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所圖中華之威
徐寶說出『我出』二字時是輕飄飄的,可聽在趙禎四人耳中卻變得沉甸甸的,因為那是錢,那是由一個十三、四歲孩子拿出來的錢。
這個孩子沒說出長篇大論的國策,之前只提過兩件事情,一件是小心元昊收買其他人,一件是拿出百萬兩銀子幫忙。
若說他說謊,他已經拿出來六千斤辣椒水了,而且還獻過三千斤辣椒水,證明他有足夠多的辣椒水賺錢。
而說他是某個大家族的,想要話錢買個官當,純粹是瞎說,他用買官么?他可以隨意寫出格律詞,他能即興對出很難的對聯,他能一氣之下寫迴文詩,與他說話時,他一樣可以引經據典。
他不必買官,年歲再大大,讓別人覺得是個大人了,直接考進士是必過的。
至於說為官的能力,看西市攤位區,他可以讓擺攤人賺的錢翻三番,他能使西市攤位區無小偷和市霸,他說一句話一千二百多個攤位全聽。
他還能給上崗村的人每日增加七十多貫的錢,又出了更貴的干豆腐,他找人教幾百個孩子讀書。
他的村子甚至連殺帶抓三十三個西夏細作。
與他一比,似乎大宋無人了,只能指望一個孩子努力,而邊似乎響起一首女人寫的詩:君王城上樹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京城繁華之地,有四季不斷的時令果子,有往來穿梭的船隻,有晝夜不休的集市,有百兩銀子一頓飯的酒樓。
然後邊關告急,卻沒錢沒糧,勾欄之地詞曲唱念不斷,鶯聲燕語難休,只有一個孩子在著急,還覺得百萬兩銀子不夠,繼續努力賺錢買吃食給邊境的將士們吃,讓人情何以堪啊。
然,那他總要有個目的性,他圖個啥呢?
「小寶,總要有個讓你如此行事的緣由吧?」呂夷簡盡量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又一次問起了這個問題,之前徐寶說拿百萬兩銀子時他問過。
徐寶想了想,認真回道:「昔子公曾云:『宜懸頭槁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我年歲小,不敢攀比,願緊追其後。」
他拿西漢當時的將領陳湯說的話作比,他那時也總有人喊,犯我中~華天威者,雖遠必誅。
「嗯!」呂夷簡『嗯』了一聲,卻沒人給徐寶喊好,這樣激動人心的話,大家居然平靜對待,跟當官的人在一起就是不好,一點不配合。
然後呂夷簡又問:「可知行其難乎?」
就是說你知道有多難不?
「知。」徐寶點頭,道:「一步不行,千山萬水;行一步,萬水千山。如愚公強移太行、王屋二山,今日吾立其志,子子孫孫必隨焉。月圓不缺變幻,則江海不息波瀾。
流雲聚散,岳峙聯連;日在明見,星出晚伴;人生短短,世事綿綿;長河改岸,矮草接天;心懷其鑒,念許即觀;休說有撼,莫道無言。」
「好!」范仲淹喊好了。
徐寶舒服了,不枉自己使勁表達志氣,然後一通駢文。
趙禎、呂夷簡、韓琦三人也點頭,不管是為了小寶的志向,還是小寶的文采。
「小寶你說啥呢?我咋一句沒懂。」張檉皺著眉問,他急得抓心撓肝的,他只覺得聽著挺過癮,但不明白意思。
韓琦很給面子,對張檉說道:「小寶說事情難做……」
「啥事呀?」張檉搓著手問。
「是西漢之威的事情,西漢,很厲害的一個朝代。」韓琦快哭了,這還要解釋呀?
「小寶沒說西漢啊。」張檉奇怪地問,又仔細回想想,點頭,確實沒說。
韓琦攥攥拳頭,忍住打人的想法,說道:「可他說了『子公』二字,那是西漢的一員大將,叫陳湯,字子公。」
「哦哦!」張檉依舊不是很懂,但很懂事,連忙點頭,表示明白。
韓琦鬆開拳頭,接著說:「小寶說了,他知道事情難做,做一點和不做沒什麼不同,但他願意像愚公那個,挖太行山和王屋山,即使他活著做不到,他還有子孫,子孫也會去做。
說只要月亮圓缺不停,江海濤浪不息,那麼他就一直堅持,又說天上的雲啊有聚散,而山嶽也有相連,日頭在白天,星星在夜晚。
人這一生很短,但可以做的事情卻非常多,黃河能改道,矮矮的草也可碰著天,這一切都是心中有那個思慮,所想所看的東西才不同,休要以為那些事情難以撼動,更不要提連話也說不出來。明白沒?表示志向的,從景色說到自己的心。」
韓琦說完這話,直咧嘴,因為好好的一個東西,解釋開了很彆扭,聽著小寶的原文多過癮啊,那是駢文,朗朗上口,這一解釋,感覺沒了。
而且很多的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真想打張檉一頓,有辱斯文,太氣人了。
「呃!明,明白了。」張檉其實還是不太清楚,但他不敢再問,他最近也努力學呢,小寶把拼音的讀法教了幾遍,都背下來了,然後王家還讓人送來個小冊子,上面有字,還有拼音。
以為學了點很厲害了呢,誰知今天聽小寶跟人家說話,一會兒能聽懂,一會兒又糊塗的,當官的都這麼說話么?小寶說話也是,你直接說西漢誰誰誰,說了什麼什麼話不就行了,何必說一個人的『字』,然後又說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怎麼猜?
