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摯友重逢
管墨桐微一遲疑,道:「老夫雖亦不曉宮主之意,但木川既然有求於彼,怎肯輕易加害?」景蘭舟道:「木川乃奸惡小人,一旦遂其所願,多半會翻臉無情。」管墨桐搖頭道:「這話雖不無道理,少俠也莫要太過輕看冼宮主。非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宮主她武功雖欠火候,說到心計城府、機謀應變,那是半點也不輸給我們這些老傢伙。她若自知無幸,決不會為救柏仙一命犧牲自己。冼宮主既肯跟木川走,心中多半早有計議。」
景蘭舟稍一思量,只覺對方所言亦頗在理,冼清讓心細如髮,智謀遠在自己之上,對「峻節五老」又向來心存疑忌,雖說廖碧柏在五老之中最為忠耿,她卻未必便肯捨身救人;一想到意中人或真未死,心中大為激動,雙手微微發抖。
管墨桐躊躇片刻,嘆道:「如今落入木川師徒之手,只恐武林從此多事。老夫這便往廖家莊暫投柏仙,少俠若有林師兄和冼宮主的消息,萬望託人帶個口信。」景蘭舟道:「這個自然。長老此前與董莊主同行而來,不知他眼下人在何處?」管墨桐搖頭道:「此人生性多疑,與管某不過互相利用。他先前被尊師兄打傷,此刻早已抽身遠遁,不會再來找我。」當下同景蘭舟作了別,向西往宜陽縣去了。
景蘭舟見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想到師兄慘死谷中,不由黯然神傷。忽聽遠處一聲嘶鳴,竟見青騾自谷內疾奔而出,徑直跑到自己身邊伸頸挨挨擦擦,顯得十分親熱。景蘭舟見這心愛的坐騎竟然沒被炸死,不由驚喜萬分,忙上下打量一番,亦未見有何創口,忍不住輕撫它後頸短鬃道:「原以為你是頭笨騾,誰知靈性不淺!今日大難不死,必定得享後福。」忽爾心中一動:「我這青騾既然未死,文師兄或也能逃過一劫。」當下也不理會是否尚有其餘炸藥地雷,返回谷內細細檢視,見地面多是火藥炸出的坑洞,各自大小不一,有些深至數尺;谷中滿地焦木碎石,四下黑煙瀰漫、塵沙飛揚,數丈外便難以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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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蘭舟在谷中停留時間稍長,便覺胸口呼吸不暢,兩眼被煙熏得幾乎流下淚來,不得不出谷調息片刻方再入內查探;如此周而往複,滯留了足有小半日工夫,幾乎翻遍了梅谷各處角落,仍未發覺文奎半點形跡,就連青霜寶劍也不見蹤影,心道:「就算師兄被炸得屍骨無存,總有蛛絲馬跡可循,不能似此平空消失一般,難道連衣服靴巾都燒成了灰?師父的青霜劍也不曾尋著。」他既未見文奎屍首,心底便存有一絲希望,又想青霜劍倘若落入木川手中,對方適才豈有不拿出來耀武揚威一番之理?念及此處,悲慟欲絕之情不由減輕了幾分,當即強打精神,起程望東行去。他見青騾看來雖毫髮無損,猶怕震出內傷,也不敢登騾騎行,拉到鄰近村鎮歇了一夜,天明尋個獸醫細細驗查,確保無恙後方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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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距離開封已然極近,只不過百餘里路程,景蘭舟放慢腳步,在中牟縣又歇了一晚,第二日接近正午,便遙望見開封西城牆的大梁門巍然聳立。他憶起當日同駱玉書、顧青芷一齊到開封營救於府,駱嘉言不慎為鑒勝所傷,其後初遇冼清讓及師兄文奎,自己卻渾然不知後者身分;又想到藩司府衙前與松竹二老狹路相逢,自己同冼清讓跳河逃脫等種種奇遇,不由一股恍若隔世之感湧上心頭。
景蘭舟牽騾進城,緩步行於街市之中,途經興國寺廟門,心中陡然動念:「當日我與駱師兄等夜探大相國寺,窺見鑒勝追問明覺方丈建文帝的下落,之後明覺大師便為文師兄所殺。梅長老不欲無為教尋到建文皇帝,故意將鑒勝送到官府手上,那是奉了他師父賽哈智的遺命;師兄為堵住明覺方丈之口不惜將之殺害,到底為的甚麼?」正自出神沉思,背後忽有人伸手一拍他肩膀,回頭望見一名黃衫少女笑吟吟地當街而立,正是闊別多日的顧青芷。
景蘭舟大喜過望,道:「多日不見,顧師姐一切可好?」顧青芷笑道:「林大夫治好了言姐姐的傷,我自然好得很。你怎麼這些日子才到?」景蘭舟道:「一言難盡。駱師兄可也在開封么?」話音未落,只見巷口又轉出一人,青衫皂靴、腰佩長劍,文質中不失英武,不是駱玉書是誰?後者哈哈一笑,上前一把握住他手道:「相識遍天下,知心有幾人?總算在此等到景兄。」景蘭舟心頭髮熱,道:「駱兄海內知己,杯酒足慰平生,景某豈敢不至?」
顧青芷笑嘻嘻地道:「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冼姑娘她人呢?」景蘭舟心中一沉,道:「這兒不是說話處。在下先去探候駱師姐,容後向兩位細稟別情。」
駱玉書見對方神色有異,心知必有緣故,當即與之同回客棧,領他上樓進房,見駱嘉言正自倚床讀書。後者抬頭望見景蘭舟,嫣然笑道:「景師兄,今日在此相見,豈非宛如夢中?」
景蘭舟見她雖較先前大為消瘦,臉上卻血色漸復,雙目亦隱隱透出光澤,顯是內傷已無大礙,笑道:「駱師姐福慧雙修,此等小小波折,自是無所拘礙。」從懷中取出本如所贈的旃檀靈香丸,道:「此乃少林寺本如方丈托在下轉交師姐的傷葯,此物藥性平和,眼下師姐傷已大好,於將養調理必有補益。」駱嘉言接過謝道:「景師兄有心。」
四人正閑談間,一人手持粥碗自房外推門而入,望之面龐清俊、兩眼有神,正是駱嘉言之父駱應渟。後者見到景蘭舟微微一怔,隨即笑道:「賢契別來無恙!玉書說你去了武昌辦事,之後便會來開封看望言兒,果然沒有料錯。你的腳程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