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內訌
二人正言語間,忽聽見前面一片沼地中隱隱傳來人聲,似是在激烈爭吵。駱玉書聽其中幾個聲音頗為熟悉,心中一動,將馬匹駐在原地,拉著顧青芷朝聲音來處悄悄靠近。洧水岸邊儘是一人多高的蘆葦,生得極為茂密粗壯,二人藏身其中行走,幾乎不露形跡。行到沼地邊沿,駱玉書輕輕扒開蘆桿偷眼瞧去,只見一小片沼地兩側各站著四名道姑,八人正爭論不休,一邊四人青衣紵履,正是霜霞霧霈四使;另一面四名道姑年紀皆與之相仿,穿的卻是淡黃色道袍。
駱玉書暗暗心驚,自忖單是霜霞二使已難應付,如今十二妙使竟到了八人,如被對面發現,只恐極難脫身。顧青芷朝他努了努嘴,示意對方正起內訌,不如先躲在一旁靜觀其變。只聽沉霜使冷冷地道:「玄部四位妹妹,此番出行前宮主早已替我二部分撥好各自差使,你們硬要越俎代庖、橫插一手,到底是何用意?」
對面一名黃袍道姑鐵青著臉道:「笑話!自老宮主設立十二妙使伊始,便是以我玄部為首,你幽部不過近年來方得宮主恩寵,就想作威作福,事事爬到我們頭上?」只見說話這名女子眸子漆黑透亮,雙眼在暮色中極有光澤。沉霜使哼了聲道:「依你說欲待如何?」那道姑冷笑道:「自今而後,應文和尚的下落便由我們玄部去打探,不勞煩四位姐姐大駕了。」
沉霜使一張臉雪白得有如透明,冷冷道:「聚星使,你這話甚麼意思?你違抗宮主勅令,莫非是想造反?」對面一名鵝蛋臉的黃衣道姑笑道:「姐姐可別拿這麼重一座大山壓我,妹妹身子骨弱,承受不起。尋找應文禪師本是我玄部分內之事,幽部四位姐姐若肯玉成,也只算物歸原主。」
染霞使笑道:「浸月使這話就差了,當初要不是你們玄部徒勞日久、一無所獲,老宮主又怎會將此重任交與幽部?若非小妹查到相國寺方丈這條線索,只怕你們時至今日仍像無頭蒼蠅一般亂沖亂撞。」浸月使冷笑道:「如今你便好見成效么?虛耗三年時光白搭上明覺老和尚一條性命,還逼得紅蓮尊者叛教投敵,嘿嘿,當真有大功於本教!」染霞使聞言一時語塞,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之色。
駱玉書心道:「原來無為教一直在找的人也是個和尚,不知這應文禪師又是甚麼來頭?她們口中的『紅蓮尊者』想必就是鑒勝了,浸月使既指他叛教投敵,看來無為宮同王振一黨確未相互勾結。」
那在德安城北與二人會過一面的「靜姐姐」摶霧使皺眉道:「梳雲、籠煙兩位妹妹,咱們三個一直都很聊得來,你們當真一點情面不講?」對面雲煙二使容貌酷肖,竟是一對雙生姊妹,其中一人冷冷道:「今日只論公事,談何私情?」也不知說話的到底是梳雲使還是籠煙使。摶霧使怒道:「真要撕破臉皮么?好哇,久聞你二人使劍時心意相通,威力非比尋常,我倒要領教領教。」
只見八女越說越僵,轉眼便要動手,顧駱二人心中想起羅琨曾言無為宮中結黨傾軋之風極盛,今日觀之果然不假,就連十二妙使也是各成營壘。駱玉書見織霈使從頭到尾一言不發,一張俏臉憋得通紅,就如下一刻便要哭出來似的,心道:「這小姑娘心地實在不錯。羅大哥曾囑咐勿要同她為難,過會兩邊真動起手來,我暗中保她無恙便是。」
沉霜使望了摶霧使一眼,沉聲道:「我二部間雖有些許爭執,待晚些時稟明宮主,凡事皆有公論,都是自家姐妹,怎能動不動便喊打喊殺?」摶霧使心中一凜,垂首道:「姐姐見教得是。」駱玉書心中暗暗稱讚:「沉霜使雖然冷口冷麵,行事卻有大將之風。」
不料摶霧使話音剛落,忽地一聲悶哼,身子直直摔倒在地。幽部三女見她嘴唇轉眼間便呈紫黑之色,不禁俱各失容。沉霜使厲聲道:「聚星使,我念在同門情誼,對你玄部一直處處忍讓,你怎敢下此毒手?」她臉上向來冷冰冰地沒甚麼表情,此刻卻柳眉倒豎、杏目圓睜,顯是恚憤已極。
聚星使又驚又怒,喝道:「你少在這兒含血噴人,憑甚麼說是我乾的?」沉霜使道:「大家從小一塊兒長大,何必遮遮掩掩?難道摶霧使不是中了你的獨門暗器五虻七星針?」聚星使皺眉道:「有這等事?讓我瞧瞧。」剛踏上一步,染霞使喝道:「還想過來再暗算我們幾針么?」縱身拔劍刷地朝她刺去。
這一下出手極快,聚星使防備不及,眼見長劍便要穿胸而過,只聽「錚」的一聲,浸月使從旁擋下這劍,冷笑道:「好啊,還說我們暗算偷襲?簡直卑鄙之極!今兒不打是不成了,妹妹們一齊上啊!」雲煙二使雙雙從後攻上,沉霜使和織霈使也提劍加入戰團,轉眼間便成七人混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