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拷問
梅潛點了點頭,道:「尊者如此忠心為教,於這事上想也是多有出力的了?」祝酋道:「這個自然。祝某雖未能公開現身相助,但在下始終牢記老宮主遺訓,暗中多有查訪。」梅潛道:「既如此,不知閣下這些年來可見成效?」
祝酋嘆道:「天大地大,此事本不啻大海撈針,教中萬千弟兄多年來都未有確鑿消息,祝某不過一人之力,哪得這般好運?先前本教收到風聲說應文大師人在浙江,瑤部妙使前往搜尋數月,不仍是一無所獲么?」梅潛冷笑道:「臭小子滿口胡言,居然面不紅心不跳,臉皮當真厚得可以。梅某卻聽到傳言,應文和尚其人下落,早在數年前便已被尊者訪得了。」
唐亘臉色大變,道:「祝兄弟,梅長老他……他說的可是真的?」景蘭舟聞言亦大為震驚:「祝酋知曉建文帝的所在?不對啊,他和沈泉是拜把子兄弟,後者訪求多年,祝酋若已查知其事,為何不告訴義弟?難道此二人找尋建文皇帝,並非所謀者同?」
祝酋面不改色,淡淡地道:「這話長老不知從何處聽來?閣下為人如此精明,怎也信這些無聊言語?」梅潛搖頭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老夫聽說松江府那甚麼『鐵燕銀槍』邵燕堂,與尊者交情著實不淺,有這回事么?」
祝酋臉色微變,道:「不錯,邵大哥乃是祝某忘年之交。他在江湖上素有俠名,與本教向無干連,長老何必去找他的麻煩?」梅潛笑道:「這等半瓶子醋的大俠,梅某是沒興趣結交的。不過邵家財雄勢大,非只武林中人緣極佳,同本地府縣官員也是稱兄道弟,閣下請他助你藏起應文禪師,實是再合適不過。」
景蘭舟心頭一震,暗道:「難道祝酋以報恩為由,挾逼邵燕堂所行竟是為此?後者每提起這事總是憂心忡忡、閃爍其詞,若其中果真涉及建文皇帝,難怪邵大俠無論如何也不肯說。」
祝酋嘆息道:「梅長老,你也當真記仇得緊。那日在渚溪鎮在下為求活命,不得不在陳李二人跟前扯謊,說你是隨我一道來取他們性命,如不以此惹得二人起疑,祝某焉有命在?長老於此記恨在心,今日便用同樣手段挑撥唐大哥與祝某。此等關天大事,豈能憑你空口白賴?閣下說我暗中藏起應文和尚,不知有何證據?」
梅潛道:「不錯,老夫眼下確無憑據。梅某本打算這一趟離了湖廣,便要去松江府找那邵燕堂好好問上一問,想來尊者是不願給我這個機會了。如老夫猜得不錯,你這趟從南直隸急急趕來湖廣,也是來尋霹靂堂兩位堂主的罷?」祝酋道:「這倒奇了,祝某找霹靂堂何事?」
梅潛冷笑道:「尊者一味裝聾賣傻,今日老夫便揭破閣下之謀,教你無話可說。那日我在南昌城遇見管長老,他同我說了西山岩洞那老和尚之事,梅某想起兩年前太白頂下那武功深不可測的老僧,猜到你二人關係非同一般,那老僧多半是你的師輩親長。老夫心忖單隻閣下一人與我等作對已令人大為頭疼,這老和尚倘再出手,峻節五老豈非死無葬身之地?更遑論敵暗我明,梅某連你師徒二人的底細也不知道。
「管長老心中所慮者同,我二人不由相視無言,一時憂心忡忡。桐仙忽道:『我想起有一個人,可以抓來問問。』起身外出了一兩個時辰,抓回一名中年漢子往地上一扔。我奇道:『這人是誰?』管墨桐道:『老弟說教中無人識得那姓祝的小子,此人今日手持青蓮令牌前來請我,難道他不知本教這些年來並無任命青蓮尊者?這人多半也是祝酋一黨,須得好好拷問。』那人臉上遍是淤傷,顯是已吃了打,哭喪著臉道:『管長老,小人只是南昌分舵一名小卒,哪認得教中的長老、尊者?就連您老人家,小的也是今日頭一回見。白天我在西山見到有人施放本教煙火信號,這才趕了過去,那人說自己是教中的護法尊者,叫我拿令牌到客棧來請你。小的不過是奉命行事,先前實實未曾見過那位公子。』」
景蘭舟心道:「原來這人是那日替祝酋跑腿的樵夫。管墨桐竟能想到去逼問此人,當真心思縝密、手段老辣。」
梅潛道:「我見這漢子不似扯謊,笑道:『老管,這種人知道些甚麼?你別為難他啦。』桐仙搖頭道:『南昌分舵弟兄管某無一不識,哪有你這號人物?你和姓祝的到底有何干係,說出來饒你不死。』那人臉色一變,從腰間掏出匕首往自己胸口插落,管長老一抬手點了他穴道,道:『想死還不容易?可得先說實話。』捏住那人下顎,給他喂下一粒藥丸。我奇道:『老管,你給他吃了甚麼東西?』桐仙道:『這葯叫做醉心丹,服下後有如酩酊爛醉、神志不清,你問甚麼,他便答甚麼,句句都是掏心之言。』」
祝酋聞言笑道:「天底下哪有這等靈丹妙藥?梅長老只恐言過其實。」神色卻有些僵硬。梅潛道:「管長老乃梅山醫隱入室弟子,他平日的手段,老夫倒也略曉一二。不過尊者放心,那人服食醉心丹后藥力發作,但不論我和桐仙如何發問,他口中只不停喃喃自語,且講得夾七夾八,聽不出甚麼大概,只翻來覆去說些甚麼王爺、王府之類的。」景蘭舟聞言心中一震:「祝酋果然和寧王府大有關連。」
梅潛接著道:「我二人聽對方提到王府,不由心中一沉,問道:『你家主人可是寧王手下?』接連追問數次,那人語不成句,只是反覆念叨這幾個詞。少頃醉心丸藥力漸退,桐仙點了他昏睡穴,皺眉道:『看來這人確只是無名小卒,問不出甚麼緊要之事。他口中不停講到王府,難道祝酋竟是王爺部下?這事倒該仔細打聽一番。』我將當日渚溪鎮上之事說了,道:『眼下松竹二友也在南昌,他二人與姓祝的小子有切骨之恨,不妨尋他們一同計議。只須我四人聯手合力,諒那老和尚不敢輕舉妄動。』管長老聞言默然不語。我道:『老管,你怕這麼做授人口實,將來宮主怪罪於你?姓祝的一心要對付我們幾個,這可是為了咱們自己的安危,陳李二人也不能置身事外。』桐仙沉思良久,嘆道:『老弟言之有理,此人不除,你我寢不成寐。』我兩人主意已定,便約了陳李二人次日在繩金塔相會。」景蘭舟聞言暗暗心驚:「原來那日松竹二老並非碰巧路過塔下,而是來赴管梅二人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