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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四章 梁照和他的學生們

  王渙被梁照和顧泯兩個人都否定過,但也不見得肯定這一生就會寂寂無名。


  因為梁照不代表著一切正確的看法,同樣,顧泯也代表不了。


  在青靈域的一座地麵城裏,有個女子負劍走過長街,神情平淡。


  她的麵容尋常,氣息也普通,唯一有些引人矚目的,應該是她背後背負的長劍。


  前些日子接連有修行者死去,而都是劍修所為,故而看到這個背負長劍的女子劍修的時候,人們臉色微變,多看了幾眼。


  那些年,每一次劍修在這邊掀起風浪,劍修兩字,便成了能不提便最好不要提的東西。


  但女子劍修的境界不高,即便注意到她的人,也很快把關注點放在了別處。


  境界太低,即便想要殺人,也很難。


  其實不難。


  主要還是看她殺誰。


  走過一條長街,女子劍修最後在一座庭院前停下,庭院不,怎麽看此間的主人都會不是尋常的修行者。


  女子劍修站在門口,認真的開始敲門。


  “咚咚咚……”


  不多時,門吱呀一聲便被人打開。


  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出現,不耐煩問道:“找誰?”


  女子劍修微微一笑,“找這家的主人,自然也找你。”


  矮胖的中年男人隻是這裏的管家,聽著這話,他打量著女子的麵容,然後有些遺憾的搖搖頭。


  女子的身材不錯,可惜就是麵容太普通了。


  這樣的女子,自然可惜。


  女子劍修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卻不在意,隻是輕聲道:“你叫趙有福,曾奸 淫 女子十八人,其中有兩人,還未成年,為了那些女子,你殺過不少人,可謂是罪大惡極。”


  趙有福有些失神,但他能夠活到今,當然不蠢,很快便問道:“你是什麽人?”


  他想著依著自己的眼界,想來絕對沒有對眼前的女子做過些什麽,難道是這個女子的某個好友或是姐妹曾遭過他的毒手?


  女子看穿了他的心思,平靜道:“我和你害的那些人,沒有任何關係。”


  趙有福冷哼一聲,“既然如此,你來這裏做什麽?”


  女子劍修微微一笑,“有個詞叫做替行道。”


  罷,她背後的劍便猛然出鞘,帶出一片清冽的劍光。


  而後飛劍直接掠向趙有福,後者瞳孔微縮,有些緊張,但很快便出手相抗。


  但隻是片刻,那柄飛劍便劃破了他的咽喉,帶起一篷鮮血。


  趙有福不敢置信的捂住脖子,就這麽倒了下去。


  他的臉色很是難看,眼睛凸出,看著很是醜陋。


  女子劍修握住劍,就這麽走了進去。


  而後 庭院裏便是不停的劍光生出,殺人和被殺隻是一念之間,可女子劍修似乎並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庭院裏偶有慘叫聲響起,周遭的修行者聽到了,但沒管。


  在地上,所有人的命都是一樣的,並不算是命。


  所以死便死了,從來都不是什麽大事。


  這場屠殺,直到半夜,才漸漸停歇。


  月光灑落庭院,照到的,到處都是鮮血。


  女子劍修有些疲倦的坐在庭院裏,看著那滿地的屍體。

  不多時,同樣年輕的一個男子劍修走了進來。


  他也是背負長劍。


  看到這一幕,他微微蹙眉,然後走到女子身邊,用一塊布巾給她擦臉。


  她的身上沒有血,隻有汗水。


  擦幹淨之後,男子沉默著拿出一個本子,把上麵那些名字劃去,做完這些,才緩緩將本子合上,道:“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他們全部都有罪,全部都做了惡事,我們殺了他們,是理所當然的。”


  女子劍修看著男子有些微顫的手,笑道:“你在怕什麽?”


  男子有些惱怒道:“第一次謀劃殺人,怎麽能夠做到平靜如水?”


  女子劍修挑眉道:“那我還是第一次動手殺人,可還是就這麽殺了,我可沒覺得有些什麽。”


  男子看著手裏的布巾,沒話。


  女子臉頰微紅。


  男子擔憂道:“我們這麽做,先生應該不會生氣吧?”


  女子搖頭道:“之前先生便過了,可以出手,我們挑的第一個人,又不是什麽好人,怕什麽。”


  男子猶豫片刻,才輕聲道:“可我覺著先生也不是什麽好人。”


  女子劍修皺眉道:“先生是什麽人不要緊,但他對我們來,就是好人,你不能他。”


  男子想了想,發現也是這個道理,因此便有些歉意道:“是我的錯。”


  女子劍修哼了一聲,沒有什麽,隻是站起來,很快便和男子一起離開了這裏。


  男子在走之前,還是丟下一張紙。


  ……


  ……


  “你剛剛丟的東西是什麽?”


  “寫滿他們罪狀的紙。”


  “為什麽寫那東西?”


  “他們既然有過錯,我們就要告訴世人,然後世人知曉了後,才不會繼續做那些事情,要不然我們殺了他們,他們會覺得是仇家報複,那我們殺人又有什麽意義?”


