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城
一更
人的確是那個人沒錯。
氣場卻和平時完全不一眼……
祁宣其實不太明白“氣場”這個詞,他就是覺得今天的阮婉和平時很不一樣。平時她是怎樣的呢?他搓著下巴想了想,最終覺得可以用一個詞概括——神氣!沒錯,她可神氣了,讓人光是看著就不小心萎了。可眼下,她那股精氣神好像完全都飛走了,眼睛無神地很。又好像是在雨中凍得很了,此刻的模樣看起來格外可憐。不過一點也不難看,真的,祁宣敢拿自己的壓歲錢發誓,這姑娘就算在這種時候也漂亮地驚人——巴掌大的小臉上臉色蒼白,嘴唇微微發青,再搭配上她緊貼在雙頰的黑發,讓人光是看著就覺得……嗯,不能再讓她這樣下去。
而且,作為盆友,他也不能看著她繼續蹲在路邊淋雨啊。
祁宣努力回想了下這姑娘從前勸說自己時說的話,然後發現……啊哈哈哈,一不小心給忘光了!qaq
他又想到她是因為他提到蘇奶奶才抬起頭的,連忙說道:“我送你回去吧,你外婆現在肯定可擔心了!”說完,他猶恐她不信地加重語氣說道,“真的!”
一邊說,他一邊努力向她發射小眼神,以表示自己的話是辣麽地可信!
阮婉聽了祁宣的話,兩眼無神地看著他,嘴唇顫了顫,露出一個苦笑:“外婆……”
“嗯?”祁宣湊近,“什麽?”
“外婆她不要我了……”阮婉低低地說,“媽媽不要我,她也不要我。”被大雨淋得有些發懵的阮婉這時說話已經有些語無倫次,而她的話,也顯而易見地把祁宣給嚇到了。
祁小宣真心是驚呆了,敢情這姑娘是和她外婆吵架了啊!她和她外婆都不像是暴脾氣的人,能吵起來,事情應該不小吧?居然吵到她離家出走的地步!……他聯想到自己曾經離家出走的經曆,突然就有了點同仇敵愾感——大家從此以後都是離家出走過的人了!
好兄弟,講義氣!
這種義氣感驅使他一拍胸脯,擲地有聲地說道:“沒事!你外婆不要你,我外婆她要你!”他自覺自己說的可有道理可講義氣可押韻了!咦?等等,他外婆好像已經去世了,這話說得有點不太吉利啊。
祁宣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阮婉:“……”這麽一無語,她稍微清醒了一點。
被自己那滿腔的“兄弟之情”感動的祁宣也沒再說什麽,拖著她就站起身:“別在外麵淋雨了,跟我回家吧!”然後,他就拽著阮婉一路狂奔起來。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的阮婉就這麽被祁宣扯回了家。
而此時的祁宣家中,已經快亂了套。能不亂套嗎?就打發那倒黴孩子去打瓶醬油,他居然都能失蹤幾個小時!放在平時也就算了,頂多是找上門抽一頓的事。糾結的是,祁宣她媽剛想打電話去找人,結果就來了這麽大的雷雨,誰敢隨便打電話?更為坑爹的是,那孩子腦袋缺根筋,萬一這雷把玩蒙了的他打清醒了,讓他傻乎乎地往家裏跑該怎麽辦?這若是被劈了……
“真是急死我了!”祁家媽媽抬起手一拍茶幾,自己疼得齜牙咧嘴之餘,心中火氣更甚。
“還不都是你!”祁宣爸爸瞪了眼自家老婆,“知道那臭小子跟皮猴似的,還讓他去打什麽醬油!我……”
話音未落,他背上就挨了老婆一下,頓時不敢再說什麽了……不對,他這是讓老婆!
祁宣媽媽看著自家丈夫憋氣的臉,心裏順暢了些許,而且打他手也沒打茶幾那麽疼。
祁宣奶奶邁著老步在門口來來回回地打著晃悠,實在沒忍住走到牆邊操起一把傘:“我出去看看!”萬一那倒黴孩子真在下雨天往回跑呢?本來就不聰明,劈地更傻了可怎麽辦!
