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仙舟在雲上
回到寒山,依舊修行,和禦風的那次見麵,顧泯不曾告訴過任何人。
隻當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即便是莫清風,也不知曉。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便又再次入冬。
洞府外大雪紛飛,莫清風抱著酒葫蘆,麵容蒼老了好些,看著實在是憔悴,滿頭白發也已經枯敗,看著生機微弱。
他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如同一盞油燈,燈油消耗殆盡,那根油繩也剩不下多少。
想來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顧泯看著他,有些傷心。
他是自己在這裏所結交的第二個朋友,也是相處時間最長的人,但眼看著就要離去,自己卻無能為力。
莫清風喝了口酒,轉過頭看了顧泯一眼,緩緩道:“人哪裏有不死的?”
顧泯道:“遲一些也好。”
莫清風笑了笑,沒有話。
生死大事,不是他是什麽,那就是什麽的。
要是真有這麽簡單,倒也好了。
顧泯也無法再些什麽,隻是問道:“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都告訴我?”
莫清風想了想,然後道:“還真有一件,你若是見到顧劍仙,就替我一句,莫清風給他丟臉了。”
他這生有太多事情遺憾,這一樁也是其中之一。
顧泯道:“想來他不會怪你。”
莫清風自嘲道:“倒也是,顧劍仙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在意這些事情?”
顧泯不話。
隻是當他再次準備開口的時候,洞府外一片金光灑落。
幕之上,那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再次出現。
羅浮宮出現了。
在一片雲彩之上,不過這次並非是散落金光,換榜驕。
而是一道道金光在幕上掠過,而後出現了一份名單。
大戰將起,如今已經到了那些仙山派遣各自門下弟子進入崖城備戰的時候了。
顧泯站在洞府前。
看著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出現。
這份名單是以境界高低來排的,重意境的修行者最低。
那些修行者,大多都是橫渡雷池而來,是才進入這裏的修行者,有的來得早些,或許有了二三十年,有的晚一些,如同顧泯這般,也才三兩年。
但都要走上戰場。
顧泯仔細看去,沒有看到白玉塵梁拾遺這樣的熟悉名字。
就連師父常遺真人的名字也沒有。
實際上這隻有在各大仙山的修行者才會在榜單上,那些散修,即便是要去崖城,也不會在這份名單之上。
很快,顧泯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浮夢山洛瑤。
這位浮夢山的驕,竟然也選擇走上戰場。
這一點讓人倒是很意外,畢竟她這樣的驕,本來不該在這個時候便走上戰場的,想來她肯定是自己選擇的這條路。
後來顧泯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寒山柳泯。
這是之前在寒山留下的假名,用的是柳邑的姓氏。
顧泯還是不願意讓外人知道自己在何方,尤其是玄山。
再往後,祀山的兩個人,禦風和蘇遮雲,都在名單上。
這兩位本來便是要上戰場的。
除此之外,許多驕榜上的名字,如今都沒有出現。
這些都是各自仙山的未來,沒有人願意將自己最好的弟子送上去送死。
風亭境過後,千秋境的強者,都是各大仙山的強者,每出現一個,便會引來一陣驚呼,一群人便會投去敬佩的目光。
顧泯仔細一數,千秋境的強者,這次征召便多達四十多位。
這幾乎是除去雲端那些強者之下的最強修行者,光是各大仙山就能派出四十多位,還沒有那些散修,加在一起隻怕能破五十之數。
這麽多的強者,都要走上戰場。
由此可見,這每一次大戰,的確都關乎著整個世界的存亡。
直到很久之後,那些名字才消散在地之間。
莫清風看著顧泯,輕聲道:“一路順風,願你能夠回來。”
顧泯笑而不語。
自然是要回來的。
……
……
一條仙舟,出現在遠處,浮夢山的修行者們看得很清楚。
這是來接浮夢山的修行者去崖城的。
在大殿前,好些修行者已經聚集到了這裏。
他們都是要走上戰場的浮夢山弟子。
他們的境界高低不一,大多在風亭境,重意境的修行者倒也有些,但大多都是中年模樣,年輕的才弟子,浮夢山是舍不得送上戰場的。
無數弟子站在遠處,神色肅穆,看向那些將要離去的同門,他們當中有不少都是自己的好友,但今日一別,或許再無相見的機會。
戰爭是要死人的。
這一點大家都明白。
但不管他們願意與否,也要一往無前。
兩位千秋境的強者站在人群最前麵,看著那條緩緩而來的仙舟,麵無表情。
他們這個境界在世上已經是絕對的強者,但是走上戰場,也有很大可能會死在那裏。
但即便這樣,又如何呢?