  “你的對,但我覺得你這樣做太草率了,那張紙丟在庭院裏,不定就沾滿了鮮血,不有沒有人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滿是鮮血的紙張,他們又能看到什麽東西?”


  “有道理啊……”


  到這裏,於是才離開那座庭院的兩人又回去那座庭院。


  男子找到那張泡在鮮血裏的紙張,臉色有些不自然,果然如同那個女子所,他做的事情,太草率了。


  他想要重新再寫上一張,但卻被那女子阻止。


  兩人來到門前,看著那大門,女子劍修道:“既然是要寫罪狀,肯定是要讓他們都看到,就寫在門上,用劍寫!”


  男子點點頭,禦使飛劍,開始在門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那其實不是痕跡,是一道道劍光。


  一道道劍氣。


  很快,那扇大門上便滿是罪狀了。


  “好了。”


  “很不錯。”


  ……


  ……


  同樣的夜裏,不同的故事。


  南城也是一座普通城,這裏最了不起的修行者叫做薛千,他的境界最高,家最大,脾氣最臭。


  當然,心也最黑。


  南城在他把持的那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修行者受過他的欺辱,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他搶過,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珍惜材料不得不交給他。

  總得來,南城的薛千,是所有人都害怕且敬畏的存在。


  有個年輕人,很多年前還是少年的時候,便被薛千逼著不得不離開南城,在他四處遊曆的時候,在一個星星不多的晚上,被人帶到了一座廟裏,然後便看到了那個一身黑衣的先生。


  而後他在那裏學了劍。


  先生後來離開了。


  他到處走了很多年,覺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回到了南城。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年輕人不知道在想什麽。


  穿過那條青石巷的時候,年輕人有些困惑。


  來到那座院前的時候,年輕人便是在害怕。


  父母早亡,當初離開的時候,卻還有個姐姐。


  當初帶不走姐姐,帶走了姐姐也活不了。


  可姐姐留下來,能活的好嗎?


  年輕人敲了敲門。


  聲音很輕,在夜色裏,卻還是那麽響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


  有些腳步聲,但門沒開。


  年輕人能夠感覺到,那人就在門前不遠處。


  “阿姐,我回來了。”


  年輕人動了動嘴唇,有些艱難的出這麽幾個字來。


  這數十年的在外遊曆,最後就化為這幾個字而已。


  門開了。


  一個臉色憔悴的女子站在門邊,看到年輕人的時候,女子那本來是一潭死水的眼睛裏,突然有了些光芒。


  然後是淚流滿麵。


  “這些年……你去……什麽地方了?”


  女子斷斷續續開口,聲音顫抖。


  年輕人握住她的手,發現很是冰冷,眼裏便多了好些愧疚。


  兩人回到屋子裏坐下。


  兩人各自起這些年發生的故事。


  其實不是故事,而是遭遇。


  女子柔弱,境界不高,想要貿然離去,也很難,不過她生得一般,並未是什麽出彩容貌,故而在這地方,還是沒有遭受什麽無法接受的東西。


  無非是薛千時不時索要那些用來修行珍惜材料罷了。


  至於年輕人,在遇到先生之前,他吃了很多苦,


  不過這些苦都沒有什麽好的。


  他隻些好事。


  女子自然也是。


  “阿姐放心,這一次我回來了,便不會讓阿姐再受到委屈。”


  年輕人很認真道:“我會保護阿姐的。”


  女子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


  和之前不同,這一次敲門聲很是粗暴。


  像是一陣狂風驟雨。


  “他娘的,快開門,再不開門,老子便不要東西,改殺人了!”


  有蠻橫的聲音傳了進來,女子臉色大變,趕緊道:“你快藏起來,是薛千的人,他們來要東西了!”


  年輕人不為所動,問道:“阿姐還有東西給他們嗎?”


  女子神色黯然,這些人幾次三番的上門,她本來就不多的東西,早就給完了,哪裏還有什麽別的東西?

  年輕人握住自己阿姐的手,搖頭道:“我回來不隻是為了阿姐,還是為了整座城的所有人。”


  女子有些茫然。


  年輕人已經走出門去。

  他打開大門,門前正有三五個修行者,看到大門打開,居然是個男子,譏諷道:“原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摸摸找了個野漢子?”


  那漢子擺手道:“老子可不管什麽野漢子,不過既然你們這裏有兩個人,東西自然也要給兩份!”


  年輕人平靜道:“從今開始,我們不給了。”


  那漢子一怔,隨即冷笑道:“不給了?我看你是活膩了!”