“媽!”祁宣媽媽也顧不上揍自家丈夫了,連忙走上去攔住,“您別急,那小子就算醒過神,也應該會等到雨停了才回來。”不攔不行啊,婆婆老胳膊老腿的,這大下雨天出去萬一不小心滑倒摔出個好歹,可怎麽辦才好!
祁宣奶奶眉頭不展地說道:“小宣從小就一根筋,我記得他小時候有一次放學在學校玩忘記時間,聽到打雷才想起要回家,匆匆忙忙就往家跑,結果路上還摔了一跤。”
祁宣媽媽心中想“可不是嗎?否則我怎麽會這麽擔心!”,口中卻說:“您也知道那是小時候嘛,他已經長大了,不會再這樣了。”
“我記得他還有一次下雨天回家,在路邊發現一窩小狗,居然在那裏給狗打傘打到忘記回家!”
“……那也不會總在路邊遇到狗啊。”
“萬一遇到了呢?”
“那他現在至少也不會再在路邊蹲著打傘了,肯定會把狗帶回來啊!”
婆媳倆正各自開著腦洞,就聽到祁宣爸爸甕聲甕氣地說:“家裏可沒地方養狗。”
“你閉嘴!”x2。
祁宣爸爸被自家老媽和老婆的二連擊給打了個發懵,幹瞪著眼不敢再說什麽,免得被這兩頭“憤怒的暴龍”給撕成碎片。
就在此時,手持著一把破傘的祁宣踏進了家門,他遠遠地看著自家奶奶和老婆,就揮舞起手上的傘:“奶奶!媽!我回來了!”
等在家裏的三人同時舒了口氣。
“總算是回來了。”
“他怎麽還是下雨天往家跑?”
“至少沒帶狗……額,帶了個人?”
……
三人頓時傻了眼,眼睜睜地看著祁宣拖著一姑娘撒丫子往家裏狂奔,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判斷這到底是“死性不改”呢,還是“質的飛躍”。
等兩人進了屋,他們才發現兒子帶回來的姑娘居然是阮婉。
祁家一家人都對她印象不錯,眼下看著她形容狼狽,連忙圍了上去,噓寒問暖。又用眼睛瞪瞬間淪為“撿回來的孩子”的祁宣,意思很明顯——你把人家姑娘怎麽了?!
祁宣差點沒吐血,他敢把這姑娘怎麽樣啊!不要命了是怎麽的?
不過這種時候他也不好說什麽,隻能用嘴型回答說——她和她外婆吵架了!
三人秒懂,於是也不再問些什麽。緊接著,祁宣奶奶招呼著阮婉去換衣服,祁宣媽媽沒好氣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毛巾往兒子身上一甩:“擦幹淨!……不對,滾去給我換身衣服!”她本來是想讓兒子去洗澡的,後來一想應該先讓阮家小姑娘洗,於是祁宣的待遇就被“降等”了。
祁宣嘿嘿一笑,很是幹脆地脫掉了身上的t恤和短褲甩給老媽,而後在“你個臭小子!”的罵聲中提著毛巾跑回自己房間,很快就穿了幹衣服出來。他頭發不長,略擦下就不再滴水了,不過還是把毛巾頂在腦袋上……嗯,這造型有點帥!跟休息中的拳擊選手似的!
走到客廳時,祁宣媽剛好端了杯薑茶過來,祁宣接過就喝,一個沒留神,腦袋就被自家老媽接管了。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脖子都差點旋轉了三百六十度,剛才特意擦出的帥帥發型那也必須不存在了……他苦著臉扒拉了下亂糟糟的雞窩頭,就看到自家老媽把毛巾往自家老爸手裏一塞,坐到自己對麵問道:“怎麽回事?”
祁宣於是把剛才的情況稍微說了下,總而言之他自己現在也是一頭霧水。
祁宣媽想了下,覺得這事情必須得打電話跟阮婉外婆說一聲,免得她老人家擔心。說來也巧,剛才還打得厲害的雷,現在居然聲音漸小,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完全停息了。她看著自家正抓著個蘋果啃的兒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你醬油呢?”
祁宣呆住:“啊!”
