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登門
蕭景抿唇,他自然想知道,發了瘋一樣想知道。
但小酒不主動說,他冒然問了,隻會徒增尷尬。
且他們初來南夏,紹帝可能會盡心盡力保護他,但小酒,就不一定了。
若有蒼聯這樣的絕頂高手隨身相互,他倒是能放心不少。
“我相信你。”
短短四字,讓蘇小酒險些無地自容。
當初段承澤擔心蕭景得知自己身份會見財起意,如今自己不再是大淵的宮人,蕭景也成了南夏太子,段承澤應該放心了吧?
於是她對蒼聯道:“既如此,你現在就寫信給非染,說此番離開是我秘密將你找來南夏辦點事,很快就能回去,好教她們放心。”
隻要能留下,蒼聯哪有不應,當下起身告退。
將他支出去,蘇小酒欲開口解釋,蕭景擺手道:“我不想逼迫你任何事,所以你也不用心懷歉疚,等你真正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說清楚!”
蘇小酒這次沒有絲毫隱瞞,將身世原原本本告訴他,免得今後再因這些不必要的事造成誤會。
懷揣巨大秘密的感覺並不好受,如今說出來,她隻覺渾身都輕快了。
蕭景意料之中的驚愕,卻並沒因為她段家女的身份而驚喜。
“所以段承澤他?”
“對,是我舅舅。”
腦子轟的一片空白。
他還沒忘在溫泉莊那個山洞裏,自己吃段承澤的飛醋,還跟人大打出手。
當時段承澤明顯帶著“小子總有你後悔的時候”的表情走的……
“那,我們大婚的時候他……會來嗎?”
蘇小酒沒注意他麵色變幻,摸著下巴道:“這可難說,咱們婚期定的這麽緊,他就算得到消息,一時半會應該也趕不過來吧?”
某人悄悄鬆口氣,憾然道:“那太可惜了。”
蘇小酒也並不想就這個問題多說,她並非真正的段家女,卻實實在在享受著段家益好,不管到底主動還是被動。
最鬱悶的是,她都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沒有什麽比她的來曆更加隱秘了。
她多希望自己更貪婪一點,或者再狠心些,要麽理所應當接受饋贈,要麽就一刀兩斷,徹底不再聯係。
可前者被道德理智所不容,後者在情感過不去,都快把她搞分裂了。
“你當真要把蒼聯留下嗎?”
無功不受祿,她之前昧著良心收了瑞豐錢莊,現在又收個大活人,真怕哪天段家忽然又給她個驚喜。
蕭景明白,她問的雖是蒼聯,實則指的段家恩惠。
“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血脈出身都無法改變,正如我留在南夏,也是不得已為之,所以別想太多,他們既然願意為你付出,那是你的福氣,坦然接受便是。”
好吧,誰讓她不是“蘇小酒”,卻成了“蘇小酒”呢?
起身歎口氣:“那我去將飯菜熱熱,蒼聯應該還沒吃飯。”
可憐的娃,也不知他做影衛時都吃的什麽,廚房裏的飯菜也沒見少過啊?
蕭景也有事要去找紹帝,他一走,蒼聯便不知從哪飄了出來。
蘇小酒端著托盤轉身,見他不聲不響出現在身後嚇一跳,差點把盤子扣他頭上:“你要嚇死誰啊?以後不許走路沒聲音!”
“小人不敢。”
蒼聯灰溜溜的倚著門框挨熊,蘇小酒氣還沒過去,斜眼看他:“信寫好了?”
“是。”
“遞出去了?”
“是。”
“吃過飯了嗎?”
“是……還沒有。”
“走吧,去廚房,我再重新給你做些熱乎的。”
“小人不敢。”
蘇小酒恨不得踹他兩下:“怕我毒死你嗎?這不敢那不敢,不聽話倒是挺敢,下次見到舅舅我得好好跟他說說,訓練影衛的第一條就是不能頂嘴!”
太帥的也不行!
蒼聯猶猶豫豫的從懷裏掏出塊幹饅頭:“小人自己帶了吃的。”
那饅頭也就他拳頭大小,也不知藏幾天了,蘇小酒從他手裏拿出來,發現跟石頭蛋一樣重,無語道:“你平時就吃這個?”
蒼聯回答很實在:“硬一些抗餓。”
做影衛不是別的,吃喝皆不得自由,一天一頓維持餓不死就行,不然如廁也是問題。
蘇小酒在心中大呼不人道,這饅頭估計小香都不吃!
