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城
冬去春來，春去夏又來，真的隻是一眨眼的工夫，阮婉的初三，結束了。
其實不僅是她，整個初三的學生都有一樣的感觸——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就好像昨天大家才在初一的教室裏相逢，今天就要在初三的教室裏分別，剛入學的時候覺得三年很長很長，現在回頭一看卻又覺得三年很短很短。
注定的分別，就這樣匆匆來臨了。
最後一個月時，班上人人都在發留言簿，也人人都在寫留言簿。阮婉曾經聽班主任李老師私下跟同事吐槽說“最近簽名簽的手都酸了，那些當明星的也真是辛苦”，其實不僅是她，其餘老師也都是一樣。連平時最被學生們害怕的教導主任，也被抓包n多次。
在一次全校性的動員講話後，中考，終於來臨了。
阮婉即使上輩子已經經曆過一次，即使知道這比起高考來其實算不了什麽，也還是難免覺察到一點緊張。但轉瞬又想，該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隻能交給時間來檢驗，就算再煩惱也沒用啊。
她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
中考前一天的晚上，宋婷和餘巧巧還輪番打電話給阮婉訴說自己的緊張，她們倆不約而同地做這件事，大約是因為她們都下意識覺得阮婉可以依靠吧。對話中，宋婷甚至說出了“我希望明天永遠不要來！”的“傻話”。
可惜，第二天還是來臨了。
說起來，阮婉這一屆學生的運氣還是相當不錯的。她記得很清楚，這一屆初三考試還是在本鎮考，到下一屆時，所有學生中考就必須去縣裏了。相比於來回奔波，果然還是“主場作戰”更好吧？至於當年中考的題目……對不起她記不住啊！高考題目她倒是有幾題有那麽一點印象，不過全部記得什麽的……那是做夢！還是自己努力吧。qaq
相較於高考日期的全國統一，中考的時間安排就要亂了許多。本地的中考時間是在六月中旬，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不過鎮上因為臨水，現在這天氣倒也不算難捱。
阮婉早上起床，就看到桌上除了白粥外，還擺著一根油條倆雞蛋。她頓時哭笑不得，心想沒想到外婆也會用這種方法“求好兆頭”。
“還愣著做什麽？快吃，別考試遲到了。”
“……”阮婉扶額，“外婆，我們試卷總分不止100，最高的有150呢。”
外婆：“……”
阮婉正暗自因為外婆吃癟而好笑，就看到外婆霸氣側漏地拿起一根油條，折了兩下，往她盤子裏一擺，順帶拿走了一個雞蛋。
“門門一百三。”
阮婉：“……”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被折成“3”形狀的油條，心中那叫一個萬馬奔騰，然後，她情不自禁地對外婆豎了個拇指，為她的機智點讚！
也不知道是她這幾年的功夫沒白下，還是外婆的“祝福buff”無敵強大，總之阮婉考完後總體感覺還不錯，起碼比上輩子考完後感覺要好得多。就算進不了一中，二中和縣中應該也是沒問題的。她的兩位小夥伴考完後感覺也還不錯，總而言之就是三人組平安通關！
更讓人高興的是——相較於以往的兩個暑假，這個暑假，她們可以盡情玩耍了！
原本她們的確是這樣想的，包括阮婉在內。
隻是……
計劃這萬一，大約是永遠也趕不上變化的。
這一天，阮婉覺得自己即使過了若幹年也應該能記得很清楚，因為它正是六月的最後一天。
不知道為什麽，這天從早上起就格外悶熱，她早上起床時就出了一身汗，上午時終於沒忍住洗兩個澡，順帶把頭發也洗了。洗完後，她穿著外婆給自己做的新裙子，坐在院中的樹下打扇納涼——家裏的溫度也許要低些，但她還是覺得外麵更敞亮舒服。
吃了兩塊井水鎮過的西瓜後，阮婉覺得舒服了不少。
“別再吃了，小心胃涼。”路過的外婆說道。
“哦。”阮婉乖乖地放下不小心抓起來的第三塊西瓜，擦幹淨手後摸了摸自己差不多幹透的頭發，撒嬌地說，“外婆，你幫我梳頭發吧！”
大傲嬌外婆雖然說了句“自己不會梳麽？”，卻還是走到了阮婉的身邊。後者笑嘻嘻地把梳子遞給前者，然後轉了個身，將後腦勺留給外婆。自重生以來，阮婉就沒有剪過頭發，現在長發已經留到了腰下，真的可以說是“長發及腰”了，可惜約定好了要娶她的那個人呐，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外婆伸出手抓住小外孫女順滑柔|軟的長發，細細地梳著。她們母女倆的發質都像她——她當姑娘時不能隨意出門，閑著無聊時就愛坐在鏡子麵前梳頭發，那時候流行往頭上抹頭油，什麽桂花的茉莉的。她不愛用頭油，卻很愛那股味道，每次都隻用食指沾上一點點塗抹在掌心，兩隻手焐熱後，輕輕地抹在頭發上，再那梳子一下下地通。通著通著，一個無聊的下午就過去了。
