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別有隱情
包飛揚到門口的飯店買了一點飯菜，打包帶給劉翠雲，然後和尚曉紅離開醫院，開車直奔柳浪河邊、上次和塗小明去過的那家「柳浪人家」土菜館。.
上一次他們去「柳浪人家」，沿途看到柳浪河污濁不堪，氣味熏人，最後連吃飯的心情都消失殆盡，被塗小明和王聲濤推崇不已的「田螺鴨」、「鹽焗豬心」、「梅乾菜燒豆腐」等幾道特色菜也沒有嘗出什麼味道。
這一次為了招待尚曉紅，同時彌補上一次的缺憾，包飛揚決定還是去柳浪人家。沿著柳浪河邊的公路前行，可以看到柳浪河的河水依然渾濁，不過相比前不久，已經乾淨了很多，起碼看不到隨處可見白沫，也聞不到刺鼻的氣味。
幾家造紙廠達成整改協議以後，省環保廳和西京市環保局也集力量對柳浪河兩岸的污染源進行檢查控制，目前來看，還是取得了一定效果的，但是要想讓河水恢復清澈，恐怕也不是短時間裡能夠做到的，因為河水貫通，水污染的治理是一個綜合工程，不是一個點、一個地方做好就可以的。
由於在醫院裡耽誤了一些時間，他們趕到的時候，塗小明和王聲濤、胡云都已經到了，正圍著桌子鬥地主，塗小明的老婆李思瑤也在。
看到包飛揚來了，塗小明將撲克牌扔到桌上：「不玩了，跟你們兩個人打牌沒有意思。」
王濤聲和胡云知道塗小明的身份，打牌的時候也小心翼翼的，讓塗小明感到很沒勁。
「尚姐，你來西京怎麼也不跟我打個招呼，我才是西京的地頭蛇，包飛揚他才來多久，可能連西京的道路還沒有摸熟呢！」
塗小明熱情地跟尚曉紅打了個招呼，又對李思瑤說道：「思瑤，尚姐是天源市政斧辦接待科副科長。」
「這位是嫂子吧。嫂子的氣質真好，我叫尚曉紅，你叫我曉紅就可以了。」尚曉紅連忙跟李思瑤打了個招呼。塗小明在天源市治病的時候，李思瑤也去看望過幾次，卻沒有見過尚曉紅，不過兩個人打了個招呼，很快有說有笑起來。
塗小明又對包飛揚說道：「怎麼樣。事情都搞定了吧？」
「都搞定了，吳院長出面，親自為兩個孩子安排了病床，尚姐說為了表示感謝，今天晚上要多敬你兩杯。」包飛揚跟李思瑤打了個招呼，才對塗小明說道。
包飛揚治好了塗小明。也將李思瑤從痛苦的深淵拉出來，她一直都很感激，晚上塗小明說要和包飛揚招待天源市的同事，考慮到尚曉紅是個女的，想讓她一起來作陪，李思瑤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塗小明連忙搖了搖頭：「小事一樁，就不用這麼客氣了。我們隨意就好、隨意就好。」
看到塗小明緊張的樣子，包飛揚和尚曉紅不由相視一笑。
大家坐下以後，塗小明讓服務員上菜，趁著空閑，王聲濤將一疊整理好的資料遞給包飛揚，在最前面有他手寫的一份情況概略。
從材料上看，西崗村確實多次舉報，最近的一次是今年六月份。前後有七八次，包括幾封舉報信，兩次群眾來訪，還有一次是省政斧信訪辦轉過來的。
省環保廳和市縣的環保局不一樣，省廳並不直接管轄地域，而是對全省的環保工作進行統籌，只有重要項目和案件。省廳才會直接插手，否則的話，通常都會轉給基層環保機構，讓他們進行處理。
省廳對西崗村的舉報材料就是按照這種方式處理的。昌源縣位於西京市遠郊，位置比較偏僻，無論是經濟還是政治地位，在省內的影響都很小，而且舉報材料反映的是村民身體健康狀況的異常，相比可以肉眼看到的水污染、可以聞到的大氣污染、可以看到的廢棄物污染，並不是很直接。
這也說明鉛污染和血鉛問題還沒有引起普遍的重視，因此省廳直接將這些材料轉給了西京市環保局。
西京市環保局剛開始也沒有當回事，他們也收到了類似的舉報信，處理方法和省廳差不多，直接轉給了昌源縣環保局，因此皮球踢來踢去，最終還是踢給了昌源縣。
省廳對案件也按照常規程序進行了跟蹤，材料就包括西京市環保局反饋的處理方式，以及昌源縣環保局的處理結果，包括幾份罰單、責令整改通知書等等，然後就結案了。
這一點也暴露了省廳的工作方式存在問題，省廳接到的舉報案件很多，不可能每一件都去調查，但是在這個案件，他們過問的只是市縣環保部門有沒有處理這件事，卻沒有追問罰單開出去以後，企業的污染行為有沒有改正。
很顯然，昌源縣環保局開了罰單，但是事情根本沒有解決。
西崗村的村民為了這個問題確實多次上訪，不過他們在省市兩級採用的上訪方式相對比較溫和，除了寫舉報信，幾個村民也到西京市環保局、西京市政斧、以及省環保廳上訪，在被接待以後，就被昌源縣的人領回去了，每一次來的人都不多，沒有出現多人上訪、堵路、靜坐等比較極端的方式。
省市信訪機構遇到這種情況的處理和省環保廳一樣，通常都是轉給基層政斧機構處理，除非是碰到那種影響特別大的上訪，才會強力督促，所以才會出現一些上訪專業戶不斷地上訪，因為他們的問題根本沒有得到解決。
按照尚曉紅的說法，村民們對這種狀況已經越來越不滿，這一次如果不是她站出來，村民們本來已經打算組織幾十個人到省政斧靜坐，要求省長給他們解決問題。
