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回不來了
餘氏沉重的呼吸漸漸平靜，入她眼的隻有顧長安高深莫測的笑容，現場也突然詭異地安靜下來。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餘氏的眼中一片死寂。
顧長安笑笑：“你當然知道。本宮現在是在和你作交易，你給本宮透露一點訊息，本宮可以告訴你張氏對本宮說過的話。不然，你到死也不會知道在張氏心裏你是怎樣的存在。本宮有時間慢慢查出你宮裏還有什麽人，你卻沒有幾個時辰可活了。”
餘氏雙眼空洞地看著顧長安，沒有接話。
顧長安輕挑眉頭，自顧自地又道：“很公平的交易，不是麽？你這輩子做過很多惡毒事，例如殺了我爹娘，折磨死霜雨，後來你還殺死了自己的枕邊人，但這不夠，你還遺棄了自己的親生骨肉。當你一天天養大不是你生命傳承的兩個孩子，你是否想過那個被你當成怪物而遺棄的親生女兒？”
餘氏眼裏的光芒漸漸灰暗，她掙紮著想說什麽，卻嗓子幹啞。
就在此前她覺得自己還有用不完的力氣，還可以和顧長安談判，但現在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走到盡頭，她沒時間跟顧長安耗了。
誠如顧長安所言，她這輩子做過很多壞事，手上沾了不少血腥，她從來不覺得為達目的做這些事有什麽不妥。
但此時此刻她必需承認，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兒，那個一出世就被她遺棄的孩子。
她想知道，在她女兒心裏她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是否還願意喚她一聲娘親。
“我、我沒時間了。長、長安，我在宮裏確實還有一個人，我承認，你現在能告訴我，那孩子對你說過什麽話嗎？”餘氏看著顧長安，眼中卻沒有焦聚。
她沒時間了，她想知道自己的女兒究竟是怎麽看待她這個親娘，她特別想知道。
“你先告訴本宮，那人是誰。”顧長安並不退讓。
餘氏怔怔地看著顧長安，好一會兒才道：“是、是李寶林，你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顧長安乍聽到李寶林的名字，又想起李寶林酷似自己的臉，心道這還真像是餘氏會做的事。
“長、長安，你、你告訴我……”
“本宮出宮前曾去過一趟冷宮。本宮問張氏，是愛你，還是恨你，張氏以不屑的口吻說怎麽可能愛？你知道她為何想當皇後嗎？”顧長安蹲在餘氏跟前，與她平視。
餘氏的眼淚止不住地滑落，她哽聲追問：“是因為我想讓她當皇後……”
所以那孩子進了宮。
“嗯，你想讓她當皇後。但是，她想當皇後，其實是想證明給你看，你當初遺棄她是錯的。即便有一天她成為了皇後，她也不可能認你這個母親。”顧長安看著餘氏不值錢的眼淚，起了身，高高在上俯視餘氏，眸色微涼：“你自以為算無遺漏，但你獨獨算漏了人心。你覺得她被你遺棄了，還會將你當成母親嗎？簡直荒唐。”
餘氏想起初次見那孩子的情形，她那麽乖巧，又那麽疏離，她以為隻是那孩子認生。
後來，後來，她以為後來那個孩子就會跟她熟絡起來，可是並沒有。
這麽多年過去，她每每跟自己女兒見麵，說的都是權謀，說的都是利益為上，她沒時間和那孩子培養母女感情。
“你覺得很心痛是麽？那你該想想，當初年幼的我失去雙親時有多痛。你是該嚐一嚐同樣的痛苦。”顧長安看著泣不成聲的餘氏，她等的就是這一刻。
她要將自己的痛苦雙倍還給餘氏，皮肉之痛遠遠不夠，而現在，餘氏知道是怎麽個痛法了麽？
餘氏看著顧長安清冷的樣子，疼痛感襲向她的五髒六腑，但在那一瞬間，疼痛飛遠了，眼淚漸漸凝固，她顫顫微微地朝顧長安伸手：“長，長安，不、不是李、李……”
最終她沒能把話說完，她的手頹然倒地。
顧長安看著餘氏沒有闔上的雙眼，心裏頭空空的。
餘氏終於死了，可是為什麽她一點也不開心呢？如果父母親還在世，現在也就是四十歲的光景，弟弟也長大了吧？
她費了這麽多時間來報仇，哪怕手刃仇人，她失去的也永遠回不來了。
“娘娘，方才餘氏似乎有話要說。”濃月最心細，娘娘離得遠或許沒聽到，但她聽到了。
顧長安情緒低落：“她還能說什麽？”
“她說不是你，又或者不是李……但後來沒能把話說完整。”濃月正色道。
顧長安愣了愣，才問：“不是你、或不是李？”
“會不會是想說不是李寶林？！”弄影靈光乍現，大聲道。
因為此前餘氏才提起過李寶林，所以很容易讓她聯想到李寶林。
顧長安眉心微皺：“不是李寶林？”
濃月的神情也漸漸凝重：“娘娘此前問她宮裏是不是還有人，餘氏提及了李寶林，但最後關頭，餘氏又說不是李寶林，會不會是此前餘氏撒謊？”
“又或者是故意混亂娘娘的視線。”弄影看著餘氏的屍首，輕啐一口：“沒見過比這個老虔婆更壞的人了，臨到死還要擺娘娘一道。”
也就娘娘信了餘氏的話，和餘氏做了交易。
“也可能是娘娘的那番話觸動了餘氏，讓餘氏決定說真話。”濃月卻是另有見解。
餘氏的狡猾她們都見識過，這個人什麽惡毒事都做得出來，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寧願相信餘氏是良心發現，才想要說一句實話。
隻可惜餘氏最後沒能把話說完整，不然會省事很多。
“濃月的話有道理。如果不是李寶林，那還會是誰？”顧長安看一眼地上的屍首，“找人安葬吧。”
弄影不樂意了：“憑什麽？她做了那麽多壞事，為什麽還要……”
“本宮就當為孩子們積福，可以麽？”顧長安看向弄影。
弄影立刻眉開眼笑：“當然可以，奴婢這就去辦這件事，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顧長安搖搖頭。
走了幾步遠，她聽到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