隻是麵上卻沒表現出來,而是冷哼道:“以後你做回內侍,跟大家一起吃正常飯菜就可以了,別搞得好像我虐待你。”
蒼聯接過托盤,垂頭跟在她身後,往廚房走的一路上引來不少宮人悄聲議論。
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忽然出現在太子妃的身邊,這人還不是太子,難免引起不小的波瀾。
但見太子妃的態度十分坦然,又對其身份產生懷疑,難道是隨太子妃從大淵來的太監?
瞧著衣服有點不像,但她們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大抵是奴婢做久了,連幻想都小心翼翼,已經有人暗自期盼下輩子能去大淵後宮做宮人,找個這麽帥的內侍做對食也算不枉此生。
果然就聽太子妃道:“吃過飯你去領套內侍的衣服換上,然後到前殿伺候吧!”
蒼聯點頭稱是,引得宮人們又是一陣騷動,尤其在內殿伺候的幾人,眼神更是幾乎黏在了蒼聯身上。
蘇小酒臉都黑了,警告道:“這次你可給我老實點,若敢招惹其他小姑娘,我替非染打斷你狗腿!”
蒼聯滴汗:“……小人不敢。”
蘇小酒簡單做個炒飯,又拌個黃瓜,前殿便來了宮人,說秦太尉的夫人帶著女兒前來拜見。
“快請!”
蒼聯放下碗筷就要跟她一起去,蘇小酒理理衣裳道:“你先安心吃飯,等會再來前殿吧。”
不過是見個朝臣夫人,用不著隨身帶著保鏢。
因為她孤身在南夏,婚禮又準備的倉促,因此紹帝專門指了當朝秦太尉的夫人為她送嫁,順便教導她大婚之日的規矩禮儀。
本以為明天才來,沒成想今日傍晚就到了。
太尉為武官之首,掌握一國兵馬大權,能請到太尉夫人為她送嫁,紹帝也算煞費苦心,她自然不敢怠慢。
快步走到前殿,就見殿中已經端端正正坐了一位扮相莊重的中年婦人。
樣貌不算出眾,應是跟陸夫人差不多的年紀,但體態上要輕盈些,此刻正捧著宮人奉上的香茶慢慢品著。
蘇小酒的視線卻定在她身側的女孩身上。
一身大紅色長裙,看起來也就十多歲,雙手垂在身側,遠看好似守禮恭謹,一雙鬼機靈的大眼睛卻在好奇的瞄來瞄去。
看到蘇小酒進門,女孩眼睛一亮,悄悄用手戳了戳秦夫人肩膀,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道:“娘!快看快看,太子妃來了!”
秦夫人手中的茶杯卻未放下,淡聲道:“婚禮未成,叫太子妃還為時尚早,真是沒規矩!”
聲音不高,但儼然能聽出話中嚴厲,且從頭到尾都沒看蘇小酒一眼。
女孩被訓斥,也不過悄悄吐吐舌頭,又在她身後朝蘇小酒擺擺手示意。
蘇小酒禮貌的衝她點點頭,假裝沒有聽到二人對話,甚至還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甜美的笑容,快速走到秦夫人麵前屈膝福身道:“懷瑾見過太尉夫人。”
雖然從品級上來說,她現在未正式冊立太子妃,見到一品夫人行禮是應該。
但這裏是封建王朝,她身為紹帝的準兒媳,將來不隻是太子妃,還是要做皇後的,但凡有點分寸的人哪敢接受?
可秦夫人不僅受了,還一直到她屈膝差不多有四五秒的之後,才悠悠將茶杯放下,又拿帕子沾沾嘴角不存在的茶漬,從容起身道:“郡主真是折煞妾身了,您是君,妾是臣,哪有您跟臣婦問安的道理?”
說話有禮滴水不露,自己卻站著一動不動,絲毫沒有給蘇小酒回禮的意思。
都不用研究,就知道又不是個好啃的瓜。
蘇小酒禁不住歎口氣,她算看出來了,自己大概是命犯朝臣夫人,尤其這種四五十歲的。
但為了大局,也隻能順勢站好,歉然道:“還以為您要明天過來,有失遠迎,還請夫人多多包涵。”
秦夫人笑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夏不比其他荒蠻之地,規矩重,禮儀多,臣婦怕時間太短您記不住,到時候婚禮上出了紕漏,可是要鬧笑話的。”
蘇小酒:???
