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三夢(定製已開)
這是在很久很久以後。
久到阿悠已再次長大成人。
久到她已再次嫁人。
還記得成親那天晚上,她喝過酒後不慎笑著說道:“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嫁兩次,可惜嫁的是同一個男人。”
“同一個?”太子長琴放下手中的酒杯,微笑問道,“阿悠真覺得可惜?”
“……我錯了!”
其實她也就這麽一說,沒必要那樣小氣吧?
阿悠歎了口氣,嘴賤沒辦法,嘴賤沒辦法啊。
遂而戒酒。
不管怎樣,他們終於再次爬上了對方的床,呸!是再續前緣,而後某一天,太子長琴突然接連做起了奇怪的夢。
第一個夢中,在阿悠走後,他繼續等待著,千百年的孤寂中,他做了許多錯事,最後雖取回半魂,卻終於丟失了她。
他從睡夢中驚醒,夜色沉沉,心頭卻還殘留著夢中那種痛到了骨髓深處的絕望,即便機關算盡又如何,他終究是丟失了她……恰在此時,懷中一暖,身旁的女子不知何時翻身鑽入了他懷中,長琴微怔,終於從不可自拔的情緒中脫出身來,他垂下頭,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厲害,伸出手將她緊緊抱住。
——那隻是個夢。
“唔……喘不過氣……”女子扭了扭身體,低低地抱怨出聲。
長琴微微一笑,放鬆了手,見她再次心滿意足睡去,也緩緩合上了雙眸。
是的,那隻是個夢而已,當不得真的。
隨即,他又做了第二個夢。
夢中時光流轉,他終於再次找到了阿悠,然而,她卻與過去截然不同,並不像她從前所說的那樣有前世的記憶,純然隻是個普通的孩子,如此便也罷了,隻是年華逝去,她長成了他完全陌生的模樣,並非是外表,而是除了外表外的一切——他以為自己找到了合適的種子,最終卻開出了別樣的花。
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有時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時光的倒流中,他的記憶出現了偏差,否則……她怎會變得這樣厲害?
或者,是下意識不願去想別的可能。
後來,在他出門時,她消失不見,未留下隻言片語。找到時,她已嫁為人婦,挺著肚子在門口洗衣服,他怒到了極處,毀她“家”和所謂的“夫君”,捏著她脖子沉聲問道:“為何如此?”
子見到他先是驚,而後居然是笑:“你還記得從什麽時候起,已經不叫我的名字了嗎?”
“……”
“你根本不在乎我。”
“……”
女子的神色漸漸淒厲:“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撿回我養大我卻又在我說喜歡時推開我,既然拒絕,又為什麽要來找我?”
也許是長琴怔住的表情給了她希望,女子的眼眸漸漸亮起,她試探地問道:“你其實在乎我的,是不是?”
“你不該,弄髒這具軀體。”話音中,他的手指一點點縮緊,眼見著女子在他的動作中掙紮著呼吸斷絕,長琴居然覺得心中沒有多少感傷,隻是目光觸及她高聳的腹部時,依舊燃燒著憤怒,是的,她不該弄髒這具軀體。
——他一直精心調養著它,隻為等她歸來。
——若是髒了,她如何肯回來?
這樣不行,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回了屋中,取走了她體內不該存在的物事,重又縫合,去除疤痕,眼見著這身體漸漸恢複了以往的模樣,他勾唇一笑,是了,當這具身體靜靜地躺著時,反而更加像阿悠了。
長琴將其抱到刻滿陣法的洞中放好,從此以往,他便守在這裏罷,終有一日,她會歸來。
隻是,某一日他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她,在另一個不同的世界,她站在街頭,穿著奇怪的衣服,在寒風中微微發抖,厚大的布巾裹住了她半張臉,她的臉孔上微微顯露出悵惘的神色,就這樣茫然地看著天,直到一名男子走到她的身前,她才回過神,朝他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
他們交談,擁抱,訂立婚姻的誓約。
她已經完全地忘記了他。
既如此,她又怎會歸來?!
