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陰陽相隔
木川為人極工心計,此趟雖與沈泉備下上千斤炸藥,畢竟難以布滿整片山谷。先前他擄走林岳泰后雖已可點火引燃,但當時谷中煙霧瀰漫,難辨眾人方位,木川唯恐炸不死文奎及景蘭舟,故而待對方出谷后又趁交手之機將其誘回谷中。他所挖地洞四周均已埋滿炸藥,木川將文景二人誘至洞旁,便與沈泉躍入洞中躲避,孰料文奎竟於千鈞一髮之際將景蘭舟奮力救出谷外,終究未能將兩人一起炸死。但他見文奎已然喪身谷中,奪妻之恨終得復仇雪恥,心中仍止不住得意萬分;只是適才炸藥威力實在太過猛烈,饒是木川內力深厚,在地洞中也被震得心膽俱裂、手腳發軟,半晌才回過神來。沈泉本就內傷未愈,臟腑又受這震霆之威一激,方才在洞中便已口吐鮮血,此刻身子搖搖晃晃、站立不穩,勉力強行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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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川見沈泉已然不支,德玉和尚果真反戈一擊,彭尹二人已被管墨桐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自己如若貿然動手,未必勝得過景蘭舟與德玉,心下盤算已定,大可日後另尋時機再除去景蘭舟,當即笑道:「大師受人之託,有始無終,竟至半途而廢,老夫也不相強;他日贊善聖僧座前,你我自有分辯。泉兒,我們走!」轉頭瞪了彭尹二人一眼。兩人不敢與之對視,低頭跟隨木川師徒離去。
三僧齊齊望著德玉,後者默然片刻,長嘆道:「季路一言,可不慎乎!」向景蘭舟道:「沈居士與他師父皆是睚眥必報之人,少俠宅心忠厚,不可不防。」頓了一頓,又道:「尊師兄器宇不凡,大有國士之風,可惜殞歿於此,實令人痛徹心扉。我師兄弟在南京釀成大錯,尚未能夠補過,不意文居士竟也溘然長往,教小僧終身心不自安。」景蘭舟強忍哀痛,緩緩道:「人死不能復生,大師不必自責,多謝適才相救之恩。」德玉嘆了口氣,朝他合十行禮,領著三僧也隨沈泉方向去了。
管墨桐遲疑片刻,問道:「少俠此刻欲待何往?」景蘭舟沉吟良久,道:「晚輩此行原要去開封探望駱師姐傷勢。」管墨桐點頭道:「駱二小姐已得我師兄診視,先天掌之傷已無大礙,只須靜養兩月便可痊癒。」景蘭舟道:「若無長老最初施針相救,駱師姐也撐不到林大夫前來,這事原要相謝。」
管墨桐緘默無言,半晌方道:「此事追本溯源,原是管某居心不良,欲借少俠之手尋出我師兄的下落。老夫機關算盡,不過是鏡花水月,反落得貽笑大方,且令恩師長眠之地化作焦土,異日必定不得善終。」景蘭舟道:「事已至此,追悔亦是無益。長老眼下受傷不輕,須要小心木川師徒趁火打劫。廖長老日前也為木川所傷,長老不如往投宜陽縣休養數日,互相也好照應。唐老宮主之妹端木夫人當下也在廖家莊,彼處尚有少林高僧護持,當不懼木川侵擾。」
管墨桐嗟嘆道:「不想廖老哥與我盡皆敗於木川之手,桐柏二仙今日威名掃地。」景蘭舟道:「木川武功高強,世間少有敵手,長老不必介懷。晚輩見過駱師姐后,便當回庄向家師稟明近情。」管墨桐點頭道:「若得思過先生出手,必能替武林除此大害。」景蘭舟咬牙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景某定要親手替師兄報仇,怎可讓家師勞心費神?」
管墨桐見他形容憔悴,知他心傷文奎父女之亡,嘆道:「少俠也無須太過傷神。依管某之見,冼宮主該當尚在人間,猶未為木川所害。」景蘭舟渾身一震,忙問道:「長老何出此言?」管墨桐嘆道:「當年我隨唐教主山東起事失利,朝廷懸賞高官重金捕拿我等一干首腦,故而唐宮主其後行走江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無為宮舉教上下知曉老宮主樣貌者,不過老夫和唐亘兩人而已,怕就連冼宮主也不曾見過。」景蘭舟心道:「梅長老亦曾窺睹唐宮主姿容,桐仙想來不知。」便也不多開口。
管墨桐接著道:「洪熙元年夏末唐宮主獨身一人前往廣東辦事,數月後從廣州抱回一名女嬰,說是兩廣山民作亂,這嬰兒的父母為賊兵所害,恰逢老宮主路過將其救下,見這嬰孩天真可愛,更收之為義女。待這女娃年歲稍長,管某見其眉眼口鼻無不酷肖唐宮主,便已瞧出古怪;到得十幾歲上,更出落得與老宮主年輕之時幾無二致。我當時便猜想這女娃多半是唐宮主的親生女兒,只是未得實證,今日果不其然。」
景蘭舟面色蒼白,道:「倘若冼宮主長得同她娘親肖似,木川見之必定惱恨,冼姑娘更無活理。」管墨桐搖頭道:「林三這個小子,老夫最是熟悉不過。其人聰慧穎悟,原是俊才難得,可惜行事膽大於身,又勘不破一個『情』字。他若非為唐宮主偷走我師父的心禪秘笈,早被恩師收做關門弟子,此刻必已成為武林一代宗師。當年林三假死避禍,眼見髮妻移情,心中自然深恨尊師兄,連帶鑄錯山莊也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此事揆情度理,原也無甚希奇。冼宮主雖是尊師兄同唐宮主所生,畢竟是老宮主的親生骨血,容貌又和老宮主有七八分相像;木川一見之下,慚恨哀憤則必有之,若說要殺害唐宮主的親生女兒,管某料他沒這個膽氣。」
景蘭舟微一沉吟,道:「長老與木川雖是舊交,但如今時隔多年,其人又連逢巨變,只怕心性早已不同往日。我觀木川出手狠辣無情,全不以人命為念,冼姑娘她……她未必能逃得性命。」管墨桐道:「適才管某與沈泉等人在谷中埋伏之時,聽少俠講到冼宮主願以一事相告作為交換,木川方肯饒過柏仙性命,可有這回事么?」景蘭舟點頭道:「不錯,但冼宮主當時並未明言,晚輩也不知他二人所指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