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避開疼痛
新登場的“參賽者”阮婉也認識，是祁宣他奶奶。她年紀比外婆還大，老人家在祁宣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過來，手裏拿著個手帕，看著別提多虛弱了。
阮婉看著暗自有些想笑，這些老人果然沒一個是吃素的。別看祁宣奶奶看起來虛弱，其實身子骨可硬朗了，她自己把自己作死的時候，這位老人家都還在呢。
孫小桃一看祁宣奶奶這陣勢，整個頭皮都發麻了。
祁宣奶奶特別愛哭的名聲在本地也是出了名的，誰要是和她對上，不出三秒，這老奶奶就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整個人都喘不上氣，摸著胸口就往地上倒。你說她若是個年輕人也就算了，問題還是個老人，送去醫院醫生還真能說出個“最好不要給她太大刺激”的診斷。所以真沒人樂意和她對上，若是真出個三長兩短，怎麽收場？
不過，祁宣他奶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除非真被欺負到門上，否則不會哭的。當然，祁宣是個例外，他隻要不聽話，嗯……點蠟！
誰都知道，祁宣奶奶的兒子媳婦都出去打工了，她平時最在意的就是身邊的寶貝孫子。眼下孫小桃居然說她孫子是小混混，真是叔可忍奶奶也不能忍！
“你說！你說誰的孫子是小混混？”
“……沒……沒說誰。”
“你還撒謊！”祁宣奶奶一把捂住心口，整個人都搖搖欲墜，“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孫小桃簡直快淚奔了，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呐！早知道會惹上這麽個瘟神，她死都不會出來的！
隻見幾句話的工夫，祁宣奶奶就哭得發昏，孫小桃連忙各種道歉安撫，完全忘記了之前“找麻煩”的事。嗯，因為她現在身邊站著的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麻煩！
反正到最後，反倒沒阮婉和外婆什麽事了。
眼看著原本聚集在門口的人逐漸散去，阮婉頗有一種“人生如夢”之感，然後就被外婆狠戳了一下額角：“你真行！開學第一天就鬧出這麽多事。”
“我還考了全班第一呢。”阮婉很是厚顏無恥地回答說，“不遭人妒是庸才嘛。”
外婆被她給氣笑了。
冬天東西涼的快，回飯廳時東西都已經不能吃了，於是祖孫倆端著飯菜到廚房去熱。被拍到一邊的阮婉看著外婆的動作，鬼使神差地就說道：“外婆，你教我繡花吧。”
外婆扭頭瞥她一眼：“怎麽又想學這個了？想一折是一折的。”
阮婉原本隻是突如其來的念頭，現在卻突然有點真的想學。她發現，原來自己真的非常非常不了解外婆，不管是她的性格，還是她擅長做的事。上輩子外婆偶爾還會遺憾地念叨手藝沒人繼承，那麽這輩子，就讓這遺憾消失吧。
“就是想學，外婆，你教我嘛。”
“別鬧。”
“外婆，教我嘛教我嘛，好不好？”
……
被阮婉死纏爛打了好一會，外婆也是無奈了：“你還要學習呢。”
“我都考了第一了！”今天的阮婉就像是拿了尚方寶劍，啥都不怕，“我保證不耽誤學習還不行嗎？要不這樣，我每次考試的卷子都拿給您看，要是學習下降了，你就不繼續教我！”
在阮婉的保證之下，外婆總算是答應了下來，不過卻不肯今天立即教她。用外婆的話說就是“小姑娘家家，剛開始學什麽都一頭熱”，她擔心阮婉大晚上不睡覺弄這個，耽誤了明天的課不說還容易熬壞眼睛。阮婉到底不是真正的孩子，自然也不會在時間上糾結。反正外婆答都答應了，肯定不會反悔。
總而言之，“秦梅事件”就此完美落幕。
這之後，秦梅一周都沒來學校，下一周再來時，她看起來已經不那麽狼狽了，不過好像也完全怕了阮婉，根本不敢和她視線對上。
但變化最大的人不是秦梅，也不是成了語文課代表的阮婉，而是祁宣。他居然開始認真地聽起課來，做作業也挺認真，接連被各科老師表揚了好幾次。
阮婉不知道他這變化究竟從何而來，不過，有這種變化總歸是好事。而且，說到底這事和她也沒多大關係。
時間就這樣流轉。
學生生活是枯燥乏味的，同時也有精彩有趣的；是度日如年的，同時也是時光飛逝的。
一眨眼，一個學期就又過去了。
考完最後一門課，阮婉和宋婷相約著走到車棚時，餘巧巧已經等在那裏了。如果說從前隻有兩人推車的話，那麽現在就是三人推車了——沒錯，春暖花開的時候，阮婉也買了一輛粉色的女式自行車。
“總算是放假了！”宋婷喜笑顏開地說道，“兩個月的假期啊，想想就高興！”
“你假期打算做什麽？”阮婉問。
“打算先回去睡個幾天再說！”
“……”好吧，有理有據，她竟無法反駁。阮婉轉而問向餘巧巧，“巧巧，你呢？”
