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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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阮婉沒有想到自己會做出這種事一樣，杜錦年也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得到一個擁抱。
身處民風相對開放的異國，擁抱這件事他應該已經習以為常了才對——比如說理查那家夥，兩天不見都會撲上來抱著他大喊“嘿，哥們，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但是，眼下是不同的。
沒有原因，就是不同。
撲麵而來的馨香讓杜錦年無端地就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次相遇，他接住從馬上墜下的她。比起三年前，她明顯長高了一些，身體卻依舊纖細，也……依舊柔|軟。這個認知讓他稍微覺得有些窘迫——他原本應該很自然地伸出手環住她的背脊，然而現在，手僵在了原地。
竟不知該如何才好。
與此同時，阮婉也是心情複雜。
她以親身經曆確定了一件事——“利令智昏”這個詞是真的存在的！……或者該說是“色令智昏”？
總之，都是他的錯，不該露出那種眼神那種笑容的，她是被帶進溝裏的！雖說……他的懷抱他的味道他的溫度很是讓她懷念甚至讓她有種不想鬆手的感腳，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鬆手。同時，她也相當擔心一件事——這個家夥不會被她嚇到吧？
她以前真不知道，這家夥居然是“慢熱”型。
畢竟上輩子……是他主動纏上她的嘛。
她原本一直沒把他放在眼中，隻把他當作一個認識的路人甲乙丙，一門心思地想著自己的“搶奪大業”。卻沒成想，最後的最後，願意陪在她身邊的，隻有他一人。那個時候，他守著她，護著她，對她說“隻要你願意，我隨時可以帶你走，讓你遠離一切不開心的人和事”。也直到那時，她才意識到，原來他喜歡自己。
可是，直到他死，她也沒有問過，他是從什麽時候起又因為什麽喜歡上的她。
她原本以為這輩子依舊會順理成章，卻沒成想，三年的工夫也沒讓他們的感情突破朋友界限到達戀人——不是她自戀，她是真的覺得，他挺喜歡她的，咳，所以說就差那麽臨門一腳呐。這也許是因為沒有在現實中真正相處過？還是說，是因為她太主動了？
雖說“他一定是她的”，但是，她覺得還是穩妥一點比較好。更別提，她上輩子都沒享受過被他追的過程，這輩子怎麽著也得享受一次吧？其實如果他樂意，她也可以讓他享受下被女性倒追的快|感，但現在不是不肯定他是喜歡主動還是被動麽……
想到此，阮婉克製住內心中那抱著他不撒手的衝動，緩緩鬆開了杜錦年。
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因為她現在的動作變得更加僵硬了。她暗自好笑，心想這家夥也不知道究竟在瞎緊張些什麽，難道她還敢當眾推了他麽？就算要推也要選個沒人的地方對吧。
杜錦年當然不是在緊張這個，他隻是……在她做出鬆開動作時，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抱緊她，不讓她離開！”。他被自己的這一想法嚇了一大跳，好在及時控製住了自己，否則真的是要……
總之，他簡直是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
不過……
她還真是嬌小。
雖說在女生中她一米六出頭的個頭已經不算矮小，不過依舊比他矮了十來厘米，瘦瘦又乖乖的。杜錦年覺得自己隻要一伸手，就能輕輕鬆鬆地把她抱起來，還能再轉幾個圈圈。……等等！為什麽他會冒出這種奇怪的念頭！
杜錦年正整個人略不好，就看到……
懷中的少女抬起頭來，朝他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錦年。”好久不見。
她的聲音很像她在郵件中提到過的“桂花醬餡的白湯圓”，軟糯糯又甜滋滋的。
他在這漂亮到了極點的笑容中無意識屏住呼吸，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們那邊，長久不見的朋友再次見麵時，是要這樣做沒錯吧？”阮·心機·婉為自己剛才的失態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