之前為了抓住阮婉,他好像隨手把什麽東西給丟了。現在一想……
“我的醬油!”他跳起身,就要往外衝,卻被自家老爸一把抓住,然後就挨了一頓暴揍。
他抱著腦袋在家裏來回鼠竄的時候,流了一地黑水的醬油瓶也正躺在雨中默默哭泣——主人,我為你家辛辛苦苦工作二十年,你就這樣無情地拋棄了我!qaq
這邊廂祁宣媽媽總算找了個雷聲小的空檔給阮婉家打了個電話,那邊廂阮婉也在祁宣奶奶的張羅下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老人家對她很好,裏麵的衣服拿了幹淨的給她,至於外麵的衣服……阮婉低頭扯了扯裙擺,第一次知道祁宣奶奶當年居然在城裏讀過書——這位老人家給她穿的是她當年的“校服”。
那個時候的男學生愛穿藍色長袍或者改良中|山裝,女學生則愛藍色長袍或者藍襖黑裙,襖隻過腰,裙到腳踝。阮婉如今的身高大概一米六,和祁宣奶奶年輕時差不多,所以衣服居然挺合身。
祁宣奶奶笑眯著眼繞著阮婉轉了幾圈,一臉滿意地點頭:“漂亮!合適!”
阮婉不知說什麽才好,隻能再一次低聲道謝。
結果祁宣奶奶不知怎麽的居然冒出一句:“我年輕的時候其實挺討厭你家外婆的。”
阮婉:“……”這是什麽情況?
二更
祁宣奶奶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著鏡子中的阮婉,說道:“你外婆年輕時就和你現在一樣漂亮,水靈水靈的,附近的年輕人沒幾個不喜歡私下裏討論她的。我那時候覺得你外婆就是個狐狸精,煙視媚行!”
阮婉牙一疼,膝蓋有點疼,同時又不得不承認祁宣奶奶還真的是讀過書的人呐,“煙視媚行”這個詞和“狐狸精”搭配還真的是沒啥問題……
“後來,你外公去世了。”祁宣奶奶歎了口氣,輕聲說,“你外公家裏人說你外婆克夫,她也硬氣,收拾著東西從省裏回到了鎮上。你外婆的父母心疼她這麽年輕就喪夫,張羅著想讓她再嫁,她死也不願意。”
阮婉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她從沒有聽說過這種事。她突然就想起外婆脖子一側的淡淡傷疤,情不自禁就想,這難道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外婆夠行。”祁宣奶奶搖頭說道,“那年頭時局亂,什麽事都能發生。你外婆回家沒幾年,她父母就生意敗落又相繼去世了,她散去家裏的其他人,一個人辛苦拉扯著你媽媽。”
“……”
“媒婆接二連三地上門,都是幫人向她提親的。這也難怪,她一個年輕女人,長得漂亮,又有點薄家產,誰不喜歡?”
……
阮婉安靜地聽著祁宣奶奶的敘述,完全可以想象到,外婆當年的生活有多艱難。一個漂亮有金、又沒有家人庇佑的年輕女人,簡直就像是拿著金子從鬧市中經過的孩子。可即便如此,當時甚至未滿十八歲的外婆也堅強地熬過來了。倒不是說丈夫死後不嫁人是多麽光榮的事,事實上,阮婉從來都覺得外婆並不是因為改嫁的事生媽媽的氣。外婆隻是……無法讚同媽媽的一些做法吧——因為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孩子,一次都沒有。
“你外婆活得真不容易。”祁宣奶奶又歎了口氣,“你媽媽已經傷了她的心,孩子,你可不能再傷一次啊。”她知道阮婉家的事不該由她來多嘴多舌,可她就是忍不住嘮叨。
“……嗯,我知道。”
阮婉是真的後悔了。
哪怕自己當時再失態,也不該在雷雨天跑出家門,外婆得多擔心啊。萬一她也跑出來找她,摔了怎麽辦?外麵雨那麽大,根本沒人會發現的!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恨不得立即跑出去找人。
好在祁宣媽媽很快來說了個好消息,外婆在家,還接到了她打過去的電話,知道阮婉正在這邊,還給他們家致歉,因為自家孩子給他們添了麻煩。
阮婉聽完這話,總算是鬆了口氣。
而另一邊,剛剛掛斷電話的外婆也是鬆了口氣。
“怎麽樣?”站在一旁的素芳華緊張地問道。
“沒事。”外婆沒好氣地回答說,“總算還不傻,知道往別人家跑,沒戳在路邊傻淋雨。”
“我去接她!”素芳華匆匆忙忙地就往門口走。
“我也去!”原本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的喬心願也跳了起來。
沈子煜也跟著站了起來。
“都給我回來!”外婆喝道,“還嫌現在不夠亂嗎?”