如果真的鬧到那種程度，那無疑將會成為西北省、西北省環保系統的一樁醜聞，省裡面會陷入極其被動的境地。
包飛揚看了看材料，今天已經來不及向總隊和廳裡面進行彙報，不過他還是決定明天先去昌源縣實地看一看，第一監察室負責省城及周邊環保案件的監察，昌源縣正好就在他的職權範圍以內。
「飛揚，昌源縣這件事不太好辦啊！」塗小明在車上已經聽王濤聲介紹了西崗村的事情。對王芸、王峰姐弟倆的遭遇也很同情，不過他在西京的時間雖然沒有王濤聲他們那麼長，卻知道很多他們接觸不到的情況。
包飛揚現在最怕聽到塗小明說這種話：「怎麼了，難道這件事情的背後還有隱情？」
「隱情倒是沒有，不過昌源縣位於西京市西北地區，可以算是西京市最落後的地方，據我所知。這個雅利達公司應該是昌源縣規模最大的工業企業，是龍書記在西京時候力主引進的，當時是作為西京市發展西北片的龍頭典範項目……」
包飛揚只是粗略地翻了一下材料，還沒有注意到雅利達公司的情況。
塗小明在監察總隊辦公室掛了個副主任，雖然不怎麼管事，但是消息卻比較靈通。也很了解環保工作最大的難處就在於地方政斧為了個人政績，一味追求發展經濟，寧願犧牲環境，或者對嚴重的環境污染視而不見。
這年頭一切以經濟建設為重心，對於地方官員來說，gdp指標、招商引資數據都是硬杠杠，這個數據上去了。才有坐穩位置甚至升遷的可能，這個數字不能夠完成任務，很可能烏紗不保，他們的選擇也就是很自然的了。
昌源縣的經濟狀況本來就不好，因為位置比較偏僻，在招商引資時競爭不過其他區縣，好不容易引進一個雅利達，對縣裡的發展來說非常重要。在這種情況下，地方上只會不停地承諾優惠條件，不可能為了環保問題為難企業。
「這個是龍書記引進的項目？」包飛揚的關注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如果雅利達項目是龍林桂力主引進的，又曾經作為典範項目，就難怪那麼多次來信來訪都被輕描淡寫地轉給了基層，其實不僅僅是省市環保部門不重視。而是他們覺得這個案子不方便插手，如果要嚴辦雅利達，會讓龍書記的臉面上不好看。
塗小明點了點頭：「而且現在昌源縣的縣長曾經做過田省長的秘書。」
包飛揚端起酒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管他是誰。這件事我管定了。這個也要考慮，那個也要考慮，就不要做事情了。」
「飛揚這句話說得好，豪氣。」塗小明也笑著端起酒杯，他當然不是擔心這些，也不是勸包飛揚不要管。不過作為包飛揚的朋友，他將這些情況說出來，才能讓包飛揚在做決定時可以有更多參考。
「來來來，我們先喝酒、吃飯，不要又像上次那樣，影響了心情，什麼味道都吃不出來。」塗小明笑道。
王濤聲和胡云也連忙端起酒杯：「主任說得好，你說吧，不管要怎麼干，我們都跟著你。」
「行啦！」包飛揚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你們怎麼說得跟上戰場似的，就是一個案子，沒那麼嚴重。明天我們先去現場看一下，然後再做決定。」
尚曉紅放下酒杯，認真地對包飛揚說道：「飛揚，這件事要是為難的話，那就算了，你只要幫我們將情況反映給領導就行了。」
包飛揚笑了笑：「尚姐啊，你也跟我做過同事，你說有什麼事情能夠難住我的？哈哈，有點驕傲了。不過這件事情呢，本來就是我們監察一室該管的，你就放心好了。」
「至於龍書記那邊，他是我們環保廳的主管領導，我相信他並不了解這種情況，如果知道，他一定會下令關了那什麼電子廠。今天他還問我要怎麼樣才能不讓企業污染環境，他的想法跟我們是一樣的，我也會找機會向他彙報這件事，不會胡來的。」
包飛揚笑著說道，龍林桂當初問的是如何在發展經濟的同時保護環境，其實意思還是有一定差別的。
尚曉紅眼睛紅紅的，顯得心情很不平靜，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飛揚，不管這件事處理的結果如何，姐姐都要謝謝你。」
包飛揚連忙也幹了杯子里的酒：「尚姐，這話就不用說了，說起來我們真的是應該感到慚愧。」
「姐也是在機關上班的，現實如此，不怪你們，但是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們來說也很麻煩。」尚曉紅誠摯地說道，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塗小明拍了下手說道：「尚姐就是豪爽，你放心，包飛揚要是不將這件事辦好了，我就捅給我、我們省委書記。」
尚曉紅端起酒杯對塗小明說道：「那我這杯酒就敬明哥和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