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在江府養病(二)
為了讓阿城為我隱瞞胎記的事情,我隻有撒謊了。
“我很小的時候父母找人為我算過命,說這蝶形胎記是不祥之物,如果別人看到,會招來殺身之禍的,所以我從小就將這胎記藏在頭發裏,不讓別人看到,那時候我們在北平唱戲,就是因為一些有錢人看上了我的胎記想要娶我做姨太,所以我才和班主他們逃到了這裏。所以,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連你二哥都不能告訴。”
阿城沒有害怕,反而很高興地說道:“那菲菲姐,這算不算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當然了!”
“太好了!你放心菲菲姐,我誰都不會告訴的,除非你同意我說出去。”
我笑著點點頭。這孩子一直都是好說話的,性格倒一點也不想江家人。我正想著,阿心已經把粥端了過來,我剛想自己吃,阿城就把粥接了過去,說道:“菲菲姐,我喂你吧。你現在很虛弱。要是你拿著弄灑了,廚房還要重新做的。”
“哈哈……你還真是少華的親弟弟。”阿城被我的話說的一頭霧水。
“我當然是我二哥的親弟弟了。這還有假麽?”我笑著,沒有說話,隻是把碗接了過來,說道:“放心吧,我沒有那麽脆弱。”阿城見我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靜靜地看著我吃。
阿城這孩子,雖然年紀小,但言談舉止都透露出一股斯文勁兒,也很在意別人的感受;而江少華看起來比較冷漠霸道,但真正與他相處時卻能夠發現他的溫柔和細心。江家的人都是好人,為何岑子塵非要報複江家呢?
想著想著,也沒了胃口,見碗裏的粥已被我吃了大半,便將碗遞給了阿心,又接過阿心遞來的水喝了幾口。阿心將水杯也接過來後說道:“菲菲小姐,程大夫囑咐過了,如果您吃了點東西的話不要立即睡覺,要等上半小時,將阿司匹林吃了才能睡。”
我點了點頭,對阿城說道:“你可有什麽書能借我看看?”
阿城想了想,說道:“這樣,我去父親書房給你拿來幾本給你看吧。”
“可以麽?”我期待地問著。以前在戲班子的時候,不唱戲時班主就給我拿書看,他說女孩子一定有些文化才好,不然做個沒文化的戲子,那一輩子隻能是戲子。我聽班主的話,哪怕是在大上海也會抽時間看上幾眼書。不過那些書已經不在了,據說是香蓮嫉妒我,把書都燒了,為此我傷心了好一陣呢。
“當然可以了。我現在就去。”說完,阿城趕緊起來走了出去。
我見他步伐輕快,想必很開心。便對阿心說道:“你先去忙吧,我這裏不用伺候了。一會兒時間到了我就吃藥。”
阿心似乎有些不放心,便回答道:“那菲菲小姐先休息吧,我等下再過來伺候您吃藥。”我也不在推辭,點了點頭,阿心便出去了。
阿城不一會就回來了,拿了好多書來,我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無奈地笑著。
一連好幾日,我有時在房裏看書,有時到花園裏看書,用阿心的話來說就是“走到哪裏都能見到我看書,而少爺們在我眼裏已經變成了透明的”。
我笑著對阿心說:“哪裏有那麽誇張?”結果連仇太生都說我無視所有人,隻有江夫人看到我讀書才不會過來與我說話,而是欣慰地看著我然後走開。
我詫異地看著仇太生,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禮,自從病好了以後便沒向江夫人請過安。我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書,對阿心說道:“我們去給夫人請安吧。”
來到夫人的院子,我敲了敲門,隻見檀香從裏麵走了出來,一見是我便笑眯眯地說道:“菲菲小姐來了,快請進。我去給夫人通報一聲。”
我笑著說“麻煩了”,便走到偏廳找個地方坐下了。不一會檀香就出來了,說江夫人請我到內室去。我有些驚訝地看著阿心,隻見阿心也不抬頭,隻是伸出手來扶我,我站起身來,她們便帶我來到內室。
江夫人的內室似乎與其他大府夫人不同,雖然都有些珠寶器皿來布置,但江夫人的房間裏更透露出些許文化氣息,隻見牆壁上掛著兩三幅水墨畫,旁邊的書桌上也擺著文房四寶。
江夫人見我正在打量屋子的陳設,便笑著說道:“菲菲小姐覺得這屋裏怎麽樣?”我回頭才發現江夫人站在那裏看著我,我趕緊行了禮。
“是菲菲不懂禮數了,竟沒有注意到夫人站在那裏,請夫人莫怪。”江夫人也不生氣,我便說道:“江夫人的屋子陳設很有講究,您的筆墨紙硯都擺放的井然有序,牆上的字畫與屋子的其他物品也相得益彰,尤其是那幅牧童吹笛圖,顯得您屋子的文化氣息很濃。”
江夫人見我說的句句都符合她心中所想,說道:“菲菲小姐果真好眼力。這幾日見你在府上讀了許多書?”
我低著頭謙遜地回答道:“是的夫人,菲菲識字,以前在戲班子的時候也經常讀些戲文什麽的,我很喜歡讀書。”
江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江夫人似乎對我很是滿意,總是笑眯眯地看著我。後來她見我有些疲憊之色,就趕緊終止了聊天。
“菲菲現在病還沒有全好,趕快回去休息吧,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聊天。”說完便叫阿心送我回去了。
我回到房間,發現少華早已回來,他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我之前看過的書。聽到我回來了,他便將手裏的書放下,走過來將我扶著走到床邊,我坐在床上看著他問道:“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你去母親房裏了?”他也不回答我,反而問了我一個問題,我隻好回答道:“是,我去給夫人請安,順便說了會兒話。”
江少華點了點頭說道:“母親都與你聊了什麽?”
我聽他這麽問,興奮地說道:“江夫人年輕時一定是個才女。”
“哦?為什麽這麽說?”江少華有興趣地看著我,不清楚我為什麽這麽說。
“江夫人的屋裏有很多作畫寫字的物品,可見江府人是個愛寫字懂畫的人,而夫人今日對我說她曾經在私塾裏學過知識,而且夫人的氣質與其他暴發戶家的夫人不同,所以我覺得,夫人年輕時一定是個才女,才會受到你父親的賞識與欽慕。”
江少華讚許地看著我說道:“菲菲果然好眼力,當年母親與張家的長女可是這上海灘裏有名的才女,後來那張家長女嫁到了外地,而母親則嫁給了我父親,她們才漸漸被世人所淡忘。但母親一直保留著寫字作畫的習慣,她屋裏的畫和字都是她自己作的。”
我聽少華這麽說,心裏覺得很是欽佩。便問道:“那張姓女子是誰?才情可能與江夫人媲美?”
他似乎有些惋惜,說道:“那女子名叫張春華,嫁給了杭州的陳家,就是……被滅門的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