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寧君，本來這次走入城中，他是有差不多六成的把握要將寧君殺死的，隻是在短暫的交手之後，他卻發現自己沒那麽大的把握，本來已經做好死戰的準備，卻沒想到，寧君竟然在麵對城中三大準君被顧泯殺死，一眾後人也被顧泯殺死的局麵下，仍舊沒起殺心。
他的那君臉麵，好似在他來看，也都毫不在意。
他難道真的心中隻有長生兩字？
以至於別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毫不在意。
顧泯帶著疑問，轉身便要走，隻是寧君卻又喊住了他。
他伸手摘下一片楓葉，然後一揮手，那片紅楓葉便飄到了顧泯手心。
看著那片鮮豔如血的楓葉，顧泯皺了皺眉。
寧君看著他微笑道：“或許大道，就在其中。”
……
……
上的城很安靜，因為修行者被殺了很多，剩下的那些，也在等著那裏麵顧泯和寧君的勝負。
等到顧泯從那裏麵走出來的時候。
那些藏在暗處的修行者們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卻不知道該些什麽。
也不敢做些什麽。
於是他們隻能注視著顧泯離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才有修行者不可置信道：“難道君大人真的死了？”
有一直當寧君為自己追逐對象的修行者看向那邊，嘴唇顫抖，“君大人這般強大，怎麽可能會死？”
君啊，那可是君啊！
“若是君大人還活著，那個年輕人怎麽可能就這麽離去的？”
有人冷靜點明現在的情況。
顧泯殺了寧氏不知道多少後人，這已經算是在此地惹下了滔大禍，可此刻還是從容離去，這明什麽？
隻能明寧君已經被他所殺，若非如此，寧君怎麽會讓他就這麽離去？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可寧君這樣的一方雄主，難道真的死了不成？
有人壯著膽子前往那邊紅楓閣，想要去查看一番，可隻是片刻，無數片紅楓湧出，一道身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短暫的錯愕之後，眾人立即拜倒，高呼道：“拜見君大人！”
多年不曾露麵的寧君此刻出現在城中，絕對是一樁大事，可更大的事情已經發生，他們又怎麽會感到驚奇。
所有人此刻都看著寧君，想要些什麽，但看到寧君那漠然的麵龐，卻沒有人敢話。
直到許久之後，寧君才緩緩道：“寧氏還有人活著？”
聲音不大，但一如既往的威嚴，即便是他們目睹那個年輕人安然無恙的離去，但此刻麵對寧君，一樣不敢生出什麽別的心思，隻能仰望。
人群中，有寧氏子弟戰戰兢兢站起身。
已經剩下不多。
大多數的寧氏子弟已經死在顧泯手中，他們這幾人，之前是因為害怕，所以才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如今看著寧君開口，便以為是自家老祖宗要問罪。
幾人低頭，臉色漲紅道：“我等自知死罪，但求老祖宗一定要將那年輕人斬殺！”
事已至此，若是一味求饒，隻怕也更會適得其反。
寧君卻好似沒有聽過這話一般，隻是看向不遠處，平靜道：“人死了不少，活著的人便要把擔子挑起來。”
完這句話，寧君轉身便要返回閣中，隻是來到門前，看著那已經被顧泯一劍斬開的門，他又道：“換扇門。”
就此，寧君重新返回了閣中，誰也不知道究竟在什麽時候才能再一次見到這位君大人，但很快便有修行者猜測，如今隻怕這位君大人在某種破境的邊緣，故而才不好出手，任由那人離去。
有了如此想法，修行者們很快便代入其中，覺得應是如此。
“我剛才便感覺到君大人的氣息非比尋常，想來肯定有所不同，如今來看，果然如此，君大人早有突破，如今已經非彼尋常，隻怕距離破開君境界，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對，君大人威壓更甚往昔，哪裏是一般人可以比較的！”
“我等凡夫俗子，還是想的太淺了，在大道麵前，這些事情，理應暫時不理會……”
……
……
回到那座院的時候，原本碎裂的柱子已經被少年王渙用了一根新的柱子代替，不過這根柱子隻是一截樹木，並未仔細打磨，看著和這座院，格格不入。
王渙閉著眼，正盤坐在屋簷下修行。
顧泯看了一眼，便覺得有些古怪。
此刻的王渙和之前相比，已經不同。
他賦依舊，卻已經在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上開始前行了。
而且在那條路上，他是絕對的才。
顧泯看著他，頗有些感慨。
不多時，王渙睜開眼睛。
顧泯卻早已經消失。
顧泯去了那座院子。
那座有著一個黑衣年輕人的院子。
上的事情雖然還沒傳多少出來，但怎麽瞞得住梁照。
看著一身白袍的顧泯，梁照道：“能從君手下全身而退，你的確比我走得要遠一些。”
顧泯隻是微笑，並未將其中實情告訴梁照。
梁照倒也不追問，隻是請他去屋簷下坐下，而陳默便走出來，開始煮茶。
顧泯看向陳默，道：“想來以前很少做這樣的事情，不是這般出身，為何又喜歡這般生活？”
陳默的真實身份顧泯不知道，但世上有些人，生便帶著貴氣，讓人無法把她當作尋常人來看。
陳默有些笨拙的端起來鐵壺，給兩人倒茶，“出身無法選擇，但怎麽活卻可以選。”
看著杯裏熱氣騰騰的茶水，顧泯伸手按在茶杯上，熱氣衝著他的掌心，讓他清醒了些。
梁照看著他。
顧泯道：“不定這會兒是殺我的最好機會。”
梁照沒話。
梁照如果現在出手，那便不是梁照了。
顧泯縮回手，端起茶杯，笑眯眯道：“有時候我在想，若是都不曾修行，那麽你我之間的恩怨，不過是打一架罷了，誰也殺不了誰，一架打完，豈不是所有恩怨都解開了？”
梁照問道：“你若是輸了，會善罷甘休？”
顧泯斬釘截鐵道：“我為何非要和你一爭高下，打不過你，我輸了便輸了，難道晚上便要少吃兩口飯？”
看著顧泯這麽信誓旦旦的樣子，梁照卻沒有什麽表情變化。
顧泯也隻是維持片刻，便歎氣道：“騙你的，我也不想輸給你，我本來不偏激，但是對當年你冒認我身份的事情，卻一直掛懷。”
當年，兩人幾乎是同一去看到那顆庚辛劍星，不同的是，作為庚辛劍主的顧泯，當時並沒有選擇告訴任何人，而不是庚辛劍主的梁照卻選擇告訴世人，他便是庚辛劍主，這便是當初兩人交惡的緣由。
大概顧泯是覺得，那個時候自己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唯一的東西也被人搶去了。
雖梁照頂著庚辛劍主的身份，為他吸引了很多注意力。
但顧泯不曾感謝過他。
但記恨，好像也談不上。
兩人無非是在較勁罷了。
梁照麵無表情。
顧泯喝了半杯茶，笑眯眯道：“再殺些人，回去了。”
梁照道：“還是君？”
顧泯眯著眼，但還是有些劍氣從眼裏溢了出來，“不殺個君，不就白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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