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城

  一周了。


  足足一周了。


  每天都收到鮮花這種事。


  見助理離開,阮婉注視著被對方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的那束花,隻覺得頭疼地厲害。她抬起手按壓了下太陽穴,才拿過花,略微翻找了下,毫不意外地從裏麵找到了一張卡片,內容依舊是幾行意味雋永的小詩,書寫的筆跡飄逸秀雅,一切看起來都既誠摯又不過分熱切——這都是滿滿的套路啊。


  就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低頭看了眼,來電人不是別人,正是譚元洲。她接起電話:“喂?”


  “今晚有空嗎?”


  “……”阮婉沉默了下後,回答說,“有。”


  “一起吃個飯如何?”


  從她回答“有”的時候起就已經料到了譚元洲的下一句話,所以自然也就沒有反對,幾句話後,這件事算是就敲定了。各方麵表現都極其成熟穩重的譚元洲沒有借機多和她搭訕幾句,而是很有禮地與她道別後掛斷了電話。


  阮婉一手放下手機,另一手撥動著眼前的鮮花,不得不承認,對女性來說,被這樣一名優秀男士追求並不是一件討厭的事情,隻是……


  “如果你現在是在追求我的話,抱歉,我想自己沒辦法給予你想要的回應。”


  晚間的餐桌上,阮婉很是直白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也許是性格使然,也許是在國外養成的習慣,譚元洲在感情這件事上十分坦然,所以她也沒有繞彎子。


  切著麵前牛排的譚元洲聽著這話,嘴角的微笑並未消失,隻是反問:“我可以問為什麽嗎?”


  “……”


  “據我所知,你對我並不反感,現在也沒有戀人。”譚元洲態度溫和地說,“我也看得出來,你是個對感情持認真態度的人——在這一點上,我們很像。所以你拒絕我關於‘交往’的提議,我完全可以理解,是我太過魯莽了。一切應該先從追求開始,對嗎?唔,是我現在的方法讓你覺得討厭嗎?”


  他問地誠懇,說得坦然,阮婉反倒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片刻後,她問:“你喜歡我?”


  譚元洲低笑了聲,低沉的聲音如同釀造了多年的紅酒,很是醇厚。他說:“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則沒有男人會追求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我們的長輩是朋友,家世相當,你長得很美,性格也很好……當然,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你想聽的。說實話,在感情方麵,我對你還遠不到‘愛’的地步。不過,如若一個才認識沒兩周、隻見過幾次麵的男人就張口對你說愛,恐怕你也不會信吧。”


  阮婉聽到這裏,不由也是莞爾。


  “我更多是覺得我們很合適。”譚元洲接著說道,“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已經很難很難像年輕時那樣滿懷激情了,我現在更想要的是一段穩定的感情和婚姻。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如果你願意給我機會,我會將感情投放在你的身上,它也許不會從一開始起就濃烈灼|熱,卻會更加……”他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描述,於是做了個手勢,“你懂的,就像是焰火和紅酒,轉瞬即逝與曆久彌醇的區別。”


  阮婉的目光落到手邊的紅酒杯上。


  譚元洲的聲音持續響起——


  “我沒有不|良嗜好,收入穩定,偶爾吸煙喝酒,如果你討厭我可以保證盡量不在你麵前做這兩件事。沒有婚姻史也沒有孩子,現在也沒有女朋友,前幾任女友都是和平分手,不存在什麽事後再來找麻煩的事。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阮婉不得不承認,當這種“大叔型”男人魅力全開時,還真是讓人有點把持不住。不過,她在原則問題上還是很堅定的,她沉吟了下,回答說:“真的很抱歉,現階段,我真的不想考慮這方麵的問題。”


  說完這句話後,她看到譚元洲注視了自己幾秒,之後,他露出了個笑容,沒有任何糾纏地做出了退讓:“好的,我明白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互相了解的機會,哪怕無法展開一段感情,做個朋友也不錯。是吧?”


  “當然。”阮婉點了下頭,撇開別的因素不談,譚元洲真的是很有風度的一位男士,如果隻是做朋友,她真的不反對。


  “那麽,我們算是達成了共識。”譚元洲笑著舉杯,“為了友情?”


  阮婉配合地舉起了杯子:“……為了友情。”


  與此同時。


  餐廳中,不遠處。


  “哇,真是相談甚歡啊。”


  這一桌坐著兩名青年,兩人相貌同樣出色,卻完全是不同風格。身穿白色西裝的青年麵帶笑容,顧盼間桃花眼熠熠生輝,頗有幾分“我不撩人人自醉”的感覺。他對麵的青年身穿黑色西裝,氣質冷冽,微微上挑的眼角讓他憑空多了幾分淩厲的氣勢,十分“生人勿近”。


  偏偏,這兩個氣場完全不同的人就坐在了同一個桌子上,而且看起來感情還不錯。


  說話的正是這名身穿白色西裝的青年,他笑眯眯地說:“看樣子很有戲啊,說不定過幾天就會交往了。”


  坐在他對麵的人好像完全沒聽到這青年的話似的,低頭切割著麵前碟中的食物,讓後者很是失望。


  “我說,沈老大,你是真不在意還是在我麵前裝作不在意?”


  被喊做“沈老大”的人,自然就是沈子煜;而稱呼他為“沈老大”的人,正是他的損友孟庭斐,也是曾經見證他“戀愛悲劇”的家夥。


  世上事偏偏就是這麽巧。


  孟庭斐路過本市,作為“地主”的沈子煜當然要盡地主之誼,然後就遇上了她和譚元洲。別疑惑他為什麽會知道對方叫譚元洲,持續關注她生活的他又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她身邊出現了什麽人呢?尤其這人……還在追求她。


  連送了一周的花!

