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應承
愛情不應該是盲目的。
蘇小酒沒辦法拿所有人作為賭注。
可憐天下父母心,紹帝明白了蕭景的心意,知道兒子會義無反顧選擇蘇小酒,所以幹脆把選擇權交給了她。
如此關鍵的時刻,蘇小酒竟再一次不合時宜的走神了。
她不斷的回想,以前看的那些偶像劇裏,女主遇到這種情景時都是怎麽選的?
是為了愛情不顧一切,還是在權衡利弊後,瀟灑的離開?
“朕自然希望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但影兒突然回朝,沒有任何勢力根基,老七同狄太妃苦心經營多年,早已經樹大根深,一旦朕不在了,想跟他們抗衡何其困難!”
蘇小酒靜靜看著他,隱約猜出他想要說什麽,率先出聲製止道:“我雖非真正的金枝玉葉,但也有自己的原則跟底線,那就是不會與人共事一夫,更不會做妾。”
紹帝的話卡在喉嚨,無奈:“那些隻是名義上的,影兒他需要強大的妻族平衡朝局!你若真心愛他,做妾又何妨?”
何況那妾,並非普通的妾,以影兒重視她的程度,將來完全可以將她的孩子立為太子!
蘇小酒笑了,大抵世人的記性都不怎麽好,自己當年吃過奪嫡之苦,如今還想讓他的兒子,孫子也經曆麽?
她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或許為了愛情可以獻出生命,但做不到跟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笑著看向紹帝:“所以陛下是想說服小女,然後再讓小女去勸說蕭景,讓他同意你的安排?”
紹帝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兩聲:“難道這對你們來說,不是最好的安排?影兒可以繼承皇位,你們也不用分開,如此兩全其美,你還要如何?”
“那是你的兩全其美,不是我的。”
蘇小酒想了想,起身道:“不如這樣吧,這件事最關鍵還是要看蕭景,我覺得應該讓他進來一同商議,我沒有那麽偉大,為了他的前程委屈自己,何況,他也未必同意。”
紹帝也急了,本以為女子心軟,一旦她應下自己,兒子自然也就順水推舟,卻不想兩人口徑如此一致。
“枉他願意為你賠上性命,難道你當真忍心看他為了你一敗塗地,最後被老七奪去江山和性命?”
蘇小酒氣笑了:“既然知道紹崇顯的野心,為何不在他羽翼未豐時就除掉?別說你登上帝位以來手上沒有沾過鮮血,不然你其他幾個兄弟都怎麽死的?”
紹帝憤怒起身:“放肆!”
“對!我就是放肆!但這一點我是真的不明白,你當年做都做了,為什麽單單要把紹崇顯留下?就是為了今後給你兒子添堵嗎?”
不是針對紹崇顯,而是針對這件事情本身。
紹崇顯羽翼豐滿才幾年,為何紹帝不在發現苗頭的時候就徹底打壓下去呢?
就算不殺掉他,架空總行吧?囚禁會不會?總比如今養虎為患,非要犧牲兒子幸福來得簡單吧?
“你不是朕!當然不會明白!”
紹帝歇斯底裏的大喊一聲,接著又抑製不住的咳嗽起來,蕭景聽著內殿的激烈爭吵,終於忍不住走了進來。
蘇小酒的氣勢一下就弱了下去,暈死,隻顧著吵架,差點忘了眼前這人是蕭景親爹。
這要氣出個好歹來,兩人的婚可甭想結了。
蕭景沒有怪她的意思,他沒想到紹帝表麵答應了他,竟是想偷偷逼迫小酒,見她激動的小臉都紅了,不禁有些自責,替紹帝捋著後背道:“父親,您不用再難為小酒,為今之計,若想做到兩全,孩兒隻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什麽辦法?”
蘇小酒跟紹帝一齊緊張的看向他,蕭景沉吟道:“誠如父親所言,不為刀俎,便為魚肉,所以我願意留在南夏,繼承皇位。”
手裏的帕子一鬆,險些掉落在地,蘇小酒穩住心神,靜靜聽他說下去。
“但前提是,我有且隻能有小酒一個妻子。”
蕭景深深看她一眼,問道:“小酒,你願不願意同我一起留在南夏?”
