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樞壇主
冼景二人回到客店,景蘭舟道:「冼姑娘,今日天色將晚,咱們不如在武昌歇息一夜,明早再上路罷。」冼清讓懶洋洋打個呵欠,道:「你急著去找丐幫的臭叫花,我可一點不忙,歇個十天八天也不打緊。」景蘭舟微一遲疑,將梅潛也在武昌之事說了,道:「眼下事勢撲朔迷離,咱們還是小心些好。」
冼清讓面色微變,道:「姓梅的在這裡最好,我倒要看看他還有沒有臉來見我。」景蘭舟嘆道:「姑娘又何必說這些氣話?倘若『歲寒三友』當真殺到,你我二人焉有命在?」冼清讓道:「他們要對付的人是我,怎會出手害你?」景蘭舟道:「咱們這一路走來,難道我還能看著姑娘逢險遭難?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冼清讓聞言心下甚喜,便即不再多說。
二人傍晚在客店吃過了飯,正欲回房休息,忽有一廝仆打扮之人湊上前道:「敢問兩位可是景公子和冼宮主么?」兩人對望一眼,景蘭舟道:「在下正是景蘭舟,請問老兄有何貴幹?」那人道:「不敢當。小人唐安,奉我家主人之命,請兩位移步城東萬壽寺一敘。」景蘭舟聞言一怔,道:「你家主人是誰?」唐安道:「此處人多眼雜,小的未敢多言,兩位到萬安禪寺一見我家主人便知。」
冼清讓笑道:「你家主人如此神神秘秘,我怎知他是否不安好心?」唐安道:「家主只命小人前來相請,其餘之事一概不准我多嘴,還望宮主恕罪。車馬已在店外相候,有勞二位貴步少移。」
冼清讓問景蘭舟道:「這事出奇得緊,咱們要去看看么?」景蘭舟微一沉吟,道:「對方點名要見你我二人,可見是有備而來。如真是歲寒三友要出手加害咱們,也不必花費心思搞這些古怪,不如便去瞧瞧是何等人物。」
兩人隨唐安出了客店,果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雕飾頗為華貴。兩人登上車輿,唐安翻身上車一揮長鞭,那駿馬一聲嘶鳴,抬蹄前行。馬車趕在天黑前出了武昌東門,又走了十餘里路,便來到洪山腳下,但見岩壑秀異,樹叢掩映中果有一座寺院,夕照之下金碧髹彤,甚是偉觀。
唐安停好車馬,領二人進了山門,轉過一座石橋,接連穿過天王殿、大雄寶殿、玉佛殿,沿著西首斜廊又經過祖師殿、羅漢堂,便來到后寺的僧舍。唐安將二人帶到一間禪房門口,躬身道:「家主便在此間相候,兩位但請入內,小人先行告退。」
冼景二人互望一眼,景蘭舟輕輕推門而入,只見禪房內蒲團上坐著一名身材魁偉的大漢,穿一件元色圓領錦袍、頭戴瓦楞帽,約莫四十多歲年紀,生得額方面闊、臉皮發紫,下頜一圈短短的卷鬚,神情甚是剽悍。那漢子抬頭望見二人進房,臉上微微一笑。未待景蘭舟開口,冼清讓已驚呼道:「唐大哥!怎麼是你?」
那大漢沉聲道:「多日不見,宮主一向可好?」冼清讓哼了聲道:「不敢當!如今我倆到底誰是宮主,只恐言之尚早。」景蘭舟驚道:「冼姑娘,這一位便是天樞壇唐壇主么?」
冼清讓冷笑一聲道:「景少俠,我來給你引見,這一位正是唐亘大哥,卻只怕眼下早非是甚麼區區壇主了。三個老鬼躲藏在何處,唐大哥何不叫他們一齊現身?」唐亘嘆道:「似眼下這等情形,宮主還能喚我一聲大哥,唐某足感盛情。今日是唐某私下相邀兩位前來,三友並不在此,宮主大可放心。」
冼清讓笑道:「唐大哥說話不盡不實,梅長老分明就在武昌,怎說不在此處?」唐亘道:「梅長老是特意來尋馬順一行,他雖知宮主同在此地,不也沒有露面相見么?唐某這一趟孤身潛蹤而來,三位長老無一知曉,是為和宮主商議一件大事。」冼清讓冷笑道:「莫非唐大哥要我擇選吉日,將這宮主之位正式授讓於你?」
唐亘搖頭道:「宮主言重了。唐某雖然庸碌無能,卻寧死不敢違背姑母遺願。當日屬下奉宮主號令趕至江西,部署教眾搜捕陳李二人,不料梅長老遽然發難,領著二老殺了個回馬槍,南昌分舵的人手又大多被派去東鄉、安仁等處設伏,我和閔壇主、瑤部四使力戰不敵,皆為三友所擒。」
冼清讓淡淡地道:「三友武功絕頂,你們幾個自然不是對手,那也情有可原。之後他們三個推舉你當宮主,唐大哥定是卻之不恭的了?」唐亘嘆道:「箭在弦上,焉能不發?屬下當時若不假意應承,我自己縱不怕死,卻勢必連累瑤部四使一齊送命。屬下不得已同三友虛與委蛇,雖說是為情勢所逼,然唐某僭竊教主尊位,實屬大逆不道,萬死不能相贖,誠請宮主降罪。」
冼清讓見對方口稱下屬,言語中殊不失恭謹之意,不覺心中怨氣稍平,嘆道:「三友犯上作亂,教中人心震怖,唐大哥向為本教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只須你堅志不移,便始終是小妹最為倚重之人,我怎會怪罪於你?如壇主方才所言,果然只是迫於脅從,並非有意相叛?」唐亘道:「唐某深受姑母厚恩,立誓終身盡忠事教,怎敢泯滅良心、行此違亂之事?屬下惟恐宮主不明真相,誤以為唐某狼子野心,這才冒險將宮主請至此處,以明我一片心志。」
冼清讓嘆道:「非是小妹多疑,唐大哥堅毅勇烈,乃是本教第一條硬漢,實不似遭人裹脅之輩。」唐亘沉聲道:「唐某草芥之軀,一死何懼?但屬下身負老宮主未竟之志,未敢輕身殞命。昔日姑母臨終前曾留下兩道遺命,敦囑唐某暗中奉行,只是時機未至之時,卻不可輕易相告宮主。」冼清讓聞言動容道:「到底是甚麼遺令,乾娘連我也要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