用荒蠻形容大淵,果然是武將家的夫人,平日不怎麽讀書吧?
而且一進門先是下馬威,緊接著就嘲諷輸出,未免也太沉不住氣了。
蘇小酒跟她無冤無仇,又是初次見麵,搞不懂是哪裏得罪了她。
想了想,唯一的可能,便是這秦太尉是紹崇顯陣營的,此次被紹帝找來為她送嫁,估計並不是心甘情願。
但她該有的客氣還得有,就算不能拉攏,也不好先交惡,因此避重就輕,說道:“如此便有勞夫人了。”
秦夫人一再試探,見她自始至終都未露出不滿之意,嘴角一撇,帶上幾分不屑,說道:“陛下能選臣婦當此重任,乃臣婦的榮幸,郡主無需客氣。”
而她身後的女孩兒終於得到插話的機會,嘻嘻笑著跟蘇小酒打招呼:“小女佳盈,見過太子妃姐姐!”
蘇小酒本能脫口而出:“聰穎的穎?”
“不是,是盈盈一水間的盈。”
她笑容淡了幾分:“哦,好名字。”
秦夫人笑道:“這位是小女,自小頑劣沒規矩,讓郡主見笑了。”
“無妨,佳盈妹妹活潑可愛,我看著很是喜歡呢!”
佳盈得了誇獎,立刻開心的說:“那你見了我姐姐肯定更喜歡的,她……”
“咳咳!”
秦夫人忽然咳嗽幾聲,警告的看她一眼,佳盈立刻住了嘴,不滿的嘟囔道:“有什麽不能說的?反正早晚是一家人。”
蘇小酒沒聽清:“佳盈妹妹在說什麽?”
秦夫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後悔沒能耐住這小祖宗的磨,當真把她帶了出來。
這丫頭口無遮攔,再多說幾句恐怕壞事,便將女兒扯到身後,笑道:“這丫頭被她爹寵壞了,就喜歡瞎胡鬧,郡主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天色不早,就不打擾郡主休息,咱們明日辰時再來練習吧!”
說罷拽起佳盈就走,小妮子還沒待夠,不情不願的被母親拖著,還不忘跟蘇小酒道別:“太子妃姐姐,我明天再來看你哈!你可別起晚了!”
看著母女二人匆匆離去的身影,蘇小酒滿臉的黑人問號,這又是什麽情況?
風一樣來打個旋就走,難道隻是來故意刺撓她幾句?
不過回想秦夫人剛才雷達一樣審視自己的目光,又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恰好蒼聯已經吃完飯過來,便道:“去,看看她們要去哪裏,做什麽,注意別被發現了。”
她早就預想過婚禮會不怎麽順利,正如紹帝所言,太子妃之位太過重要,她一介異國郡主捷足先登,勢必要引得多方勢力不滿。
還有之前紹崇顯意味不明的請婚,害得她心裏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他暗中使什麽絆子。
唉,前路漫漫,道阻且長,如今還沒正式開始,就有戲要唱了麽?
蒼聯緊隨秦夫人母女出門,見二人走到東宮,卻沒往出宮的方向走,而是拐了彎,朝著後宮而去,天色將暗,他又穿了灰色的內侍衣裳,不需飛簷走壁,便能很好餓隱藏身形,也將二人對話聽個一清二楚。
“娘,您剛才為什麽不讓我說了呀?姐姐不是要一同加入東宮做太子良娣嗎?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沒錯啊!”
秦夫人回頭看看,見離著東宮已經有段距離,也不怕再被誰聽到,在閨女的腦門上狠狠戳了一把道:“你個死丫頭!差點壞了大事!這件事蘇小酒還不知道,你提前說出來,你姐姐可就嫁不成了!”
“蘇小酒?太子妃的名字叫蘇小酒嗎?”
佳盈顯然沒抓住重點,在口中念叨幾遍:“聽起來不太像是宗師貴女的名字呀!這起的太隨意了些吧?”
秦夫人冷哼一聲:“哼,又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取個賤名有什麽奇怪?”
“什麽意思呀娘?你倒是把話說明白呀!”
秦夫人卻不再多說,而是囑咐道:“大人的事,小孩問這麽多做甚?你若真想你姐姐好,明天便別再偷著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