  邀請她來這種地方吃飯!


  打扮地那麽風|騷!

  嬉皮笑臉!


  是要鬧哪樣!

  如若不是記得麵前坐著孟庭斐,沈某人幾乎要把手中的餐具給捏斷。他直接忽視了“譚元洲穿衣服其實並不花哨也並沒有嬉皮笑臉”這一事實,好吧,簡單來說就是他怎麽看對方怎麽不順眼。這當口,他悲哀地意識到了一件事,從前她和杜錦年交往時,他固然痛苦於她對杜錦年的執著,卻也能夠理解。而眼下,他雖然一直想著“就算她和其他人在一起也無所謂,隻要她開心就好”,可事情真的要發生了,他卻真的是一點也不痛快。


  用通俗一點的話說就是——他爭不過杜錦年,時也命也,他能忍;可這個譚元洲又算是哪根蔥?


  沈子煜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不對,卻也難以抑製,說到底,都是嫉妒心在作祟啊。畢竟,有幾個男人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女人跳進別人的碗裏還無動於衷呢?


  “沈老大,你不會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吧?”孟庭斐見沈子煜不說話,非常作死地又問了一句,“你現在比起過去雖然沉穩了不少,可也不是這樣的性格啊。”


  在手中的刀叉發出哀鳴前,沈子煜放過了它們。他放下刀叉,抬眸看孟庭斐,問:“否則呢?”


  他不僅是在問孟庭斐,其實也是在他自己。


  否則呢?

  他還能怎麽做?

  他早已下定決心不會越雷池一步,難道還要使用卑鄙手段逼迫她也陪自己單身一輩子嗎?那太可恥了,他做不到。


  “……去追啊!她現在不是還沒男朋友嗎?”孟庭斐整個人都不好了,心想眼前人的腦子不會是壞掉了吧,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現在正是大好時機,你要再不動手,人姑娘可就又要有新男友了。那男人看著年紀不小了,他們這一交往估計就是奔著結婚去的。”他搖頭歎息說,“你可想好了,阮婉是個長情又求穩的人,一旦下定決心結婚,可就不會輕易離了。等再多紀念,生下孩子……”到那時,哪怕沈老大後悔,他也真的沒有任何機會了。


  “……”


  孟庭斐自認為自己的“慫恿”已經達到了新高度,可讓他失望的是,自始至終,眼前人都沒有明確地表示態度,就好像他真的完全不在意這件事一樣。可是,可能嗎?別人也許沒注意到,他可是看得很清楚,當沈老大看到阮婉和另一個男人出現在這裏時,有那麽幾秒氣場變得超可怕。都吃醋能那樣了,不在意才叫怪事吧?

  孟某人真的是完全不理解小夥伴的思維,但這不妨礙他做神助攻。眼看著阮婉和那個男人準備結賬離開,他連忙也抬手招來侍應生:“結賬。”然後拖著沈子煜就追了出去。


  阮婉並不知道有兩人正跟在自己的身後,她隻是隱約覺得好像背後涼颼颼的,也許是夜風太涼了吧?才剛這麽一想,她就感覺到一個溫暖的事物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側頭一看,正是譚元洲脫下了西裝搭在自己肩頭。


  “夜裏風大。”譚元洲微笑著說,“小心著涼。”


  “……謝謝。”


  “不,這說到底是我的錯。”譚元洲在阮婉疑惑的目光中說,“如果不是為了和我見麵,你也不會換上這條很漂亮又稍微有那麽一點單薄的裙子,所以,我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


  這話說得風趣,阮婉不禁莞爾。


  然後,她就樂極生悲了。


  下階梯時她突然覺得腳底有些晃悠,緊接著整個人一滑,如若不是譚元洲及時伸手扶住她,她恐怕已經整個地摔倒在了地上。


  “小心。”譚元洲問,“怎麽了?”


  “……鞋跟斷了。”阮婉欲哭無淚,腳上這雙鞋明明是今年剛買的好嗎?為什麽會出這種事啊!


  ……


  另一邊。


  沈子煜看著某人落在她腰間的爪子,眼睛都快要冒火了。


  孟庭斐眼看著火候到了,非常勇猛地抬起一腳就踹在了自家沈老大的臀部上,直接將因為走神而無防備的後者給踹出去了——


  沈老大,兄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上啊!!!


  於是乎……


  才剛聽到譚元洲說“不介意的話,扶著我吧”的阮婉,突然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踉蹌的腳步聲。她一轉頭,就看到某個家夥又神奇地在她遇到難題時出現了——每次都是這樣,反而完全不意外呢。


  “……”


  “……”


  四目相對間,兩人都暫時沒有說話。


  最後,先開口的人是沈子煜,他看著她明顯有點奇怪的站姿,低聲問:“怎麽了?”


  阮婉當即回答說:“鞋跟斷了。”


  她說這話時,譚元洲側頭看了她一眼。


  阮婉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她此刻有辣麽一點期待,因為沈子煜這家夥每次出現時都能幫她解決各種問題。所以,她非常好奇他這次也能做到嗎?他總不至於隨身攜帶女鞋吧?……總覺得有點變|態呢。


  但好像又沒什麽違和感。


  ……等等!

  他不會真的隨身攜帶那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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