不待她點頭,紹帝麵色微變,焦急道:“那你該如何與老七抗衡?”
“父親,”蕭景止住他的話,“請您相信我,也相信小酒,即便不依靠聯姻,也誓將守住南夏江山,正如您當年,不也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奪得天下麽?”
紹帝不住搖頭,頹然道:“正是因為體會過其中艱辛,所以朕才不想你走父親的老路!”
“隻為了不走您的老路,所以您要逼孩兒走上絕路?”
麵對兒子的質問,紹帝啞然。
蕭景鄭重的跪在他麵前叩首道:“父親,這已經是孩兒最大的讓步,若您不肯答應,那孩兒隻能帶著小酒離開!”
“你!”
眼看二人又起爭執,蘇小酒進退兩難。
終於,紹帝敗了下去,重重歎了口氣:“罷了,朕當真是老了,做不得你們年輕人的主,隻要你願意留下,其他的,父皇都依你便是。”
“謝父親成全!”
蘇小酒也跪拜在地:“謝陛下。”
看著麵前一對璧人,紹帝道:“但你們也別高興的太早,日前老七曾向朕提出與大淵聯姻,而聯姻對象,正是懷瑾郡主,雖我不知你們有何淵源,但他既然盯上了你,便不會善罷甘休,你們好自為之。”
蕭景道:“此事我們已經知曉,紹崇顯曾私下往大淵傳信提出聯姻請求,但被攝政王擋了下來。”
紹帝點點頭:“老七此人心胸狹窄,想要得到的東西,必要想方設法得到,你們要小心了。”
蘇小酒不免又提出剛才的疑問:“所以您當年到底為何要留著他?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嗎?”
其實這也是蕭景疑惑的,南夏朝局多年前就已經形成紹帝與七王對峙的局麵,但紹崇顯畢竟年輕,開始經營勢力的時候,紹帝的根基已經十分紮實,按理不該眼睜睜看著他做大,又為何要放任事態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呢?
看出兩人都對此好奇,紹帝歎口氣,終於娓娓道出多年的顧慮。
南夏先帝一生共有七子,其中紹帝為中宮嫡出,另有五名庶出的兄弟。
紹崇顯為先帝老來得子,又因其母狄貴妃備受寵幸,因此最得先帝喜愛。
後來紹崇顯三歲上被人所害,差點夭折,狄貴妃一心認定幕後黑手是皇後,便鼓動先帝將紹帝發配到大淵為質子,後來先帝病危,兄弟們為了爭儲自相殘殺,而他為了自保,不免也用了些非常手段,自此,兄弟七人,便隻零落他跟紹崇顯兩個。
起初紹崇顯年幼,紹帝並不曾將他放在心上,後來隨著年齡漸長,再加上狄太妃對紹帝的仇恨,這位七弟的野心也逐漸不加掩飾。
紹帝堅信自己的母後,但當年陷害老七的真凶是誰早已無法查證,他理解狄太妃為了獨子的拳拳之心,可麵對權勢之爭,也曾動過將紹崇顯除去的心思。
隻是後來,隨著一年一年尋找蕭景不成,他又開始猶豫了。
皇室之中,隻有他跟老七是先帝血脈,自己身子又不成器,一旦把老七除去,萬一自己有個三長兩短,這紹家的江山,勢必會落於外人之手,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因此這些年來,他對老七既有打壓,避免他氣焰過於囂張,又有磨礪,生怕自己走了,老七撐不起這家國基業,隻能將他既當做對手又當半個繼承人去對待,如此複雜的態度,令他實在苦不堪言。
時間久了,不免產生自我懷疑,他這些年為了皇權苦苦掙紮到底有何意義?
蘇小酒都不知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很明顯,若非蕭景及時回來認親,這皇位對紹帝來說,儼然成了燙手的山芋。
紹帝吐露心聲,多年來壓在心上的重石落下,終於能輕鬆的舒一口氣,看向蕭景道:“是父皇對不起你,當年一念之差,形成如今這局麵,父皇已經老了,今後這些重擔,隻能壓在你的身上……不過你放心,父皇既能製衡老七多年,就能製衡他更久,隻要還剩一口氣在,父皇必定鼎力支持你!”