後山崖畔。
洛瑤對著浮夢山掌教拜別,“弟子拜別師父,此一去,弟子決不給浮夢山丟臉。”
浮夢山掌教憐愛的看著洛瑤,歎息道:“你這又是何苦,浮夢山有引渡之人,本不用你去的。”
洛瑤抬起頭,堅毅開口,“弟子深知戰場凶險,但也知道,隻有經曆生死,才能成長。”
別的什麽修行寶地,什麽材地寶,是能讓修行變得容易,但是隻有在戰場上磨礪,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長。
這是洛瑤選擇走上戰場的根本。
浮夢山掌教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吧,莫要丟了浮夢山的臉。”
洛瑤再次跪下,拜別道:“弟子謹記。”
……
……
那架馬車,繼續晃晃悠悠在世間前行。
常遺真人看著頭頂的仙舟,神情古怪的問道:“祖師咱們是不是去崖城?”
晚雲真人的聲音從車廂裏傳出來,還是懶洋洋的,“著什麽急,一時半會兒還打不起來,況且真正的大人物,不得最後才出場?”
常遺真人深以為然,“祖師得對啊。”
“不過弟子還真想去看看崖城的風貌,據這座城可是下第一城,不是普通人能夠去得了的。”
晚雲真人冷笑道:“不僅是下第一城,還是下第一死城,怎麽,你想死在那裏麵?”
常遺真人悻悻然,“哪能啊?還沒等到顧泯那子,弟子還真不敢死。”
晚雲真人譏笑一聲,沒有話。
過了許久,晚雲真人疲倦的聲音響起來,“常遺,有什麽地方想去看看的沒?得去看看了,別跟著我了。”
這是在趕人了。
常遺真人一怔,沒有感覺到解脫的快樂,反倒是道:“就隻是想去看看崖城。”
晚雲真人忽然怒道:“那個鬼地方有什麽想看的!”
常遺真人若是在平時,這個時候早就不敢話了,可今他卻是笑著道:“弟子就是想去看看啊。”
晚雲真人從車廂裏探出頭來,不客氣的給了常遺真人一巴掌,“去什麽去,有什麽好去的,老老實實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做了才是。”
常遺真人搖頭道:“不太好。”
晚雲真人挑了挑眉。
常遺真人仰頭看著仙舟,笑眯眯的道:“不管在哪裏,都不能讓人看不起我們柢山的劍修啊!”
晚雲真人罵道:“你他娘又不是劍修!”
常遺真人輕聲道:“可要是讓那子知道,他師父是個能眼睜睜看著祖師走上戰場,自己去做個縮頭烏龜的家夥,那得多丟人?”
常遺真人道:“弟子這輩子,可以讓所有人都看不起,可就是不能讓這子看不起了。”
誰他娘的叫老子是他師父呢?
晚雲真人笑了起來。
很是快活。
這些日子他雖然和常遺真人一直在一起,但打心底裏,卻沒有真正看得上這個家夥,總是覺得他太圓滑,和柢山劍修相差甚遠。
劍修嘛,就該是那種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何況是我柢山的劍修?
“常遺,還真是沒丟我柢山的臉。”
晚雲真人幸災樂禍的道:“不過不丟臉,你這子可就要丟命了。”
常遺真人笑眯眯道:“和祖師一道死,死得其所。”
晚雲真人拍了一把常遺真人的腦袋,輕聲道:“能活著便活著吧,急著死做什麽。”
……
……
禦風和蘇遮雲登上仙舟,很快便引來了不少目光,驕榜上的祀山兩人,走到什麽地方,都是最耀眼的那兩人。
一頭青發的蘇遮雲無視那些人,隻是看著禦風問道:“見麵了?是個啥意思?”
