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謝謝你送我回來
"剛剛的讓步已經是我最後的底線了。"慕北承提醒她。
他的意思是，剛剛在顧珩麵前，放她離開隻是不想被顧珩認為她是可恥的第三者？
雨落歎了口氣，還是上了車去。
"謝謝。"
雨落低聲道謝。
"係上安全帶。"慕北承瞥她一眼，淡淡的提醒道。
雨落一怔，尷尬一笑，"抱歉，沒習慣。"
心下，微微澀然。
確實，她從來沒有主動係安全帶的習慣，因為，四年前從來都是他彎身替她係的，所以，直到如今，她還沒習慣自己來。
果然，習慣是種可怕的東西，可是，都四年了，為什麽她卻還把這種習慣一直保持著呢？
是改變不了，還是真的不願意去改變，不舍得去改變？
慕北承的車技很穩妥，一如他的為人，沉穩妥當。
雨落靠在玻璃窗上，怔怔的望著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心裏一陣悵然若失。
"你每天幾點下班？"
突然，慕北承問她。
雨落偏回頭看他一眼，"六點。"
"我是問售酒的工作。"慕北承的聲音，平平淡淡的。
雨落猶豫了一會，才如實回答，"淩晨三點。"
慕北承皺緊了眉頭，"你很缺錢？"
雨落抿了抿唇，想到每天沒日沒夜工作的自己，說實在的，心裏難免有些難受，"算吧。"
她點了點頭。
本來她是不希望被他看見如此落魄的自己，倒並不是怕他瞧不起這樣的自己，而是，怕他替自己擔心。
但，有時候老天就是喜歡跟你開這樣的玩笑，越是不想發生的事情，就越是讓你遇見。
"沈東廷沒錢？需要你這麽拚命的工作？"他的語氣裏，蘊藏著些分不易察覺的怒意。
"不是。"雨落忙搖頭，"我已經花了他太多錢了。"
慕北承皺眉，偏頭望著她，"你做什麽需要這麽多錢？"
"我……"問到這些的時候雨落有些心虛，心裏還在思忖著想要個什麽理由來搪塞他，卻聽得他淡淡道，"算了，你的事情我也沒興趣知道。"
雨落也就閉了唇，心裏有些慶幸他的不追究。
"蘇雨落……"
慕北承喚著她的名字。
雨落的心，揪得緊緊地。
就聽得他說，"如果你真的缺錢，你可以找沈東廷拿，你是他的妻子，他理所當然的該給你錢花，我知道你不肯花男人的錢，但是，那個男人不是別人，而是你的丈夫！還有，女人生來不是堅強的，更不是來受罪的，你沒必要把自己逼到這種份上……"
慕北承的眼睛一直平視著前方，而語氣更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末了，他又繼續道，"如果你真的缺錢，而他又不願意給你的話，我可以借給你。"
慕北承的話，才一落下，雨落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的往外流……
"謝謝……謝謝……"
她連聲道謝，喉嚨發疼，聲音哽咽。
她感恩他這番話，也感恩他願意借自己錢。
其實，有這些，她就已經完全足夠了。
她含淚，搖頭，"不用了，錢已經籌得差不多了。還有，你替我買的那些酒……讓你破費了。"
紅燈，車停下。
慕北承扯了紙巾遞給雨落，眸光落在她身上，眸色發緊，"蘇雨落，別哭了，特別難看。"
雨落忙接過紙巾把眼淚擦幹，"劉醫生還說我美麗大方呢！"
慕北承掀了掀唇，刻薄道，"那種話也就隻有你自己會較真。"末了，他伸手將車前鏡打下來，指了指鏡麵，"你自己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雨落有些被鏡子裏的自己嚇到。
一雙眼睛腫的像桃核，眼眸裏全是猩紅的血絲，不知道是被辣的，還是因為累的。
臉蛋上雖然幹淨得沒有任何瑕疵，卻蒼白得沒有血色，這樣的自己，確實也怪滲人的。
她吐了吐舌，收起鏡子，提醒慕北承，"綠燈了，趕緊開車。"
車，在小巷裏停了下來。
"就到這裏吧，謝謝你。"
雨落解開安全帶，同他道謝。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進小區裏麵？"
"嗯，不用了。"雨落忙搖頭。
今兒放假，雪薇應該在家裏，雨落到底不想被雪薇知道自己與他的關係。
慕北承沒再多說什麽，放了雨落下車。
他將劉醫生開的口服藥遞給她，"記得每天按時吃藥，藥膏也別忘了塗，要有什麽不舒服的，隨時到醫院來檢查。"
"嗯，好。"
他的叮囑，讓雨落心裏微暖。
"那我先進去了。"
"嗯。"
雨落轉身要走，卻倏爾，頓下了腳步，回頭，看向車內的慕北承。
而他，也正偏頭看著她。
雨落又往回走。
看著她突然折回來的身影，那一刻，慕北承的心跳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初見她時的狀態，那麽急切，那麽凶猛的撞擊著他的胸口。
雨落站定在車窗前，目光柔緩的看著他，稍稍停頓了一會，才說，"剛剛忘了跟你說……恭喜你。"
慕北承漆黑的煙潭緊縮了一圈，麵色瞬間寒了下來，"你過來就為了跟我說這句不相幹的話？"
