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效忠陛下

  裴三郎頓了頓,繼續說到,“人生在世,讀書幾載,為的就是施展自己的抱負。看著自己的謀略政策被君王所用,造福於一方百姓,那麽其他的又何必太講究。非常人行非常事,有許多人,許多事,並不是我們想怎麽樣,就能做到的。你忠於你的君王,可是你的君王又曾依重過你。”


  對於一個政客來說,那嘴皮子一定要會說,最好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那樣才最好。


  章稟勳默然半響,端起自己桌前的酒又喝了下去,緩緩的說到,“可是陛下也沒有虧待過我。”


  “這幾年,你一直是戍守幽州的一名將軍而已,可是當年跟在你後麵的那些部下,此刻卻已經爬上你的頭頂了,憑什麽他們能上去,章大人這樣有膽識的人卻不能上去。你說你們的陛下這難道不是在虧待你嘛?”裴三郎驀的抬眼,盯住章稟勳,眼中精光閃動。


  “那是……因為我得罪過陛下。”章稟勳一陣黯然,他想起五年前,當時還是睿王爺的風南洛親自趕赴前線來征討曦寧國的大軍,而他就是在那時因為一件小事得罪了風南洛。這幾年,因為風南洛的緣故,他這個章大人也當的尷尬無比。


  “嗬嗬……為君者,應是知人善用,焉能因為小事而遷怒在自己的臣子身上。”裴三郎搖頭,微微冷笑。


  “攝政王不要再說了,即使當今的陛下真的有什麽過錯,那我不能背叛於他的。我曾當著先帝的麵,發誓過,要效忠陛下的。”


  章稟勳是在風斂軒在位的時候,被提拔上去的。風斂軒看重了他領兵的才能,在他即將“詐死”前,便逼著他發誓要效忠風南洛。


  裴三郎“撲哧”的一下,笑了出來,“章大人,你好天真啊!你當時發誓的時候,是當著你們的先帝發的,至於現在的陛下……你心裏自己想想,是你們先帝在位時,政治比較清明呢?還是你們現在的陛下比較清明?”


  章稟勳低頭,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裴三郎見狀,立即添油加醋的說到,“再說了,章大人怎麽的也要考慮你的女兒。你現在英勇神武,可以幫風南洛擊敗敵軍,他自然可以假裝不計較你們的過節,可是……你總是會老的。你老後,你的女兒呢?一道聖旨下來,滿門抄斬,你的女兒或許能夠幸免於難,留下一命。可是……她最後還是難逃被衝發配充。妓的厄運啊。”


  章稟勳眼眸半垂,那眼裏的倦意似乎深了許多。


  “章大人,你自己好好掂量,要不要跟我們合作,交出兵力圖,我們裏應外合,到時一定能大獲全勝。至於你的恩德,我們曦寧國人也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裴三郎笑了笑,從懷裏摸出一個金色的金牌,“這塊令牌,足以保你們一家的性命了!”


  章稟勳怔怔的看著那塊免死金牌,嘴唇緊抿了抿,似乎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了下去。


  裴三郎眼中的精光一閃,洞察的目光掃過章稟勳。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那些大道理,他都已經說完,接著就該“攻心”了。


  一陣風吹來,原本半開的軒窗被風吹開,涼風撲來,空氣中氤氳著一陣梨花香。突然之間,倆人都不在言語了,窗外起初還隻是“嗚嗚咽咽”的小風,過得片刻,風聲越來越大,隨即便聽到雨水“啪啪”的打下來,風聲雨聲匯集在一起,卻是像打在倆人的心頭。


  裴三郎搖了搖已經空掉的酒壺,又令人重新拿來一壺酒。開封,替他斟滿酒,許久,才緩緩歎了口氣,“唉……江南的雨可真多……還是北方的春天好。天藍,鳥飛……可以駕馬歡騰在遼闊的草地上……還可以躺在草地上美美的睡覺……”


  章稟勳一口喝盡杯中的酒,濃烈的酒在口中回味著。在這樣一個靜謐的雨夜裏,喝著酒,對著一個會傷春悲秋的人,那些逝去的回憶似乎在他的腦袋中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不可否認,裴三郎的這番話說到他的心坎裏去了。當年,他奉命駐守幽州,他的亡妻也曾千裏追夫的來看他,他們倆人也在遼闊的大草原上度過了一段甜蜜的日子。


  可是,現在……


  庭有枇杷樹,乃吾妻死之年親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蓋已。


  裴三郎給自己斟滿一杯酒,忽然抬頭,隔窗看向遙遠的天際。虛空中,正有密密麻麻的雨絲向地麵砸來,袖袍輕拂過桌麵,他陰厲的眼神漸漸放緩,眼中的悲涼卻是愈來愈悲涼。


  “事事翻覆,哪由得人選。”裴三郎勾唇,臉上擠出一抹回味的笑容來,“章大人,沒有誰天生就想變壞,也沒有誰天生就想背上那種叛國通敵的罪名,隻是形勢所逼罷了。算了,不說這些虛的了,還是說些實在的話吧。就拿我來說吧,章大人能看得出我的出生如何嗎?”


  章稟勳眯眼打量了他一番,“攝政王應該是出生在世祖大家吧?”


  “章大人這話算是抬舉本王了。”裴三郎修長的手指攏起額頭前的那一縷亂發。


  “在下是賤。籍出生,從小就在青樓,勾。欄那種地方長大。在我人生的前二十載裏,我眼睛裏看到的都是色相、金錢。出生在那樣的地方,我也很無奈,但是人總要活下去,該繼續的還要繼續的。”他輕抿了一口酒,口中的話題突然一轉,“都說男兒誌在四方,可是我人生的前二十載裏,我卻是活的像螻蟻般的卑微,隻能數著手指一天天的算日子活著。至於那些狗屁的誌向,我想也不敢想。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當上曦寧國的攝政王!”


  裴三郎話音極淡,卻有一份刻骨的沉痛在裏麵。


  章稟勳黯然的聽著他娓娓道來,任是多麽驍勇善戰的將軍,站在回憶的光卡時,都是會有些遲疑。年少的那些日子,對他來說卻是一生的眷念。


  裴三郎眼眸微冷,盯著窗外的水窪蕩起的漣漪,他的手腕略斜,傾了一杯酒下去,話題倏然一變,“你可知道,我一生最得意的是什麽時候?最開心的是什麽時候?最想哭的是什麽時候?最痛不欲生的是什麽時候?”


  章稟勳猛然地抬頭,緊緊的盯住裴三郎。他眼中的光芒愈來愈甚,整個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中,片刻後,眼中的光芒又點點的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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