禦風微笑道:“不虛此行,大道不孤。”
蘇遮雲咦了一聲,眼前兄長,看著溫和,實際上也溫和,但是能讓他看上眼的人,這整個世間還真是不多,怎麽才見了一麵,這就對那個劍修如此推崇備至?
“那家夥莫不是生了三頭六臂?”
禦風道:“一人一劍。”
蘇遮雲道:“那就奇怪了,就這麽一個人,也能讓你這般?”
禦風笑而不語。
蘇遮雲眼見兄長不話,也不再問,隻是打定心思,之後定然要去看看,那個人到底如何,能讓禦風這般評價。
“看就看,不要打架,若是在戰場上碰到,可以出手幫他一把。”
禦風看向蘇遮雲,微笑道:“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出手幫你。”
蘇遮雲吐出一口濁氣,有些生氣。
禦風知道他的脾氣,也就不再話,隻是靜靜看著仙舟一側的流雲,想著那座城。
他這一生,沒有太多在意的了。
……
……
來接這些修行者的仙舟有很多條,不見得熟人都能碰到熟人。
顧泯登上的那條仙舟,都是一些宗門的修行者,大部分境界都在重意境界,隻有少數幾道氣息在風亭境。
至於千秋境,更是不可能有了。
登上仙舟,他便拿到一塊木牌,正麵鐫刻有寒山柳泯四字,背麵則是鐫刻著一座巨城。
想來便是崖城了。
發放木牌的修行者麵無表情的道:“諸位道友收好此物,此物是進入崖城的必須之物,在崖城裏,會有專人查驗各位身份,以防有外人混入其中,若是沒有此物,諸位身份難以得到證實,很有可能造成誤會,不定還會被誤殺,諸位謹記。”
他的客氣,但意思很清楚,要是沒有手中的這木牌,要是被人查到,可以直接將其斬殺。
這足以明,崖城的嚴密程度。
顧泯收好此物,平靜看著仙舟上的其餘修行者。
有修行者在遠處講述崖城裏的注意事項,聲音不大,用某種擴音法器將聲音放大,讓整條仙舟都能聽到。
顧泯聽得認真。
畢竟這些事情都關乎著之後的事情。
一個不好,很容易出問題。
“幾句題外話,諸位若是能在戰場上斬殺敵人,手中木牌也能為各位記錄戰功,戰功越多,各位身後的宗門也相應得到好處,地資源下次分配的時候,自然也就更多,所以諸位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宗門,亦或是……為了我們的世界,都請傾力殺敵!”
這最後的順序得很微妙但很直白。
顧泯挑了挑眉。
“諸位謹記,不可自相殘殺,一旦被發現,會被立即格殺,也不可被那邊引誘而叛逃,這是大罪,不僅自身會被斬殺,也會禍及宗門,諸位的朋友和親人,也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這句話很冰冷,讓人不寒而栗。
顧泯這種孑然一身的人,倒是不太在意,不過他定然也不可能叛逃到外麵去。
“好了,諸位看好,咱們就要進入崖城外萬裏玄道了。”
隨著這道聲音響起,仙舟的速度快了許多,前麵本來是一片雲海,在船頭有人祭出數張青色符籙之後,一道流光門戶,猛然大開!
一條仙舟,沒入其中。
眾人被一陣強光照著眼眸,不得不閉眼,等到他們睜開眼睛的時候,便已經到了一條通道之中。
大道氣息,彌漫其中。
許多修行者,當即便盤坐開始修行。
大道氣息,這可是最頂尖的仙山也找不出幾處有這些氣息的修行寶地。
不可浪費。
但顧泯沒有,他隻是看著這周圍景象,看著那些彌漫的大道氣息。
那些都是地至理。
對修行的確有益處。
船頭那邊,幾位修行者對這場景也早就是見怪不怪,對於這些宗門的修行者來,這是極好的修行機會,是平日不可得到的,而且就要上戰場,自然要盡可能的提升自己,修行自然是該做出的選擇,隻是當他們視線掃過,發現還是站著的顧泯的時候,也不由得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