雨落抿了抿唇，沒有理會他的話，深呼吸了口氣，這才又繼續道，"北承，幸福的婚姻和愛情一樣，需要滿滿的祝福才會完美。"
她微微笑著，眼眸有些酸澀，"好好珍惜你和夏小姐的緣分，萬千世界裏能相遇已經是福，能像你們這樣，相識相知相愛且還門當戶對的，真的……很不簡單。"
雨落的聲線有些發啞。
曾經自己被慕夫人發難的時候，她總在想，為什麽自己就不能有個好的家世，足以與他媲美，與他站在同一個舞台牽手對視呢？如今，她長大了，也不那麽想了，雖然出身貧寒，但到底這評估不了一個人的整個人生。隻是，她永遠都羨慕那個能站在這個優質男人身邊的女孩……
那是她，一輩子遙不可及的夢。
"所以，我祝福你們。"
雨落說完，眼眶已經紅了。
而她卻依舊保持著那抹最真摯的微笑，步子緩緩往後退著，而雙手卻衝著慕北承做了一串複雜的手語。
雨落走了，轉身的那一刻，早已淚流滿麵……
慕北承怔怔的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深黑的深潭，越漸晦澀。
單純的她，以為他還讀不懂她的手語，卻不知，在失去她之後，他已經找了全國最好的手語老師學習。
他知道她在說，"請你一定要過得比我幸福。"
可是，蘇雨落，沒有了你的世界，又何來所謂幸福！
"蘇雨落——"
突然，慕北承朝著她遠去的背影大喊了一聲。
雨落的背影一僵，卻沒有回頭。
卻聽得慕北承在身後問她，"耳釘，還要不要？"
他不知何時下了車，走近了過來，雨落轉身看他，眼已經紅得像小兔子。
慕北承站定在她麵前。
眼潭深深的盯了她一眼，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徑自從兜裏掏出那枚藍色的耳釘，大手溫柔的替她撥開長發，挽至耳後，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細嫩的耳垂，這才俯身，替她將耳釘插入了那個小小的耳洞中。
所有的畫麵，一如……那年那日。
他的指腹又軟又熱，燒著雨落的耳垂，發燙得厲害，連眼眶都跟著開始燒了起來。
"謝謝……"
雨落不敢抬頭去看他。
因為，眼淚早已在眼眶中堆積，隻要她一眨眼，就能泄出來。
倏爾，朦朧的天空，飄起了小雨，淅淅貝兒的灑下來，落在他們的肩頭上，涼意習習。
"下雨了，我先回去了。"
雨落的聲音有些發啞。
"你也趕緊回去吧，謝謝你送我回來。"
她始終是低著頭說著，沒正眼看慕北承一次。
而慕北承卻至始至終的凝著她，一語不發。
"再見……"
雨落說完，轉身，冒雨匆忙往家裏奔去。
雨，似越下越大，落在她的臉上，竟還有些疼。
雨落伸手想要去抹開臉上的水，卻發現，越抹越多，怎麽擦都擦不盡，到最後她幾乎分不清臉上那水到底是雨水，還是她的淚水……
慕北承，你知不知道，我蘇雨落從來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愛你，我隻是……決定不再表現出來了而已！
雨刮器在玻璃窗上來回揮動著，清楚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楚。
慕北承靠在車椅上，燃了一隻煙，淡漠的抽了幾口。
煙草的味道，他一向不太喜歡，但卻能麻痹他這顆孤漠了整整四年的心。
嫋嫋的煙圈籠著他那張清俊的麵龐，迷離的眼眸愈發深邃而涼淡。
他伸手將煙頭重重的摁滅在煙灰缸裏，而後，啟動車身，急轉方向盤，離開了這讓他幾乎窒息的是非之地。
………………
然然化療的前一天夜裏——
雨落擰著一份自己親手做的糕點推開了血液科辦公室大門。
"東廷，猜我給你帶什麽好吃的啦！"
今兒是周末，辦公室裏也就沈東廷一個人值班，所以雨落也沒敲門，直接探了腦袋就進去了。
卻不想，辦公室裏竟然還坐著另外一個人——慕北承！
雨落臉部的笑容，稍稍有些不自在。
擰著糕點進了辦公室，衝慕北承笑了笑，點點頭算是招呼了。
慕北承麵無表情的坐在沈東廷對麵的旋椅上，連招呼都吝嗇於同雨落打，更別說是一抹客氣的笑了。
沈東廷顯然也沒料到雨落會這個點過來，"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雨落偷偷地覷一眼對麵的慕北承，低聲回答沈東廷道，"我不放心。"
她不放心然然，但她沒敢把話說明白，唯恐慕北承察覺出什麽來。
然這話聽入慕北承耳底，卻全然變了味。
"拿什麽吃的來了？我看看。"沈東廷說著從雨落手中接過那盒糕點，"還熱乎著呢！那得趁熱吃了。"
"嗯。"
雨落有些尷尬，她看一眼慕北承，"那個……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還有其他人在，所以我就帶了一雙筷子過來。"
"沒事，我這有呢！"沈東廷說著就去抽屜裏拿洗過的竹筷。
"你們不用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