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無為宮主
景蘭舟一呆之下,想到對方是名年輕女子,自己這舉動實在無禮已極,忙不迭放手道:「在下一時鹵莽冒犯,實非出於本意,還望姑娘恕罪。」無為宮主見他神情大窘,掩嘴笑道:「你這人哪,也不知是偽君子還是真小人。」景蘭舟見她似乎未動真怒,不由略感寬心,笑道:「在下既然有求於姑娘,還是做真小人的好。」
無為宮主眉毛一揚,道:「這倒奇了,這世上還有景少俠辦不成的事么?」景蘭舟道:「那可多得很,眼下就有一樁。『錦衣三鷹』中的王林來勢洶洶,我不是他的對手,姑娘先前答應替我打發了他,可萬不能食言。」
無為宮主白了他一眼道:「姑娘前姑娘后的,難道我沒名字么?」景蘭舟笑道:「正要請教姑娘芳名。」無為宮主手腕輕抖,一張紙片朝景蘭舟面門飛去。景蘭舟見這紙片薄如蟬翼,在半空中竟是穩穩噹噹,不見顛簸飄揚,對方內力之深厚可見一斑,當即伸指輕輕夾住,只見上面瘦金體書「冼清讓」三字,筆跡極為娟秀。他曾聽顧駱二人提到無為宮的少宮主確是姓冼,當下笑道:「玉潔冰清,允恭克讓,人如其名,美不勝收。」
冼清讓聽他稱讚自己,心下甚喜,笑道:「油嘴滑舌,只怕掉轉過頭便不記得人家名字了。」景蘭舟笑道:「在下雖記性不佳,這般好聽的名字卻是想忘也難。」冼清讓掩嘴笑道:「好哇,當真是嘴上抹蜜。你這小子脾氣和思過先生全然不像,顧老前輩怎會收你為徒?」
景蘭舟聞言一怔,心想自己性子隨便,確同師父剛嚴方正的性格大是南轅北轍,他老人家為甚麼要收自己做徒弟,也真煞費思量。念及恩師,驀地想起一事,斂容問道:「冼姑娘,眼下有一件要事涉及師門,恕我不得不問。先前與姑娘交手之時,見姑娘的武功和我恩師竟似同出一脈,不知是何緣故?」
冼清讓微有詫色,道:「有這等事?是了,從小教我武功的師父很多,其中或許有崆峒派的人物。」景蘭舟搖頭道:「姑娘用來打傷陳舵主的游魚軟功是我師父自創的武學,並非崆峒派武功,你擲松針那一手『漫天花雨』更是顧家不外傳的絕招。」
冼清讓面色微變,問道:「『壁虎游龍功』、『折鳳手』、『凌鶴指』這幾項功夫,都是思過先生所創的么?」景蘭舟聞言大為驚駭,踏前一步問道:「你會壁虎游龍神功?明覺禪師真是你殺的?」
冼清讓嚇了一跳,冷冷道:「你這麼凶作甚?我幹麼要殺明覺老和尚?」景蘭舟心中一凜,隨即想到鑒勝奉無為宮之命追問那神秘人下落足有三年之久,對方既將此事看得極重,絕無道理殺了明覺自斷線索,當即溫言道:「此事關乎家師聲譽,在下一時情急失態,是我錯啦,姑娘勿要見怪。」冼清讓莞爾一笑,道:「那也沒甚麼。你懷疑是我下的手,難道那兇手也會使壁虎游龍功么?」
景蘭舟見她脾氣陰晴不定,說怒便怒、說好便好,心中暗自好笑,點頭道:「不錯,那兇手熟習『漫天花雨』和『壁虎游龍神功』兩項絕技,姑娘可知他是甚麼人?」
冼清讓沉吟半晌,道:「我這些武功都是師父教的,這兩日他老人家正在開封,照你這般說來,倒確像是他下的手。但師父他……他為甚麼要殺明覺方丈?這事好生令人費解,景公子,我眼下無法作答,須得回去問過恩師才知。」景蘭舟聽說這世上竟有第三人精曉顧東關的種種絕技,心中大為震慄,問道:「請問尊師如何稱呼?」
冼清讓微一遲疑,道:「我若說不知師父他姓甚名誰,公子是否相信?」景蘭舟聞言一怔,心想世上哪有徒弟不識自己師父之理?正要開口追問,忽見對方一對眸子在黑夜中清澄透徹,全無心虛閃躲之色,心中一動,暗想:「她先前明明已然脫身,此刻翩然復至,雖說未必真為踐約而來,望之似無惡意。況且對方武功不在我之下,她既不懼為我所制,又何必說謊騙我?天下千奇百怪之事本就不少,高人傳授弟子武功而不表露身分,那也並非沒有。」當即道:「我信姑娘便是。」
冼清讓目光閃動,道:「你真的信我?」景蘭舟道:「姑娘守信重諾,特來助景某排憂解難,我自然相信姑娘是一片誠心。」
冼清讓微微一笑,神色甚是喜悅,問道:「方才你轉念間便不再疑心是我殺了明覺和尚,一定已經知道我是無為教的人,對不對?」景蘭舟聞言一怔,見她既已猜到,只好點了點頭。冼清讓道:「是鑒勝和尚被抓后招供的么?」景蘭舟搖頭道:「鑒勝並不曾提起姑娘。」他先前同駱玉書假扮錦衣衛混入無為宮的姦細,確未敢在鑒勝面前過多談論教中之事,以免露出馬腳。冼清讓笑道:「那定是何漢岑跟你說的,他好大的膽子。你可知我在教中是何身分?」
景蘭舟心道:「何漢岑想來就是被我捉住的何老四了,我答應他不將事情捅破,怎知這無為宮主機敏過人,一估即中。」暗忖倘若顯露自己已知對方身份,何老四一家必然無幸,只得謊稱道:「在下不知,還望姑娘賜教。」冼清讓睜大眼睛道:「你不知道么?我就是無為宮的宮主。」
景蘭舟不想她竟如此輕描淡寫般自己說了出來,霎時間手足無措,欲待要裝出大吃一驚的模樣,卻又不善作偽,一時竟不知該當如何應對。冼清讓見狀掩嘴笑道:「你呀,不會說假話便不要說。你早就知道我是宮主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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