“額……”杜錦年恍惚了一下才反映過來她在說些什麽，心裏卻不知為何，稍微有一點失落。
阮婉後退了一步，雙手背在身後，歪頭笑道：“怎麽了？我弄錯了嗎？”
“……沒有。”杜錦年同學總算是找回了自己離家出走了片刻的理智，同樣露出了一個笑容，“真的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久不見。還有——”阮婉的笑容中流露出幾絲調皮之意，眨了眨眼，“二次見麵，請多關照。”
“……”
杜錦年怔住，隨即忍俊不禁。
她不說他還真沒意識到，原來這才是他們第二次真正意義上的會麵啊——他總是一不小心就覺得認識她很久了。
兩人相視而笑，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但是，光這麽笑著也不是個辦法，杜錦年輕咳了聲，問：“你報道結束了？”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阮婉滿心都是怨念，枉她一到這裏就給他發信息，結果他居然不“速來接駕”！咳，雖說這樣的想法有點“公主病”的嫌疑，但這也證明了……
杜錦年在阮婉心中的特殊地位。
想到此，她微微一笑：“嗯，已經結束了。你的事情也忙完了麽？”
話聽起來是很體貼小意沒錯，杜錦年卻沒來由地心裏一顫——嗯，總覺得有什麽危機來臨了呢！不過他向來不是會撒謊的人，很誠實地回答說：“都忙完了，剛才我還想去門口接你，結果迷路了。”
阮婉：“……”這讓她說什麽好？
於是乎，她心中的那一點怒意在這種啼笑皆非的心情中煙消雲散。與此同時，她踮起腳尖，抬起手從他的頭上取下那片綠葉，拿著它在他麵前晃了晃：“你難道迷路到了樹林裏麽？”
杜錦年略心虛地遠目：“……”雖然並不想承認，然而真的是這樣沒錯。
阮婉：“……噗！”她一把捂住嘴，差點沒噴笑出來。討厭啊，這家夥要不要這麽可愛。她繼續猜，“難道說你實在找不到出樹林的路，於是爬上樹了？”
杜錦年黑線，麵對她興致勃勃的目光，他無以言對地自黑了一把：“你應該知道，我的英文名並不是泰山。”所以不會做這種事。
“哦~這樣麽？”阮婉笑眯眯。
杜錦年被她微微上挑的語氣弄得有點心癢癢，他連忙別過眼，幹咳了聲說：“大概是落葉不小心掉我頭上了吧。”說話間，他想從阮婉的手中拿走那片葉子，卻被避開了。
她隨手將這片葉子放入包中，順帶取了樣東西出來，笑著遞給了他：“喏，交換。”
“什麽？”杜錦年接過她手中的東西，仔細一看，哭笑不得，“地圖？”
“很適合你喲。”阮婉眉眼彎彎地說道。上輩子她就聽他說過“來當交換生的第一天差點迷路”，她還以為他是開玩笑呢，沒成想，居然是真的，也是醉醉噠。不過講真的，學校的路的確挺難記的，正常人至少也要兩三周才能徹底熟悉過來，小販們於是從中發現了商機——“大學簡易地圖，一塊錢一份，物美價廉，快來看一看啦！”——阮婉很是機智地買了一份，她可不希望剛開學就在課程上遲到。
“給了我，你怎麽辦？”杜錦年表示自己很擔心。
“你可別忘了，我是南方人。”阮婉回答說，“看上一遍就記得差不多了。”說到這裏，她狀似無意地說，“不信我證明給你看。唔，我是住2號女生宿舍，所以應該走右邊那條路，到科技樓再右拐，然後……”她根據記憶大致說了下線路，問道，“對嗎？”
杜錦年仔細地對照著地圖，最終的表情是一個大寫的“服”！
——姑娘你牛的！
“你記性真好。”他由衷讚歎。
阮婉卻心想“杜錦年你真是個大蠢牛！”，上輩子怎麽沒發現他這麽笨的，沒聽到她都“暗示”了自己住在哪裏麽？他還不趕緊速速報來！不過她轉瞬又一想，笨拙點也不錯，沒辣麽多花花腸子。於是她循循善誘：“你的宿舍樓呢？該怎麽走？”
“我住14號男生宿舍。”杜錦年回答說，說話間，他稍微挪動了下|身體，以便兩人可以一起看地圖。
“14號？運氣不錯嘛。”
男生宿舍樓目前有十五棟，女生同樣如此。不過並不是同期建的，而是陸續建造的。也正因此，正常情況下排序越靠後的宿舍樓住宿條件就越好。當然，也有例外。比如說男生女生的1到4號宿舍樓因為建造年代久遠，所以在前幾年都得到了一次全麵整修，所以現在條件也挺好。
所以，阮婉的運氣其實也是很不錯的。
“這邊……也是往右……”
兩人對著地圖找了一小會路，很快找到了杜錦年的宿舍樓。
“我們的宿舍樓離地不太遠呢。”阮婉笑著說。
“是啊。”杜錦年點頭。