還有,那個愚公是誰?
張檉是不知道,今天來的四個人,除了一個皇上,剩下三個全是進士出身,徐寶也沒辦法,哪怕他不喜歡這樣說話,為了進人家的圈子,他也得如此說。
所以在言談之間,四個人總是不經意忽視他的年齡,偶爾想起,過一會兒又忘,就因為他能跟上節奏。
這真是拼底蘊的時候,徐寶要感謝養他、教他的村子,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他沒見到,但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卻可以實現。
只不過村裡的人平時不那麼說話,都是直來直去的,而且也不拽文,以前偶爾跟夥伴做遊戲時才如此。
「小寶何時要考進士?」趙禎心情不錯,一個是看到了徐寶這樣有本事,又忠君愛國的人,另一個是他可以繼續呆在這裡。
回去大臣質疑,也有個好借口,畢竟一百萬兩銀子呢,而且後面還有好東西,所以順嘴就問出來了,因為他覺得徐寶隨時可以考,不像別人還要寒窗苦讀。
徐寶期盼地說道:「明年開春,行不?」
趙禎想想,道:「聽聞你與景彝家相熟。」
徐寶這個鬱悶啊,心說你不讓我考就別提唄,問了我說開春以後的春考,你還跟我說這個,景彝就是景彝,為啥多個『家』字?
分明就是告訴我王疇他爹王博文年少考進士被你爹叫人給送回去的事情,意思是我也年少,不準考。不讓考就別問,真氣人。
「那我還是再長長吧,到時我也百首迴文。」徐寶腹誹了一通后悶悶地回答。
「小寶休急,明年給你個進士你能要麼?」呂夷簡笑了,寬慰徐寶。
「不要。」徐寶如實說,他真不敢要,他報的籍貫是十四,虛歲,然後中進士,開什麼玩笑。
真實情況能不能?自然是能,比如自己的老婆嘟嘟少年科大的,是真少年,不是十五、六歲那種比正常差兩三歲上大學的,那是假的,是『老年』了。
嘟嘟現在比自己小,帶的是博士生,自己可以不服氣,但人家就在那個位置,人家自己就可以進中~南~海,自己就得找人幫著進。
可是在這邊自己就不敢考進士,雖說不遭人妒是庸才,可也有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說法,也可以是說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現在沒工夫跟同行玩,等多賺點錢的。
「小寶。」趙禎考慮了下,說道:「朕許你一諾……」
「謝陛下願帶我大宋百姓開疆拓土,平定周邊,給我大宋百姓一個和平幸福的生活。」不等趙禎說完,徐寶連忙道謝。
他知道,趙禎可能是一時衝動,要許給自己一個承諾,比如說免死金牌之類的,但他不能要,更不能讓趙禎說出來。
不然等趙禎冷靜下來,發現送出一個承諾,該後悔此時的衝動,那可就麻煩了。
「臣等謝陛下。」呂夷簡三人也是人精,一下子就明白了,同時跟著說。
「呃!」趙禎一頓,輕輕出口氣,他也想到了,可是他真想告訴徐寶,只要你不造反,做錯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保你一次。
眼下趙禎更想說出來,因為覺得小寶貼心,懂事,能為自己著想,可是……不說了,記在心裡吧,哪天小寶惹了禍,再提。
這是正好外面傳來馬蹄聲,幾十息后王肱進來,呼哧呼哧喘兩下,對趙禎說:「官家侯矩也跟來了,在外面求見請罪。」
趙禎臉一沉,越想越氣,小寶玩了命地幫著邊關弄錢,這邊開封府的人卻在背後因一點小事搗亂,而且還是開封府的人自己無能。
「請什麼罪?他沒有罪,告訴他,正旦之日,東市攤位區擺攤子所賺之前應是現在的一倍,做不到,涉事之人全去擺攤。」
趙禎加價了,之前是說五成,也就是一半,但剛才徐寶說開春的時候叫西市收入翻一番,於是他覺得徐寶能做到,開封府的人也能做到,侯矩只是站到前面的,後面還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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