“轟!”
“啊!”
伴隨著女子的輕呼,長琴再次從夢中驚醒,而後隻感覺胸前一陣疼痛,原來身旁人正拿拳頭砸他,邊這麽做邊喊道:“你是在鬧哪樣啊?做夢居然做到把床拍塌了……你以為自己是超級賽亞人嗎?!”
床?
太子長琴這才恍然,怪不得視野低了,原來是他夢中怒到極處一掌拍下,直接讓床榻散了架……夢?
他的眼眸瞬間深邃,是了,夢,伸出手握住對方放於自己胸前的手,他翻了個身,將女子壓在身下。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她很不滿,怒瞪著他。
一花一世界。
那如此真實的場景,也許並不是夢也未知。
那麽,在那個世界中,她也像現在一般,被別的男人壓在身下,抱在懷中?
不可原諒。
不可原諒!
長琴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認真地與她對視著,阿悠安靜了下來,疑惑地看著他,低聲問道:“你……唔……”
——難道是做了噩夢?
——原來就算是仙人也會做噩夢也會不安啊。
——算了……如果這樣能去除他的不安就……個鬼啊!
於是,長琴一個不察,就被自家妻子一腳踹翻到了旁邊——雖仙法未成,腳力卻是真不差。
“……”
“趕緊把床給我修好啦!”
仙人就這樣半夜開始了修床之旅,法術這種時候就體現出了長足的作用,做完一切後,他扭過頭,隻見阿悠正坐在一旁托腮喝茶,如此說道:“我覺得,咱們有必要分居。”
“……”
“你這次是拍床,下次萬一拍我怎麽辦?所以……喂!”
長琴直接走過去將對方抱回床上,塞入懷中蓋好被褥,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道:“不會傷你。”
——縱然毀天滅地,也絕不傷你。
“……算了。”阿悠伸出手拍了拍自家夫君的臉頰,“睡吧,長出黑眼圈就不漂亮了。”
“……”
在身旁人悠長呼吸的催眠上,太子長琴再一次陷入了沉睡,可惜,執著的夢境依舊不肯放過他。
隻是,這一次的場景與以往又有不同。
他見到,阿悠站在一座四周滿是流水的八角亭中,邊喊著什麽邊左右張望,就差爬到欄杆上了。
“有人嗎?喂,有人嗎?”
“請問你是誰?可以放我回去嗎?”
他不由輕笑出聲,她來了這裏,反倒不知道這裏是何處嗎?促狹之心頓起,於是問道:“你不是主動要來?怎麽又想走?”
“啊?你、你是橋仙?”
“……”橋仙?這不是多年前……諸般思緒一瞬間湧入腦中,世界、抉擇、回流……太子長琴明白了些什麽,心中湧起濃濃的痛意,卻終究不肯讓她失望,於是答道:“是。”
“你在哪裏?”
………………
………………
………………
“為了幫他,你當真什麽都願意去做?”
“是。”
“天意如刀,何其無情,貿然涉入,一不小心便會烈焰焚身再難超脫,你若真要如此,無異於刀尖起舞火中取栗,即便知曉這些,你依舊想幫他?”
“是。”
“不後悔?”
“絕不後悔。”
阿悠,阿悠,你多麽傻。
長琴心中澀然,此等誓言豈是輕易可以發下的,然而,卻又知道,若非今日之因,又哪來的明日之果?
究竟要失敗多少次,才能求得這樣一個圓滿?
這一次,他靜靜地睜開雙眸,不知何時,天色漸亮,熹微的晨光順著窗欞爬入屋中,隔著紗帳投入床上,女子的臉孔顯得格外寧靜而美好,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麽,她皺了皺眉,隨即縮了縮身體,將頭更深地埋入他懷中,手也搭到了他腰上——尋求保護的姿勢。
她已做過太多,卻從不多說,他究竟該如何做才可回報一二?既如此,便護著她罷。
百世千世,千年萬年,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