素芳華手足無措地看著外婆,表情有些委屈:“我這不是擔心小婉……”
“你真擔心她,就——”外婆發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淩厲,深吸了口氣,讓它緩和了些許,“剛才就不該突然說那話。”
“……”素芳華雖說已經是個母親,但在自己的親生母親麵前,還是時不時會流露出怯態,“我以為小婉會高興。”
她是真的以為小婉會高興。
還記得小婉剛上初一那會兒,就打電話跟她說“媽媽,我什麽時候能和你住一起呀”,她當時聽著可心酸了。可向來愛抓她把柄的婆婆還在,她不敢輕易帶小婉回去。偶爾回來看看媽媽也總不給她好臉色看,她也不敢住太久,否則婆婆又有話說了。
她其實也想和小婉一起住,自己的孩子哪有不想的,隻是那時候條件不允許。現在條件總算允許了,經緯對這件事很支持,老爺子和喬毅也沒什麽意見。她等著時間到了暑假,特地趕來告訴小婉這個好消息,誰知道……
會是這麽一個結果。
想到小婉這堪稱激|烈的反應,她不免有些傷心——這孩子是不想跟她走啊。
素芳華原本就覺得這幾年小婉對自己越來越冷淡,開始還覺得她是青春期到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眼下看來,真的是和她生疏了。
外婆看著自己的女兒,覺得簡直一個頭兩個大,這性格……好吧,用小婉前幾天隨口提到的那個詞說就是——傻白甜!
從小就傻白甜,結了婚還是傻白甜,到現在依舊傻白甜!
相較而言,過去還有點像芳華的小婉,沒有繼續長成她媽這樣可真是太好了,否則她這輩子就別想安寧了。
“媽,你看……”
外婆一扶額:“總之這事你別再管了!”越插手越亂!
“……哦。”聽外婆這麽一說,素芳華哪怕有點不情願,也隻能老老實實應下。
此時的外婆,一言一行之間赫然展露出“食物鏈頂|端”的氣息,身為成人的素芳華尚不敢輕易捋虎須,其他兩隻小魚小蝦米顯然就更加沒有這個膽子了。
外婆教女後沒多久,就看到自家那讓人提心吊膽牽腸掛肚的小外孫女撐著把傘從外麵進來了。別說,一眼看去還真有點驚豔感。此時此刻,這場突如其來的雷雨已經提著厚重的烏雲裙準備離去,裙擺甩動間,落下點點雨滴。身形纖細的少女穿著一身藍襖黑裙,撐著一把油紙傘踏進門來,遠遠看去,就如同詩中那宛若丁香一般帶著點點憂鬱的“雨巷姑娘”。
所有人都怔住了。
嗯,除了外婆。她一眼看去,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這熊孩子!她老人家在家裏擔心個死去活來,她居然還換了個學生服撐著把油紙傘玩什麽雨巷深深,簡直想neng死她!
於是剛才還“仙氣飄飄”的阮婉才一進門,就被自家外婆揪住了耳朵。
被抓住了弱點的雨巷姑娘瞬間淚崩:“痛痛痛——外婆,痛啊!”
“痛?”外婆隱形猙獰地隱形微笑了一下,“哪痛?來,我給你看下。”
“耳朵!”qaq
“耳朵?”外婆受傷又一用力,“我怎麽沒覺得哪裏有問題呀?”
阮婉的悲桑簡直逆流成河,“我的耳朵要掉了……”
“沒事。”外·boss·婆不動如山地回答說,“家裏有膠水,掉了我給你黏上。”
阮婉:“……”女王大人請饒命!