  年輕人卻沒話,隻是平靜的看著他。


  一柄飛劍,靜靜懸在他的麵前。


  漢子臉色難看不已。


  他已經感受到了那劍上的鋒芒劍氣,以及那個年輕人蘊含著的殺機。


  劍修難纏,尤其是這樣的劍修,更是如此。


  他還想要些什麽,但這個劍修卻不願意了,他很快出劍,飛劍斬下了他的頭顱。


  連帶著身後那些人的頭顱也被斬下。


  年輕人看著躺在自家門前的屍體,平靜道:“這座城以後也不會給東西了。”


  那女子也走了出來,看著這一幕,臉色難看。年輕人轉頭看了自家阿姐一眼,笑道:“我回來不是為了我們自己,阿姐在家等我。”


  完這句話,年輕人提著劍。


  南城此刻也是半夜,但人卻很多,那些薛千的手下正在四處替薛千搜刮那些東西。


  有個年輕人同樣在夜裏行走,每當他碰到一個搜刮東西的修行者,便殺一個,殺了半夜,也不知道殺了多少。


  但整座南城都安靜下來。


  吱呀一聲,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從門裏走了出來,看著正路過門口的年輕人,渾濁的雙眼裏,浮現出一道身影,老人喊道:“樹?!”


  年輕人轉過身來,下意識的將那柄還在滴血的劍藏在身後。


  老人見這個年輕人真是當年那個少年,趕緊壓低聲音,“你瘋了不成?今晚城裏不太平,你還在外麵走什麽,趕緊進來!”


  老人拉著年輕人就要往自己家裏走,不過他很快便看到了年輕人提在手中的劍。


  鮮血還在滴落。


  看著尤為血腥。


  “這……”老人呆住了。


  年輕人笑道:“桑叔,放心,過了今日之後,再也沒有人會欺辱你們了。”


  他著話,掙脫老人的手,朝著遠處走去。


  不過這一次,握著劍的手,更為堅定。


  沒用多久,他便走到了城裏最大的庭院前。


  這一次沒有敲門,而是直接一劍,斬開大門。


  裏麵有不少修行者,看著門口,神情呆滯。


  年輕人提著劍走了進來,沒話,隻是開始殺人。


  又是流血的一夜。


  ……


  ……


  年輕人都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劍,隻是記得快要明的時候,他看到了薛千。


  時隔多年,薛千還是那個薛千。


  一切如常。


  他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座山,曾是南城裏所有修行者心頭的陰影。


  年輕人提著劍,看著他。


  薛千看著滿地的屍體,淡漠道:“來報仇的?”


  年輕人點頭道:“來報仇的。”


  薛千淡漠的笑了笑,好似根本不覺得意外。

  年輕人卻皺了皺眉,沒想到薛千竟然會這般。


  “我做了那麽多惡事,有朝一日會被人找上門來,這是很尋常的事情。”薛千大概是知曉年輕人在想些什麽,平靜的自述道:“我自然是個惡人,有人想要殺我,也很尋常,但我卻不清楚,像是你們這樣的螻蟻,怎麽會有一成長到這個地步?你得了些什麽機緣?”


  薛千是惡人,但不是蠢人。


  他不相信一輩子都生在這南城裏的人會有一獲得可以戰勝他的力量。


  年輕人看著他,卻不準備話。


  先生的事情,他不會的。


  薛千也沒有追問,平靜道:“你即便是殺了我,這裏也會來一個新的人,他會比我更強大,更惡,那樣你今做的事情,便沒有任何意義。”


  年輕人搖頭道:“這種事情不見得會發生,即便發生了,其實也沒什麽問題,無非是再做一次這樣的事情,即便是發生一百次一千次,無非是再做一百次一千次,至於會不會失敗,那從來不是我考慮的事情。”


  即便我失敗了,也會有別的人繼續來做這樣的事情。


  先生的學生裏,有很多這樣的人。


  先生還活著,還在有新的學生。


  那麽就會一直都有這樣的人。


  有一,世間所有人都是這樣的人。


  那一,便是世間改變的時候。


  年輕人想著這樣的事情,劍便更鋒利了不少。


  ……


  ……


  女子劍修和那男子寫完那些之後,互相看了一眼。


  然後心滿意足的兩人便離開了。


  一路走著,女子劍修還一路笑著。


  男子有些安靜。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一年,他們都還是少年少女。


  先生隻傳劍給男子,可有一,有人帶了個少女過去。


  先生不願意傳劍,女子練劍,很難有出息。


  當時先生,這麽多年了,他沒有見過幾個女子練劍練出頭的,所以他不願意傳劍。


  可當年那個少女卻,我為什麽不能是第二個?

  當時先生很高興,所以便有了那個少女學劍的故事。


  很多年過去了。


  當初的那一批少年少女,早就長大了。


  他們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改變著這個世界。


  而這一切的源頭,是梁照。


  他不是想要改變這個世間,不是想要為這些生活在底層的修行者發聲,也不是有什麽可憐的情緒,他做這些事情,其實隻因為一件事。


  那就是他想和顧泯一鬥,然後贏了他。


  可是想法不重要。


  對,很不重要。


  一個人即便每想的是那些肮髒的事情,即便每腦子裏都是邪念,可他若是沒有做過惡事,誰又能他是惡人?

  如同梁照這般,雖然沒有存著做好事的心,但卻一直都在做好事,誰又能他不是好人?

  梁照這個人,到底如何?

  恐怕即便是世間最擅長看人的人也無法形容。


  反正他是梁照,獨一無二的梁照。


  不管好壞,都沒有第二個梁照。


  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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