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雲雁道人
岳素心中微微一驚,腳下足尖輕點,正欲向後退開,忽聽後背風聲響動,那兩名四袋弟子雙雙手持竹棒攻到,原來郎海通擲棍時已朝兩人使了眼色,二人心領神會,自后截住岳素退路。郎海通身子朝前猛衝,一拳擊向岳素小腹,這一來後者四面受敵,既要應付丐幫三人前後夾擊,頭頂更有一根鐵棍泰山壓頂般打落。
景蘭舟早先見那兩名丐幫弟子繞到岳素身後欲施偷襲,便知後者形勢不妙,此刻見郎海通這一拳又快又狠,與擲出的銅棍配合恰到好處,顯是習練已久,心道:「郎舵主的五郎八卦棍確是造詣非凡,但若非另有同伴聯手夾攻,岳姑娘也不懼這一招『流星趕月』。他二人本是單打獨鬥,此舉未免有失公允。」正欲出手替岳素解圍,忽見後者左手一揚,兩名四袋弟子俱是一聲慘叫,翻身便倒。她手中長鞭兀自纏著銅棍,手腕運勁一撥,那熟銅棍半空中掉轉棒頭,一棍朝衝上前來的郎海通肩頭打去。
郎海通原本突施絕技,滿擬一擊得手,心中正自竊喜,未料霎時間局面扭轉,銅棍這一下擊來距離極近,已是防備不及。總算這根兵器在手裡操練了幾十年,危急中抬手一抹一壓,勁力消卸去了大半,棍端仍「啪」的一聲擊中自己左肩,雖然未受重傷,一條左臂已是動彈不得。
郎海通一聲悶哼,向後退開數步,熟銅棍也隨之哐啷跌落在地。他抬頭一望那兩名四袋弟子,一人喉頭中了一支袖箭,已然氣絕身亡;另一人總算武功稍高,避開了咽喉要害,但胸口中箭頗深,也已重傷不起。郎海通又驚又怒,喝道:「好功夫!郎某技不如人,你殺了我便是!」
岳素冷冷道:「我殺你作甚?這兩人若非在背後出手偷襲,也不至丟了性命。你們這便跟我去見官罷!」郎海通冷笑道:「見甚麼官?我們叫花子行乞要飯,難道也犯了法?」岳素哼了聲道:「你不必跟我這兒裝糊塗。年初時河南丟了一批官銀,義父本以為是無為教妖人犯的案,近來順蔓摸瓜,才發覺竟是丐幫所為。你們這群叫花平日自誇行俠仗義,原來私底下也是鼠竊狗盜之輩。」
郎海通聞言一怔,隨即省悟道:「你是說河南臬司孝敬王振老狗的那筆銀子,不錯,這事是我們丐幫所為。此等貪墨之財,本幫取來另謀善舉,這就叫行俠仗義了,你這閹豎鷹犬懂得甚麼?」岳素柳眉一豎,喝道:「你說我是甚麼?」郎海通冷笑道:「我罵得不夠大聲么?便再多講一遍,也只髒了老子的嘴。」景蘭舟心道:「郎舵主行事雖然莽撞,卻是鐵錚錚的江湖好漢。」
岳素臉色一黑,道:「我本無意殺人,你何必一心求死!」啪地揮鞭向郎海通頭頂打落。景蘭舟暗道:「不好!」正欲出手救人,忽見對面人影一晃,一道劍光劃過,已將岳素鞭梢一顆小小的金色圓球削落。岳素怒道:「甚麼人如此大膽!」長鞭橫甩,猛地擊向那人胸膛。那人冷笑一聲,左手輕輕探出,竟將來勢迅疾的長鞭一把抓住,看似隨意一扯,岳素只覺一股內力自鞭上傳來,拿捏不住鞭柄,竟被向後震開數尺,用盡渾身氣力腳下方才站定。
景蘭舟定睛一望,見來人是名瘦骨嶙峋的黑袍老道,雖已鬚髮皆白,一張臉卻神采奕奕,正是武當山雲雁道人。他見狀心下稍安,暗道:「道長既然在此,郎舵主定是平安無事的了。雲雁前輩乃武林高人,自不會同岳姑娘這年輕後輩多加計較,也免得我橫插一手。」
雲雁瞥了一眼橫屍就地的丐幫弟子,沉聲道:「好一個辣手的丫頭!你到底是甚麼人?」郎海通搶著道:「雲雁道長,這女子乃是奸臣王振的義女,江湖上人稱『菱花仙子』的便是。」景蘭舟心道:「郎舵主久在湖廣,自然認得道長。岳姑娘還有這樣一個外號?這名字起得甚美,倒與她本人頗為相稱。」
雲雁哼了一聲,道:「原來你是王振的乾女兒,難怪如此驕橫,卻容不得你在此處撒野。武侯祠供奉的是千古名臣的碧血忠魂,爾等禍國鼠輩身處此間,猶自未覺汗顏,尚敢出手傷人?」
岳素方才與這老道過了一招,已知對方武功遠勝自己,硬拼殊無勝算,冷冷道:「我奉欽命徹查官銀失竊一案,這些人糾眾拒捕、謀害官差,不過自取死路,與人無尤!」雲雁搖頭道:「一介女流之輩,算得哪門子官兒?你說是奉命拿人,身上可帶有訪牌款單?」岳素冷笑道:「我奉義父之命緝盜追贓,司府州縣皆須聽從調配,要甚麼牌票文書?你是哪兒來的野道人,膽敢如此狂妄?」
郎海通喝道:「這一位武當山雲雁前輩,猶是黃鶴掌門的師兄,你這不知死的後輩女娃,識相的還不快走!」岳素笑道:「原來是武當派的道士,難怪功夫這般厲害。武當山素受朝廷敕封,你跟本姑娘過不去,不怕來日大禍臨頭么?」雲雁撫須道:「江湖中人自顧江湖中事,其餘瑣屑俗務,貧道豈放心上?」
岳素道:「也罷,你這牛鼻子倚老賣老,仗著自己武功高強,便出手袒庇這些朝廷欽犯,將來總有懊悔之時。快將鞭子還我!」雲雁笑道:「丐幫弟子千千萬萬,個個都是朝廷欽犯么?只怕牢房裡也關不下這許多人。小心接著罷!」左臂一揚,將奪來的長鞭甩還對方。
岳素伸手接住鞭柄,那鞭頭忽如長眼一般彎轉過來掃向她面門,原來雲雁看似隨意一擲,實則手法暗藏玄機,鞭梢上餘力未消,猶能跟著追擊一鞭。雲雁見對方不過是名年輕女子,這一招也並未真想傷人,只想驚嚇這王振黨羽一番,聊作小懲大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