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呼吸都是痛
方柔提著熱水瓶在開水房裏給蘇雪薇接水。
"方姨，我來吧！"
一席白色大褂的慕北承，紳士般的朝她走了過來，接過了她手裏的熱水壺。
方柔隻是涼涼的盯著他看，半響，才冷漠的出聲道，"你別以為你討好我，我就會成全你和雨落！那不可能！"
慕北承微微一怔，卻轉而笑了笑，"方姨，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至於緣由……"
他搖搖頭，"怒我愚鈍，我想不明白。"
方柔臉色微變，"你也不需要明白什麽！你也看到了，因為你的存在，才讓她們姐妹倆的感情出現了裂痕！我是絕不會允許你和雨落在一起的，就算你是然然的爸爸也不可以！！然然這四年沒有爸爸也一樣過得好好的！"
方柔的話，讓慕北承目光緊縮了幾圈，"方姨，如果我告訴你，我這一輩子就非賴定了雨落呢？"
他的呼吸，有些緊促。
方柔目光一怔，視線緊凝慕北承，仿佛是要透過他去看另外一個人一般。
半響，她才緩神回來，凜然道，"不要說這種話！一輩子還這麽長，你根本沒辦法擔保自己的一輩子！"
方柔的眸光，仿佛還有些遊離，思緒似停在了某一個點上，有些抽離不出來。
慕北承眯了眯眼，"方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根本不像表麵上那麽討厭我。"
方柔倒也沒否認，"平心而論，你確實是個優秀的孩子，也會是個好的乘龍快婿，但我們家實在高攀不起你們姓慕的，就當我們家雨落沒有這個福氣吧！"
"方姨和我父母是故交？"
慕北承忽而問她。
方柔一愣，麵色陡然一白，急忙否認，神情裏略顯慌亂，"你聽誰說的？簡直是胡說八道！我這樣的平民百姓怎麽可能會認識堂堂S市的市長？"
看著方柔那慌張的模樣，慕北承倏爾就平靜了下來，他從容一笑，"方姨，您別誤會，我不過隻是隨口猜猜而已。"
方柔的臉色變得特別難看，順手從慕北承的手將熱水壺搶了過來，冷漠道，"以後你離我女兒遠點！"
"方姨，我做不到。"
看著方柔的背影，慕北承毫不隱瞞的回答她。
方柔身體一僵，回頭瞪他，咬牙道，"你就忍心看著她們倆姐妹痛苦嗎？"
慕北承搖頭，眼潭有些幹澀，"我更不忍心看她因為失去我而痛苦，而我，更加不想回到從前那些沒有她的日子了！她於我就像空氣，我的每一口呼吸，都需要她！"
方柔聽著他的話，呼吸停頓了半秒。
這些話……聽起來，她竟覺得那般耳熟！
眼眶，不覺有些潮濕，心卻一冷，"你來就為了跟我說這些沒用的話？"
"不是。"
慕北承搖頭，才繼續道，"我來是想告訴方姨，在這個世界的角落裏，有一個可憐而又堅強的女孩，她也在期盼被她愛的人理解，疼愛，嗬護，她也不想做超人，也希望在她脆弱的時候會有個人願意傾聽她的軟弱，她的不堅強；她也想要像大家一樣，不用承受那麽多的去周全全世界，她也不過隻是個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女孩而已！方姨，往後如果您想找個人來訓，找我就好！想找個人來打，也找我！她是您的女兒，我舍不得看她痛過之後心裏還繼續痛；她是我的女人，作為一個男人，理該讓我來替她承受這些所有的痛！"
方柔怔忡的望著眼前這個孩子，搖搖頭，眼底有淚在打轉，"你們不會幸福的……"
她說完，拎著水壺，疾步離開。
……………………
病房裏——
紗布一點點從蘇雪薇的臉上拆走，她看著鏡子裏自己那張漸漸隱現的駭人麵孔，終於，克製不住的尖叫出聲來。
拿著手裏的鏡子，風狂的砸在床頭上，對著空氣，憤恨的厲聲高喊，"蘇雨落，你看看我這張臉！！都是你，都是你們！！已經把我折磨成這樣了，你們怎麽還舍得背叛我！你們好狠心，好狠心啊！！！"
蘇雪薇腥紅的眼底，全是憎恨。
掏出枕頭底下那一張張新拍到的照片，她手裏握著玻璃碎片，將照片裏雨落那張臉風狂的劃著，死命的劃著，直到那張幸福的笑臉徹底被劃花到看不清麵容了，她方才作罷。
這照片是夏熙媛送來的。
她會每隔兩天就送一遝照片過來。
照片裏，無疑都是慕北承和蘇雨落那幸福的身影……
她在這邊痛苦著，而那兩個把她拉入這痛苦深淵中的人，卻在那若無其事的幸福著！！
他們怎麽好意思？！！
蘇雨落，你怎麽做得出來！！
想讓她這個廢人坐在輪椅上仰高頭看著他們的幸福嗎？做夢去吧！！
"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幸福的！你們沒資格，沒資格——"
蘇雪薇失聲力竭的哭喊著，那雙陰冷的眸子幾乎喪失了所有的理智。
雨落杵在病房門口，聽著妹妹所有的嘶喊，她駐足在那裏，再也不敢上前一步了。
胸口，壓抑得快要窒息了一般，連呼吸都是一種疼痛。