她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做過了，好像是他死後，又好像是在芳華出生後。眼下她看到小婉，就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被往事纏繞的外婆一不小心就出了神，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她就這麽拿著梳子，一下下地幫外孫女梳理著長發。
阮婉享受性地眯了眯眼睛，在這舒服到極致的享受中，一不小心也出了神。
而這對同時出神的祖孫並沒有想到，她們的另一個親人，會在此時此刻，踏上了回鄉的路程——
素芳華才一下車，就不自覺地左右看去。她不得不承認，相較於現在所居住的那個每天都在發生變化的城市，這座家鄉小鎮安靜地宛若一直在沉睡。而這些水、這些建築、這些人……都好像是來自於夢境中，無論如何看，都讓她心底情不自禁地冒出幾分恍惚之感。
“媽媽，你在想什麽？”
素芳華側過頭，看向身旁那活力四射的可愛女孩，笑了。
是了，這是現實。
她也早已結束那段過去，走向了美好的現在和更加美好的未來。
素芳華抬起手，扒拉了下喬心願因為坐車而有些淩亂的短發，這孩子的發質比起她更像喬經緯，稍微有些粗硬。不過在一個母親心中，女兒身上的任何一個地方——哪怕是缺點，也是可愛的。她整理完喬心願的頭發，又幫她整理了下衣服，沒忍住又說道：“看你，給你買了那麽多裙子，怎麽還老是穿褲子。”
“方便嘛！”喬心願笑嘻嘻地回答說，“尤其出門的時候，穿褲子最實在了。”說話間，她側頭朝一般看去，“對吧，子煜哥！”
被她稱為“子煜哥”的少年看來約十六七歲，年紀雖然不大，卻已經展現出了充分的“發展空間”。不過他的心情似乎有點不太好，帶著些許異域風情的眉眼間帶著些許不耐，好像在因什麽而煩躁。熟人都知道，當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時，最好別招惹他。
不過喬心願倒是不懼這個，因為沈子煜雖然脾氣不好，卻從來不欺負女孩子。而且，她要是被欺負了，哥哥肯定會幫她報仇的！
沈子煜聽到喬心願問自己，瞥了眼她，從嗓子眼裏憋出個“嗯”，順帶伸出手抓了抓自己挑染了些許黃發的腦袋瓜子，問：“素阿姨，附近有商店嗎？我渴了，想買點水喝。”
素芳華看著沈子煜，心裏也是一聲歎息。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想帶這正處於叛逆期的孩子過來。奈何事情就是這麽巧，她在市裏車站下車時，就那麽巧合地逮住了“離家出走”的沈子煜。這孩子家裏因為這事正鬧得雞飛狗跳，既然她碰上了他，自然不能不管不顧。一番折騰後，他家裏拜托她“看管”沈子煜，來接他回去的人隨後就到。
她原本想帶著沈子煜在市裏住幾天的，奈何這孩子聽說她要回老家後，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居然主動提出要跟來看看。如果是其他人，她還可以拒絕，但這孩子……拒絕的話難免他不會亂跑。她剛答應了他家人要管住他，如若再讓他跑了，實在是個麻煩。更別提沈子煜的父親和經緯還是老朋友，所以即使覺得有點不方便，她還是把他帶過來了。
“馬上就到心願她外婆家了，到了後再喝水吧。”素芳華如此說道。雖說小鎮總體來說沒什麽變化，但她現在還真的不知道附近哪裏能買水。
“哦。”
看沈子煜沒再堅持，素芳華心裏鬆了口氣，隨即帶著兩個孩子朝記憶中的那座宅子走去。
鎮裏人彼此之間都混了個眼熟，對外來者自然就多了幾分關注。所以沿途中，時不時有人盯著他們看。看他們的臉，看他們與本地人截然不同的穿著，看他們往哪個方向去。
撇開喬心願和沈子煜不談，素芳華過去在本地是極為有名的——因為她那與她母親一樣聞名的美貌以及……與她母親一樣悲慘的喪夫命運。
雖說已經是幾個孩子的母親，她卻根本沒怎麽老，看來還是二十多歲的模樣，身材窈窕，穿著素雅又不失時髦。順理成章的，到底是有人把素芳華認了出來，這些人低低地議論起來——
“那是蘇婆婆家的女兒吧？”
“對，好像是芳華！”
“她都好些年沒回來了吧？”
“是啊，怎麽突然回來了？”
“那兩個是她孩子？”
……
素芳華聽著這些議論聲，臉色黯淡了些許，所以她不喜歡回來，因為總會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那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