餘巧巧細聲細氣地回答說：“我阿姨要接我去她家住。”
“你阿姨家在哪啊？要去住多久？”宋婷問道。
“c市，大概一個多月吧。”
“c市啊……真好！”宋婷一臉羨慕地說，“聽說那裏的火鍋可好吃了，可惜我家沒什麽親戚在那裏。不過我也可能去我舅舅那裏玩，我舅舅在s市，聽他說那裏的椰子可好吃了，到時候我給你們帶椰子幹椰子粉椰子糖！”
“那也不錯啊。”阮婉回答說，“能看海，不過要小心曬黑。”
“婉婉，你呢？就隻在家嗎？”
“額……”阮婉愣了下，而後露出一個笑容，“應該是吧。”
宋婷和餘巧巧於是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雖說阮婉並不在意這點事，但這兩個小姑娘的好意還是讓她覺得心中暖融。大約是因為“分別在即”，三個人果斷決定這段時間天天約起！
與小夥伴分別後，阮婉騎著車回了家。這個季節，天氣已經很熱了，騎車時帶起的風都是熱風。她和外婆一樣，都受不了汗味，所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衝澡。
外婆的這間屋子冬暖夏涼，才一進屋，走在院子裏都覺得陰涼了不少。阮婉洗完澡後穿著外婆給做的白色家居裙，走到廚房裏將事先浸在井水裏的西瓜拿出來，切開後吃上那麽一兩塊，別提多舒服了。可惜外婆不讓她多吃，怕她年紀輕輕地弄得體寒。
因為徹底放假的緣故，阮婉今天衝澡的時候還順帶洗了個頭，於是乎，她就這樣一邊吃著西瓜，一邊手持著把芭蕉扇坐在院中樹木的陰涼處，晾著頭發乘著涼，也是圓滿。外婆每次看到她這副模樣，都吐槽說她“天生享福的命”，阮婉對這樣的評價很滿意——天生享福多少？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呀！
而就在阮婉吃完第二塊西瓜洗完手後，外婆突然叫她——
“小婉。”
“什麽？”
“電話。”
“……”
能讓外婆發出這麽冷硬聲音的電話，毫無疑問是媽媽打來的。
阮婉擦幹淨手走到架子邊時，外婆已經走了。她歎了口氣，拿起電話：“媽。”
接下來就是一陣例行寒暄，話題差不多就是“郵寄的東西收到了沒”、“最近錢還夠用麽”、“身體還好麽”之類的套話，阮婉也都一一回答了——幾個月來都是如此。而就在她覺得對話即將結束時，媽媽突然問了她一句——
“你已經放暑假了吧？”
“……嗯。”
“那要不要到我這邊來玩一陣子？”
阮婉愣住。
上輩子，媽媽的確也說過這種話，不過是在初二那年的暑假。她當時一聽這話興奮極了，很果斷地就答應了。也就在那時，她第一次到了b市，見到了喬心願，見到了那些人。她當時真的是高興啊，被媽媽接到新家去住，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原本的確是懷著純粹的開心去的沒錯，直到她發現，比起她，媽媽更愛自己的另一個女兒。或者說不僅是媽媽，她在那裏見到的任何一人，都更愛喬心願。
失落和痛苦最終都化為了嫉妒，它淹沒了她的心靈，讓她最終一步步地越走越偏，變成了一個令人厭惡的壞姑娘。
外因固然存在，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她沒守住罷了。
阮婉深吸了口氣，這輩子她再也不想踏上老路，也再也不想去那個給她痛苦多過快樂的地方。說她懦弱也好，說她逃避也好，但是，明知道隻能得到疼痛，誰又會傻乎乎地往針上撞呢？又不是傻。
“婉婉？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素芳華發出的聲音打斷了阮婉的沉思，幾秒後，阮婉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說：“不用了，媽媽。”
素芳華愣住了，她沒想到阮婉會拒絕自己，畢竟這孩子以前都一直說想和她一起住。
“你最近也很忙吧？我就不去給你添亂了。”阮婉隱約記得，這個時候媽媽的婆婆好像在生病，還病得挺嚴重，隻撐到今年十月就去世了。
阮婉這麽一說，素芳華也清醒了過來。的確，現在家裏的情形是不怎麽適合讓阮婉過來。畢竟婆婆正在關鍵時刻……她也是覺得最近婉婉太冷淡，才一時衝動說了那樣的話。還好這孩子聽話，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於是她說：“這樣啊，那就算了吧。夏天到了，我前幾天買了幾件很漂亮的裙子，過幾天給你郵寄過去。”
“……嗯，謝謝媽媽。”
阮婉垂下眼眸，沒有告訴電話那邊的人實話——你的衣服從來都是按照喬心願的尺寸買的，所以我穿上，從來都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