阮婉伸出手，在地圖上的4號食堂上點了點：“看，這是距離‘我們’最近的食堂。”說完，她滿心期待地看著杜錦年，心想姑娘我都暗示到這個地步了，你總該說上一句“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去吃飯”了吧？
結果……
二更
杜錦年這混蛋居然來了句——
“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阮婉：“……”好想打死他腫麽破？味道就那麽重要麽麽麽麽麽！！！
就在她即將抓著手中的地圖給他的頭來上幾下時，這貨再次開口了，他說：“所以……咳，要一起去嚐嚐看嗎？”
“！”
阮婉驚訝地看向他。
杜錦年眼眸下意識垂下，抓著地圖的手指無意識微微捏緊，他不知為何有點緊張地厲害，心中突然就想起了好友金毛的話“杜，你這樣不行！追女孩子一定要膽大！大膽地去約她，大不了就是被拒絕一次嘛，有什麽大不了的！換個目標就是了！”，他果然還是不可能像理查那麽淡定地去約女孩子一起吃飯。但是……
他暗自給自己打氣，抬起眼眸與身旁的少女對視，輕聲說：“已經是中午了，你應該還沒有吃飯吧，要、要不要一起去？”他的聲線中，有自己都沒發覺到的緊張與忐忑。
阮婉眨了眨眼，心中泛起了一絲甜蜜的喜悅，同時，又再次差點沒笑出來。
這個笨蛋，第一次吃飯居然是約女孩子去食堂——虧他幹得出來。
她正無語，就聽到他宛若神來之筆地又來了句：“去晚了排隊的人就多了。”
阮婉：“……”
杜錦年：“……”
他好想打自己……qaq
即使再沒經驗，他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隻是突然就想起了剛才同寢室的人提醒說“中午去食堂要盡量早，否則排隊的人會特別多！”，然後就……就……
阮婉差點沒扶額，心想她如果把他的這番對話放到論壇上八一八，他絕對會被評價為“極品”的吧？她絕對會被壇友們勸著分手的吧？
不過……
她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模樣，勾起唇角：“嗯，好啊！”她怎麽可能會拒絕他嘛。
“！”杜錦年露出驚喜的表情，暗自感謝了金毛一秒——這家夥的話還是有正確的時候的！
阮婉一本正經地說：“怎麽說也是未來幾年裏要經常去吃飯的地方，還是先去試試看比較好。”
“嗯。”杜錦年笑著點頭，“那我們走吧。”
“好……”阮婉才走了一步，驀地停住身形，“等一下。”她是不是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杜錦年正疑惑，然後就看到了身旁少女的臉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再然後，他看到她僵硬地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站著的一男一女。
杜錦年這才發現那邊有人。
嗯，從這個意義上說，被同時忽視的喬家兄妹也是挺淒慘的！
與看到沈子煜一樣，杜錦年同樣覺得喬家兄妹有些眼熟，他回憶起來：“那是……？”
“我名義上的哥哥和有一半相同血緣的妹妹。”阮婉低聲回答說，在麵對其他人時，她絕不會用這樣的介紹語，但既然是錦年，她覺得他應該知道。
杜錦年恍然點頭，通信三年，他們都隱約提到過自己的家庭。正如他有著不完滿的家庭，她同樣如此。唯一的差別是，他的父親至今都沒有再娶，而她……
他看向不遠處，那和阿婉有著一半相同血緣的少女並不比她小上多少，也就是說……
與此同時，他總算想起，自己的確和那對兄妹有著一麵之緣，也是在三年前，也是在那個馬場。咦？等一下！這麽說來之前那個指錯路的人……
就在杜錦年總算想起來的時候，阮婉也帶著他喬家兄妹“回合”了，麵對著這兩人的目光，她幹咳了聲，窘迫之感更加強烈了。蒼天在上，她可以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無視他們的，隻是情不自禁就……咳！
此時此刻，喬家兄妹的表情是這樣的——
喬毅：==
喬心願：=皿=
一個無語，一個不開森。
毫無疑問，他們都在以沉默對阮婉“見色忘義”的行為進行批判，嚴肅的批判！
阮婉眼看著氣氛再這樣凝滯下去也不是辦法，隻好找話題：“怎麽少了一個人？”
聽她提到這件事，喬毅的神色有些微妙。
而喬心願則很是直接地回答說：“他突然就走了，臉色臭臭的，好像被誰得罪了一樣。”她沒覺得有啥不對，因為在她的印象裏，沈子煜就是一隻“憤怒的小鳥”，整天氣哼哼地想要撞豬頭，要是總露出笑嘻嘻的表情那才叫怪事呢！