這次蕭景也無法再推辭,隻是看向蘇小酒的目光充滿歉意。
接下這重擔,便意味著今後的人生都要困於這方寸之間,她會開心嗎?
蘇小酒堅定的握住他的手,笑道:“不管做皇帝還是乞丐,我都陪著你!而且做皇後也沒什麽不好,統領六宮母儀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次日,紹帝頒下立儲聖旨,將紹崇顯打個措手不及,茶杯都捏爛了幾盞。
當然,比起立紹影為太子,另一個消息更是幾乎讓他失去理智。
那個病秧子,竟當真認下了紹影與懷瑾郡主的婚事?!
狄太妃原本正悠閑的插花,對她來說,這兩個消息對他們來說根本無傷大雅,甚至還有大大的好處。
見兒子氣急敗壞,嗔道:“本宮就這麽幾盞像樣的茶杯,都被你個敗家子摔壞了!事已至此,你生氣有什麽用?有這發脾氣的工夫,都不如趕緊給自己挑個正妃,早點讓本宮抱上大胖孫子!”
紹崇顯心煩意亂,他開始懷疑,紹帝當時不同意他的聯姻請求,就是為了把蘇小酒留給紹影?
這病秧子果然沒什麽好心眼!
就為不遂他的願,不惜讓兒子錯失與權臣結盟的機會?
還是說,因為那孽種是大淵皇帝的外甥,聯姻後便可親上加親,得到大淵的支持?
以那病秧子的老謀深算,八成還是後者居多。
皇位爭的艱難,如今連女人都被搶了,可想而知他心中有多麽窩火!
聽到狄太妃的話,不免更加煩躁:“有什麽好定的,左右就那麽幾個權臣,有閨女又及笄的不過二三,還都是歪瓜裂棗,孩兒看了都嫌寒磣!”
“你這是什麽話?娶妻娶賢,樣貌有那麽重要?再說了,隻要能為你助力,登基之後想要什麽美人沒有?”
“孩兒隻想要蘇小酒!”
狄太妃將手中的花重重扔在地上,怒道:“她是有三頭六臂?先惹得你如此神魂顛倒,後腳又另嫁他人,如此水性楊花,便是娶回來又有什麽好處?!”
“她一定是被逼的!”
狄太妃冷笑:“你又怎知她是被逼的?”
紹崇顯語塞,他是被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氣瘋了,想起當日蘇小酒曾經默認過,早就有了心上人,難不成說的就是紹影?
相處那幾日,他自問已經徹底摸透了蘇小酒的性子,若她不願,隻怕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絕不會妥協。
大淵那邊早已經下過賜婚聖旨,她依然願意隨紹影一同來南夏,很明顯,她對這門親事,是自願的……
想通這些,紹崇顯隻覺得渾身血液都瘋狂叫囂起來,紹影啊紹影,你當真天生是我的克星,看來本王,是非殺你不可了!
他憤然起身,從玦鷹手中搶過佩劍就往外走。
“你往哪去?”
見他如此衝動,狄太妃預感大事不妙,忙拉住他道:“你要做什麽?該不是要去找紹影算賬?”
那紹影可是在元和帝身前做了多年的侍衛統領,武功高強,若論拳腳,兒子哪裏是對手?
紹崇顯沒有否認,直接道:“敢跟本王搶女人,不弄死他不足以平息心頭之憤!”
“你瘋了?”
狄太妃扯住他一條胳膊,對玦鷹道:“還不把你主子攔下?!”
“你敢!”
玦鷹默默低下頭,他不敢。
“廢物!”
狄太妃氣極,隻能朝著門外喊道:“來人,把王爺給我摁住!”
有幾個壯實的太監魚貫而入,不顧紹崇顯的掙紮,將他死死摁在了椅子裏。
“你們想死嗎?還不將本王放開!”
太監們麵不改色,仿佛根本沒聽到他的話,鐵鉗般的手更是紋絲未動。
這幾人身上都有功夫,紹崇顯掙脫不得,隻覺自己跟廢人沒什麽二般,不由悲從心來,便慢慢放棄了抵抗。
抬頭,充滿血絲的目光中帶了頹然與絕望,盯著他們道:“你們這些閹狗,也在笑話本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