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夜會
冼清讓心中一動,暗道:「駱夏官所言甚是,爹教我的武功本就源於思過先生,難怪顧老前輩當日在山莊只隨口點撥了我幾句,我便覺與自身功夫桴鼓相應,果然獲益良多。」
駱應渟道:「玉書,當年宇清真人將這心法總綱託付給你爺爺,你身為駱家子弟,原也可研琢一番;只是本家武學根基有別於道門內功,你眼下修為未夠,勿要貪多嚼不爛,反於自身不利。」駱玉書道:「侄兒本家功夫尚未精熟,怎敢貪圖別派武功。」駱應渟搖頭道:「武學之道自用則小,總可兼收並蓄、取長補短,也不必太過看重派別之分。待你日後功力再深厚些,便可從中求益了。」駱玉書應道:「侄兒記住了。」
景蘭舟心道:「駱二叔說得有理,若要為文師哥報仇,須得刺股懸樑、苦練武功方能成事。」當即謝過駱應渟,將三頁先天功總綱仔細抄錄一份收好,問冼清讓道:「冼姑娘,眼下你有何打算?」
冼清讓稍一思量,道:「松筠道長原是方外之人,卻因本教爭端陷身王府,我就算不做宮主,也要救道長出來。我要去南昌面見王爺,求他放人。」景蘭舟驚道:「眼下三友俱在江西,姑娘怎可自投險境?」冼清讓笑道:「我不同三個老鬼爭做教主,他們也一定要殺我么?」
景蘭舟嘆道:「宮主同陳李二人積怨太深,二老行事狠辣,未必肯放過姑娘;梅長老他……他的心思也難以捉摸,冒然前往實在太過危險。」他雖知梅潛心懷叵測,然後者原非一心要反冼清讓,皆因探知寧王意欲另立新主、肅清舊部,這才聯合二友搶先發難;當日若非對方相告長葛縣命案真相,自己在鄧州勢難揭穿木川奸謀,對之始終心存感激,一時便也未向眾人透露梅潛身世。
冼清讓輕輕嘆了口氣,道:「眼下瑤部妙使尚在三友手中,我也不能不管,南昌是非去不可的。」說完望了景蘭舟一眼,眼中似有萬語千言。後者心頭一熱,道:「冼姑娘,我同你一道去。」駱應渟點頭道:「也好,賢契便陪冼宮主走一遭,彼此有個照應。玉書,你也一起上路,順道將青芷送回江夏。」
駱玉書遲疑道:「二叔,侄兒離遼東已近半年,惟恐疏失了防務,上官怪罪下來,早晚要回去復命。」駱應渟道:「北境邊防固然緊要,我觀瓦剌一兩年內尚不至大動干戈。木川師徒武功高強,我始終放心不下,蘭舟他們得你相助,那便穩妥得多。遼東曹義總兵與你爹爹乃是換帖兄弟,我教大哥寫個書子給曹大人,照會一聲即可,這一節你無須憂心。」駱玉書聽叔父這般說,又想總須護送顧青芷還家,加之樹海先前猶在寧王府中,此行說不定還能尋著些線索,便也沒有二話。
駱嘉言嘆了口氣,道:「躺在床上兩個多月,悶也悶出病來了。看著你們幾個策馬江湖、琴心劍膽,我可當真眼熱得很。」駱應渟道:「嘿!真是小孩子話。你哥和景師兄他們刀頭上打滾,鬼門關前走了好幾回,你只當是遊山玩水。」駱嘉言笑道:「爹,女兒不也才鬼門關里闖了一遭么?」駱應渟嘆道:「你知道就好。你傷才好不久,眼下不能亂跑,須再安心休養一陣。」
駱玉書道:「言妹,你好好在此養傷,過得中秋便是顧爺爺八十壽誕,自可在徽州相見。」駱嘉言笑道:「好罷,待我身子養好,再跟你們去開開眼界,到時可不準扔下我啦。」駱玉書道:「一言為定。」
駱應渟道:「冼宮主,你預備何時起程?」冼清讓道:「今日天色已晚,我等明天再走。也不知沈泉師徒二人還會不會搗鬼,不妨便讓令愛在藩署養病,駱夏官也安心些。」駱玉書道:「冼宮主說得在理,侄兒替二叔安排。」駱應渟微笑道:「宮主有心了。」當下由駱玉書請示年富,在後院安排一間廂房。年富同駱應渟亦是舊識,自是欣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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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開封城中更闌人靜,偶聞兒啼犬吠。城東一片荒園中忽傳窸窣腳步之聲,人影在柔和的月色下拖得纖細瘦長。荒園內早已候有一人,回身笑道:「宮主如期而至,果是信人。」來人嫣然一笑,道:「有勞大官人久候。」兩邊正是冼清讓同沈泉。
沈泉目光閃動,道:「沈某對宮主推心置腹,只身前來赴會,宮主沒帶旁人來捉我罷?」冼清讓笑道:「大官人疑心好重。我若要害大官人,白天便已拆穿你們的把戲,何必要相助救回尊師?」沈泉笑道:「多承宮主厚情。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沈某雖非君子,亦須小心行事。」暗道:「我害死了她父親,對方怎看來仍是神色如常?難道景蘭舟怕她傷心過度,未將梅山之事相告?這可天助我也。」畢竟放心不下,又出言試探道:「我師徒數日前曾在梅山同景少俠交過一回手,也沒分出勝負。景少俠只當宮主在我師父手裡,這才和駱夏官設計制住恩師,硬逼沈某拿人來換,任憑我如何分辯總不肯信。幸逢宮主從天而降,又這般顧念江湖義氣,願代為遮飾將我師父換出,這份恩義是沒話說的了。」言罷兩眼直勾勾盯著冼清讓,細辨對方臉上是否流露出悲憤之色。
冼清讓淡淡地道:「這事我也聽說了。賢師徒好大的本事,竟能說動管長老與你們聯手,連蘇樓主這等高手都命喪谷中。小女子為謀費盡心機,卻輕而易舉便被你們給奪了去。」沈泉見她面無表情,心中暗自竊喜:「她仍是叫對方『蘇樓主』,景蘭舟果然不曾披露她的身世,卻幫了我的大忙。」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遺篇早晚都是姑娘之物,宮主又何必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