阮婉也沒意外，因為在她的心中沈子煜也是個惱怒的小鳥。
就這點而言，她和喬心願的血緣關係絕對是真的無疑！
“都中午了。”阮婉繼續轉換話題，“不如一起去食堂吃個飯吧。”
喬毅：“……”這話題也實在轉的太生硬了，不過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好啊。”喬心願回答地很幹脆。
就在阮婉鬆了口氣的時候，這妹紙卻又來了句——
“不過姐姐，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他到底是誰？”
說話間，喬心願“惡狠狠”地盯著杜錦年，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家夥有些眼熟。
喬毅麵無表情，心裏卻覺得自家沒有被食物誘|惑、執著追求事實真相的妹子實在是幹得漂亮。
喬心願能不執著麽？能不想知道事實真相麽？
姐姐當眾飛撲過去抱住的男人啊！
抱住的男人啊！
男人啊！
啊！
每個女人的身體|內都隱藏著“八卦之力”，它一旦被激活，將勢、不、可、擋！
“……我來介紹下。”阮婉硬著頭皮說，“這位是杜錦年，這位是……”簡單地完成了介紹後，眼看著雙方互相打了招呼，她暗自鬆了口氣。
向來不知委婉為何物的喬心願張口就問：“杜師兄，你和我姐姐很熟麽？”她的思維很簡單，杜錦年（目前）是這所大學的學生，她將來也會來這裏就讀，於是他是師兄，證明完畢！
“額……”杜錦年頓了下，回答說，“我們是……”
“筆友。”
“網友。”
“……”x2。
阮婉與杜錦年對視了眼，同時再次開口——
“網友。”
“筆友。”
“……”再次x2。
阮婉心中為他們倆這低到差點爆了表的默契度點了根蠟，張口解釋說：“我們一直用郵件互相聯絡，差不多認識三年了。”她有點擔心喬心願又問她“你剛才為什麽要去抱他”，她倒是無所謂，不過她擔心他會被嚇到，萬一跑了咋辦？於是她強行解釋說，“雖然認識很久，不過因為他一直在國外，所以真的是很久沒見了。”
所以說，他是“歪果仁”！“歪果仁”！所以見麵來個擁抱多正常啊，別再問了！
其實，阮婉想多了，喬心願真沒想問，或者說她已經顧不上問了，因為她已經想起，這位叫做杜錦年的仁兄正是姐姐當年“一見鍾情”的對象！姐姐還說“他是我的，你不許搶”呢！她當時就震驚了，不過事後隻以為她在開玩笑，沒成想……居然是認真的啊啊啊！！！
她突然又想到，那個時候……姐姐剛見到他之後，就問她借電腦用，所以他們那個時候就已經成為筆友了嗎？這這這這這可真是……太太太……
嗯，如果此時用一句遊戲術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
叮咚！玩家“喬心願”已陷入精神紊亂狀態。
於是乎，喬·沉默·毅、喬·恍惚、心願、杜·窘迫·錦年和阮·厚臉皮·婉就這樣一起吃了一頓氣氛十分奇怪的午飯。
他們的運氣還不錯，食堂一般都自帶“點餐模式”，而今天在4號食堂中點餐的人不算多，所以他們並沒有排隊。午飯還算豐盛，食堂的味道……嗯，說不上好吃也說不上難吃，最主要的是，絕大部分人都有點食不知味。
午飯後，杜錦年禮貌地向阮婉告別，雖說他其實還想再和她說上幾句話，但是……她接下來要去的是女生寢室，他一個大男人跟著算是怎麽回事。
而阮婉雖說也有心再和他說上幾句話，奈何燈泡太刺眼呐，好在，來日方長，倒也不急於一時。
不過分別前，她很真誠地囑咐他：“看著地圖，小心迷路。”囑咐完了還是不放心，“你先走吧，我看看你走的方向對不對。”
“……”他很想告訴她自己認路的功力其實並沒有那麽差，不過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並且乖乖地按照她所說的做了——不知為什麽，他就是不想讓她擔心。
而且……
行走中的杜錦年，覺得自己能夠感覺到她從背後投來的目光。這個認知，讓他的心一瞬間柔|軟極了，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
然後，他順從本心地笑了出來。
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對“未來”充滿期待。也許下一秒，也許下一分，也許下一個小時，就會再在哪裏見到她。光是想到這件事，就讓人發自內心地覺得歡喜。
杜錦年突然就懂了——他真正想和她說的話，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