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不停地往外湧……
收不住，也止不了。
她靠著牆壁，蹲在地上，下意識的將手指放入嘴裏，狠狠地咬著，試圖用手指間的疼痛來緩解她此時此刻心裏的那份痛楚。
而恰好領隊過來查房的慕北承，偏偏就見到了這一幕……
就見他愛著的那個女人，無助的蹲在牆角邊上，那麽發狠的咬著自己的手指，痛苦的，無聲的哭泣著。
他的心，狠狠地凜著疼。
眼眶有些酸澀，唇瓣發幹得厲害，心口更像被人用一把又一把的重錘狠狠地敲擊著一般，讓他完全透不過氣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而後疾步朝雨落走了過去。
靠近她，彎下裑來，卻什麽話也沒多說，隻是，抽開她咬著的手，下一瞬，捧起她的臉頰，一記痛心纏綿的吻，就不顧一切的朝她迎了上來，將她冰涼的唇瓣緊緊覆住。
就聽得他迷離著嗓音同雨落道，"真的很疼，就咬我！"
"嗚嗚嗚……"
雨落一感覺到他濕熱的吻，就再也抑製不住的痛哭出聲來。
她無助的揪著慕北承白色大褂的衣領，哭得像個被人遺棄的孩子。
哭聲很快被他隱沒在了深吻當中……
他們就蹲在那裏，吻得那麽濃烈，那麽炙熱，那感覺仿佛是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吻，就恨不得將對方生生的嵌入身體中去。
蘇雨落，如果可以，我多想把你放進自己的身體裏，心髒裏，那樣不管是誰，也再沒辦法把你從我身邊剝奪開去……
滾燙的眼淚，融合在四唇相交之間，那麽苦，那麽澀……
卻沒人知道，這眼淚，到底是她的，還是他的！！
同來查房的程心藍和顧珩站在他們的身後看著，看著這痛苦纏綿的一幕，卻再也抑製不住的，雙雙紅了眼去。
慕北承將雨落打橫抱起，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雨落的手一直緊抓他白大褂的衣領，就像抓著一塊救命浮木一般。
臉埋進他溫熱的勃項間，低聲嗚咽著，纖瘦的身子因哭泣而顫抖得厲害。
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所有的醫生都忙著查房去了。
慕北承將雨落安置在自己的工作椅上坐好，雨落才剛一從他的懷裏出來，整個人就像失了安全感一般，可憐兮兮的縮做一團，兩腿蜷著，小腦袋擱在膝蓋上，淚眸怔怔的望著自己的腳趾發呆。
腦海裏全都是剛剛妹妹在病房裏喊的那些話……
那麽決絕，也那麽讓人心痛。
淚，在雨落的眼眶中打轉，她吸了口氣，強逼著自己不要哭出來。
慕北承給雨落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又去自己的更衣室裏拿了風衣出來，給雨落裹上。
感覺到身上一暖，雨落拾起頭來看他。
慕北承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轉動了一下她的座椅，讓她麵對著自己坐好，伸手替他將身上的風衣外套裹緊。
"其實我不冷，這裏麵暖氣打得很足。"
雨落眨著淚眸，嬌嗔道。
"穿上，你的手涼得厲害。"
慕北承說著握住她的手，夾在自己兩隻手的手掌心裏戳了戳，試圖給她取暖。
雨落看著他細心的動作，剛剛難受的心，在這一刻，似乎得到了一絲慰藉，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隻是噙著淚的眼眸越發模糊了些分。
"這幾天就天天看著你掉眼淚……"
慕北承伸手替她拭淚，而後幹脆捧起她的臉蛋又在她的唇上貪婪的印了一記吻，"告訴我，我該怎麽做，你才會好過一些些？"
他的喉嚨，沙啞得有些厲害。
那裏仿佛被人用刀生生的割破了一般。
他捧著她的臉蛋，深重的視線緊緊凝住她的淚眸，眉峰微微一顫，"如果放你離開，你會不會過得好一點點？"
雨落一聽這話，猛地喘了口氣，眼淚撲簌撲簌就往外掉，"你也不想要我了嗎？你也不要我了？"
她的手下意識的扣緊慕北承的大手，手心裏的冰涼，有些駭人。
雙眸看著慕北承，全然都是慌亂和不安。
"別哭。"
慕北承的聲音已經完全喑啞，他不停地替雨落擦眼淚，"我怎麽可能舍得不要你！讓我放了你，就等同於把自己的靈魂從身體裏剝離開來，那種痛，我想一點也不會比死來得好過的，對不對？"
雨落哭得嘶聲力竭，整個人纏著就往他的懷裏鑽，雙手抱住他的脖子，頭埋進他的頸項間，再也不舍得放手了，"別放開我，好不好？我不想再跟你分開了……別再跟我說這樣的話，我好怕，好怕……"
雨落早已哭得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