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九月十八待嬋娟
一往無前,西風盈盈間,恍惚昨日是鳴蟬,情不遠,心相連,今朝雲應散,不可遮月圓。
翌日中午,徐寶陪同上完了拼音課的孩子們吃飯,今天晌午的主食是米飯,所以菜里有個醬茄條,另一個是蒜苗炒雞蛋,沒有肉,加上一個薑絲河蚌湯。
主要是今天的天陰,而且風大,孩子們總是不小心地對著風的方向,然後灌一肚子風,孩子們需要暖胃,還要加塊吃飯的速度,菜咸一點,帶著汁,跟飯一起扒拉,速度自然就快。
寶寶們只管開心地吃,哪知道自己所吃的東西有人費盡心思去想。
等裡面年歲大,能留下記憶的孩子再長大后,回想起年少時的事情,就會知道了,正如徐寶一樣。
劉坤在另外的地方吃著飯,今天還是跟昨天晚上一樣,燉菜。燉菜其實也不錯,裡面有肉。
可是他知道,孩子們吃的飯菜不是這樣,那徐寶瘋了,連續幾天,愣是沒給孩子做同一種菜,他應該去當廚子,而不是跟自己玩算計。
也不曉得是有著廚藝的他玩算計屈才了,還是會玩算計的他當廚子屈才,或者是兩種都屈才,他最好是進京城跟人整天寫詩、對對子。
劉坤不只一次望向孩子吃飯的地方,讒,孩子吃的菜不是用大鍋拿鐵鍬炒,而是一口口小鍋,調料放的足。
尤其是那個菜洗摘的,炒白菜的時候就是白菜心,炒豆芽就是豆芽中間那一段,今天是韭菜,中午幹活的人吃的是韭菜盒子,那是用給孩子選完菜剩下的韭菜做的。
還有那醬茄條,茄子皮在自己的面前的盤子里呢,說是有嚼頭,還有的噶嘣脆,扯淡,誰不想吃中間的?
「巡檢,要不我去端來一份?」覺得巡檢變好人的差役方舉小聲詢問。
「不吃,有剩的徐寶才會給,我不吃別人不要的東西,你們說,他一個讀書人偏偏會做菜,好嗎?」
劉坤倒不是生氣,就是直接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他其實是嫉妒徐寶,因為徐寶會的東西他發現實在是太多了。
他想不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是怎麼學的,如果不是之前大哥沒有與其處理好關係,他真不想得罪徐寶,這種人一旦壓不住他,等他起來后,會把你踩在腳下。
「駕,駕……」馬蹄聲和人的聲音從村外傳來,有一人雙騎往這跑。
熟悉馬的人看馬的狀態就知道馬很累,顯然騎馬的人不惜馬力,雙騎輪換。
這速度可比牲畜拉車快多了,從京城到上崗村,多半個時辰就到,馬好路也好,急報六百里,或是急報八百里,不是說馬跑得慢,是有的路況不行。
現在路沒問題,都是這種路,連續換馬的話,一天一千五百多里也跑出來了。
騎馬來的人沒管別處,徑直到達徐寶不遠的地方,翻身下馬,顧不得擦汗,呼哧呼哧喘著到近前。
徐寶把自己的湯遞過去,說道:「先別喝,學著我的樣子。」
他又拿過旁邊張勇的湯碗,輕輕吹氣,然後小口喝一點,閉嘴,慢慢咽下,張嘴深呼吸,緩緩呼出,再輕輕吹湯。
過來的人端著碗看了看,跟著學。
如是幾次,這人舒服多了,他知道徐寶是怕自己喝急了胸炸了。
其實就是劇烈運動后,突然喝涼水,嗆到肺子里引起血管破裂出血,但不清楚的人就說胸炸了,然後吐血。
「什麼事?」徐寶問。
「張屹叫我回來,開封東市出了火鍋宴,有許多店一齊賣火鍋,說是吃京城火鍋,用京城干豆腐,韓家店、呂老頭豆腐店,還有其他的京城豆腐坊,全拿出一種薄的干豆腐。」
來人回話。
「比我們的薄嗎?用了我們的字?」徐寶問。
「差不了多少,字沒用我們的,但是字是『開封』二字,不少人都說吃京城火鍋還是用京城的干豆腐味道正。」回來的人繼續答。
徐寶望天:「這還不是很冷,黃河南邊呀,現在吃火鍋就不怕吃上火了?比我還急,我在西市時說請吃火鍋,還差幾天呢。」
說完,徐寶問村裡回來的人:「他們的火鍋是什麼鍋底兒?」
「鍋底兒是啥?」好奇心驅使下湊過來的劉坤忍不住問了一句。
徐寶看著他,問:「我說出來,子厚兄會不會宣揚出去?我還指望它賺錢呢。」
「不會。」劉坤保證。
「我信你一次,我可是為了給寶寶們冬天賺到吃火鍋的錢,你要是給說出去……」
