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鐵燕銀槍
冼清讓聞言沉吟半晌,盈盈一笑道:「今日得聆前輩教益,小女子實是眼界大開,方知自己先前不過是坐井觀天。只是老前輩說的這些武學至理,晚輩再練幾十年也未必能夠領會,卻怕您老人家對牛彈琴,白費了一片苦心。」
顧東關搖頭道:「方才老夫所說這些道理,我連蘭舟也不曾教過,宮主卻不可不知。宮主倘有不解之處,日後若是遇見尊師,不妨向他請教。」忽向冼清讓身後道:「蘭舟,你可都收拾好了么?」冼清讓轉頭一望,原來她適才聽得入神,連景蘭舟何時來到近旁都未發覺。
景蘭舟道:「師父,弟子已整裝畢了。這一趟未能在山莊多侍奉您老人家些時日,弟子心中好生過意不去。」顧東關擺手道:「你此行是為救人,說這些作甚麼?我和慎棠見到你安然無恙,那也就放心了。你們快往蘇州去罷。」當下冼景二人在莊裡吃過早飯,景蘭舟灑淚拜別顧東關父子二人,與冼清讓繼續望東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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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自績溪向東北過了寧國府,第三日上便到浙境湖州地界。這日午時經過府城,景蘭舟向冼清讓道:「冼姑娘,這邊上緊挨著就是太湖了,『湖州』之名便是由此而來。我們沿著湖岸趕路,再走幾十里就是蘇州府境,當能趕上與蘇前輩之約。」
兩人策馬來到城北湖畔,冼清讓見那太湖風光水色,果與別處不同,抬目儘是荷葉蓮花,映得一湖皆碧、數點嫣紅。荷叢中不知幾許小船輕舟,多是身著碎花青布衣裳的漁家少女,在湖中採摘蓮子、嫩菱,不時傳來吳儂軟語的嬉笑打鬧之聲,令人心神俱醉。景蘭舟笑道:「冼姑娘,你雖是廣東人氏,看你的身段樣貌,卻像足了我們江南地方女子。」
冼清讓臉上一紅,啐道:「你又來胡說了,江南女子便長怎樣?」景蘭舟聞言一怔,笑道:「這我可說不出,也不過性子柔順些罷了。」冼清讓笑道:「你覺著我性子和順么?」景蘭舟想了想道:「姑娘有時確是威嚴難近的無為宮主,有時卻只像個平易可親的尋常女子。」冼清讓嫣然笑道:「那你更喜歡我哪般模樣?」
景蘭舟只覺心跳加快,笑道:「姑娘行事但求率性而為,何須旁人羅唣?」冼清讓聞言一笑,也不說話,只低頭按轡徐行。此時湖風輕拂,將她鬢邊數根青絲微微吹起,貼在玉脂般的面頰之上,景蘭舟只覺日光耀眼,竟瞧得有幾分痴痴出神,全忘了對方是武林中頭號邪派之主。他與冼清讓同行十餘日,既知對方於己有愛慕之心,途中無時無刻不嚴守禮數,未敢有絲毫非分之舉;但二人一路載笑載言,早互生親切之情,這是少年人天性如此,自古皆然。此際眼前桃花流水、草熏風暖,景蘭舟正自心馳意醉,倏然想起師父教誨,不覺心中一凜,急忙收斂神思,向前一指道:「冼姑娘,前頭不遠便是震澤鎮,我們在鎮上歇息一晚,明日就可到蘇州。」冼清讓緩緩點了點頭。
二人沿湖飽覽江南水鄉風光,又行出數十里路,忽見迎面二騎疾馳而來,馬上兩名漢子皆身著黑色勁裝,當先一人見到景蘭舟,拱手道:「叨擾了,敢問這一位可是鑄錯山莊景少俠?」景蘭舟聞言一怔,回禮道:「區區正是景蘭舟,不知二位有何見教?」
那兩人面露喜色,翻身下馬拜道:「我二人乃是松江邵府門下家丁,奉主人之命特來迎接少俠。我家主人已在前方震澤鎮上廣濟寺設下筵席,恭候少俠大駕。」其中一人望了眼冼清讓,遲疑道:「不知這位姑娘是……」
景蘭舟道:「這是在下一位江湖朋友,此行有事同來。不知邵大俠如何識得景某?」那人道:「河間府駱少俠與武昌顧堂主千金數日前造訪敝府,講明了此行來意,我家主人已安排人手四下尋訪林大夫的蹤跡。駱少俠向我家主人說起少俠不日即到,家主特命我等在此候迎。」
景蘭舟喜道:「原來駱師兄他們早已到了!不才與邵大俠素未謀面,卻偏勞諸位奔波,實在何以克當?」那人道:「少俠身為思過先生高徒,那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我家主人仰慕已久,今番得以相與,實是天大的喜事。少俠無須客氣,請跟我們來罷。」當下二騎在前開路,領著冼景二人行不多時,日頭落山前來到震澤鎮上。
那震澤鎮離蘇州吳江縣不遠,鎮上廣濟寺乃是座宋朝古剎,寺院臨河而築,頗具水鄉景緻。景蘭舟遙望見寺門外站著二人,一人身穿寶藍直裰,五十歲上下年紀,生得鬚眉雄偉、氣勢威嚴,當便是名揚江南的大俠「鐵燕銀槍」邵燕堂;另一人是名雲肩襖裙的中年女子,容貌甚是素雅,與邵燕堂並肩而立,自然是「鐵燕銀槍」之妻、峨嵋派有名的俠女桑慕華。
邵燕堂一眼望見景蘭舟來到,大笑著迎上前去,抱拳道:「景老弟,自打聽說了你的大名,邵某無一日不欲相會,今日總算遂了我的心意!」景蘭舟下馬長揖道:「邵老英雄俠名貫耳,晚輩同居南直,卻向來疏失存問,如今竟要前輩屈駕親迎,叫我如何心安?」邵燕堂上前握住他手道:「你我間不必說這些客套話。你是顧老前輩的徒弟,咱們也不用甚麼前輩晚輩,倘蒙老弟不棄,便叫我一聲大哥罷了。」神色極是親熱。
景蘭舟道:「這個如何使得?」邵燕堂擺手道:「爾汝之交,不必拘俗守常,就這麼說定了。不知這一位朋友怎麼稱呼?」景蘭舟道:「這位冼姑娘是在下的好友,這趟同來相助尋訪林前輩。」邵燕堂笑道:「果然姿容不俗。我來給兩位引見,這一位乃是拙荊,江湖上人稱『玉觀音』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