嗯,祁宣眼中等級高達99的boss阮在真正的*oss麵前,也就是個戰五渣!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阮婉就這樣被自家外婆給提留走了。
素芳華無意識按住胸口,心想自己小時候媽媽脾氣可沒這樣火爆啊,她想象了下自己被揪著耳朵拖走的模樣,沒忍住就打了個寒噤,然後就聽到小女兒咽了口唾沫低聲問——
“媽……外婆她會打人啊?”媽媽小時候好可憐啊。tat
素芳華很想說“並不會”,然而突然就沒有什麽底氣。
至於傳說中的“惡少”沈子煜,嗯,那也是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外婆並不知道自己給某些年輕人留下了心理陰影,隻如一道妖風般把外孫女卷回了自己房間,然後一甩手。可憐的阮婉,差點沒原地轉個幾圈,她一把捂住耳朵,隻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大小耳”,未來估計真的要去韓國走一圈了……她正怨念,就見外婆從櫃子上拿起一根雞毛撣子,先在手中掌心打了幾下試了試力度,才舉起來指著她:“說,你還跑不跑了?”
阮婉腿一軟,差點沒給自家外婆給跪了,回答地那叫一個利索:“不跑了!”
外婆對這個回答似乎十分滿意,和藹地點了點頭:“你過來。”
“……你先放下雞毛撣子。”曾經也是一個心機girl的阮婉表示自己不會輕易上當受騙。
“過來。”外婆的表情越發親切。
“你先放下雞毛撣子。”阮婉很堅持。
“……你個倒黴孩子,讓你過來聽到沒有!”
阮婉:“……”夭壽啊!大魔王原形畢露了啊!
一場氣喘籲籲地你追我趕後,挨了幾下的阮婉含著一包淚靠著牆站著,小模樣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了。外婆喘著氣坐在床沿上,看外孫女這可憐模樣,被氣樂了:“少裝了!我根本沒用力!”
阮婉送上乖巧的笑一枚,蹭過去:“你不生氣了?”
“真生氣早被你給氣死了。”外婆沒好氣地瞪了阮婉一眼,沒忍住又往她身上拍了兩下,“你個小混蛋,怎麽就這麽不讓人省心呢!”
阮婉跪坐在地上,下巴磕在外婆膝頭,抬起頭看著後者,雙眼眨巴眨巴地,可憐兮兮地說:“外婆,我舍不得你。”
外婆聽了這話,原本要落在她身上的手頓了頓,而後落在了阮婉的頭上。這孩子真是從小就會撒嬌,露出這樣的表情,實在招人憐愛。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這孩子這輩子都陪在自己身邊,可是這又怎麽可能。當真是時光匆匆,上一秒她好像還隻是個孩子,現在就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阮婉感受著外婆溫柔的撫|摸,然後聽到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小婉啊……”
“嗯?”
“外婆知道,你心裏藏著個秘密。”
阮婉悚然一驚,身體下意識就僵住。她忍不住就想起跑出門之前自己露出的那個眼神,那抹冷笑,那些負麵情緒……
外婆伸出手,按住準備直起身說些什麽的外孫女,低聲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外婆不在乎你的秘密是什麽,隻要你還是外婆的小婉,外婆就永遠不會趕你走。”她人是老了,眼卻沒瞎,身邊發生的事,怎麽可能察覺不到。
阮婉鼻子一酸,僵硬的身體軟化下來,將頭埋在外婆的腿上,不再開口。是啊,她和外婆是這麽親近的親人,她身上的變化,又怎麽瞞得過外婆。可是,外婆從來沒有逼問過自己什麽。外婆全然接受了她,接受了她的變化,接受了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些絕對不算好的情緒……不為別的,隻因為她是自己的外婆,而自己是她的小外孫女。
阮婉低低地哽咽了聲:“外婆,對不起。”
外婆感受著自己膝頭傳來的濕意,無奈地說道:“都這麽大了,怎麽還這麽容易就哭鼻子。”
外婆不說還好,這麽一說,阮婉下意識就吸了下鼻子,然後抬起頭懇求地說:“外婆,我再也不哭了,所以你別趕我走,好不好?”
“臭丫頭,還學會威脅人了。”外婆一巴掌拍在阮婉後腦勺上,看起來氣勢洶洶,落手間卻無比輕柔。她摩挲著自家小孫女柔順的頭發,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說,“不過,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趕你走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