「那你還是別說了,周圍這麼多人呢。」劉坤嚇一跳,他可擔不起這個,往孩子身上扯,到時候傳出去,別人怎麼看自己?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指火鍋最先放什麼,有放蝦和螃蟹的,有放大棗、枸杞的,還有放魚的,但無論放什麼,都應以雞湯打底,只不過有的是吊湯,有的不弔而已。」
徐寶說出一部分,準確地說是一小部分,火鍋的湯底文化深著呢,不同的湯底涉及到你想涮什麼吃、給誰吃。
村裡回來的人這時出聲:「還有底兒啊?沒呀,他們就是拿個盆放水,然後切肉片和其他東西在裡面涮煮。」
「既然沒有就讓他們賣吧,回頭我做兩種火鍋,把他們全收拾了,子厚兄要不要跟著一起來,咱倆合夥,保證能賺很多錢,我手裡握著的方子多了。」
徐寶不急了,他扭頭問劉坤。
劉坤現在都怕了,就怕徐寶找自己一起做事情,天知道徐寶是真心還是假意的。
見他猶豫,徐寶單獨打了一堆菜,又帶上二斤燒酒,拉著對方進自己的屋子。
「子厚兄坐。」先讓劉坤坐下。
徐寶把酒燙上,與劉坤面對面坐好,然後說:「旭曜兄辭了職務,流官的身份也辭了?」
他說的旭曜就是劉乾,字旭曜。
提起這個劉坤就生氣:「倒是沒順了你的意。」
「就是沒辭,對吧?那不是還有一段時日才考評嘛,我拿個東西出來給他當政績,你家再使使力,讓他考上,你看行不?」
徐寶倒酒,問。
「呦!你徐寶懂得低頭了?發現有更厲害的對手,怕我跟著對付你?」劉坤不信,諷刺一句。
「什麼叫懂得低頭呢,咱們有生死大仇嗎?我想為村子賺錢,然後找上一個人,你哥站在那人對立面,親自過來欺負我,我還不準反抗了?」
把桌子一拍,眼睛一瞪,指責對方。
「你反抗啊,繼續反抗,何必找我?」劉坤不吃這套。
「那你走吧,出去,我不和你談了。」徐寶撇撇嘴,一扭頭,不搭理劉坤了。
「那你找誰?你去找……你告訴我王管事是誰家的?我看他家的三個娃娃跟別人不一樣。」劉坤想起了一個事情。
三個孩子帶著管事、護院和婢女,他發現那個叫赤石的內襯衣服的料子應該是蜀錦,明黃之色。
這可了不得,要麼就是皇親,要麼就是恩賜,若非如此,有人去報官,定當捉拿。
最有意思的是,他看著孩童們亂跑,有個京城裡的孩子對阿莠說,等他當了像縣令一樣大的官,就天天讓阿莠吃紅燒肉時,阿莠露出的笑容是淡淡的,那是一種看低了某種東西的感覺。
此刻聽徐寶不在乎自己的樣子,他不由得就想起那些人。
「子厚兄放心,我對付你家,還不會動用他家的勢力,你合作還是不合作?」徐寶很壞,他發現對方知道一些事情后,嚇唬人家。
「我咽不下這口氣。」劉坤也乾脆。
「把你劉家的孩子送來,我一齊教了,火鍋你家負責地方,我提供方子,大家一起賺錢。」徐寶又說。
「我哥的面子呢?」劉坤提出新的要求。
「先吃,容我想想。」徐寶這下為難了,他如果自己一個人,不要面子也行,問題是涉及到村子,讓步也是有底線的,要不是突然發現對手能力太強,他是絕對不會跟劉坤商量的。
他不是要找人合作,而是不希望有人趁機使壞,他得去京城坐鎮,那這邊誰對付劉坤?王管事?暫時不能動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二人喝了兩盅,徐寶說道:「我做個對朝廷有大用的東西,讓你哥跟朝廷提及,說是你哥主導做的,我配合著你哥,這下就顯得你哥有面子了,行不?」
劉坤眉頭擠成個『川』字,他其實是想讓徐寶當著很多人的面給自己哥哥賠禮,但他看出來了,徐寶不會答應,那麼……
「再不行我就放棄京城那邊的爭奪,我陪著你,我在這邊一樣賺錢,只不過我還想依靠京城那裡賺更多錢,我不想多耗費工夫。」
徐寶見對方猶豫,又跟了一句。
這就是政~治~斗~爭,轉圜相互利益、妥協、讓步、爭取、共存,而不是掏出槍來對著劉坤的腦袋勾動扳~機,那得是真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才能選擇去做的。
就像村裡人營救自己,對方哪怕有一點緩和的意思,村裡也不可能打通一個小國的各種關節,然後空投雇~佣~軍。
「我自己答應了,我要跟家裡說一下,主要是我哥哥得同意。」劉坤鬆口。
「那你先問,我也好做些安排,劉坤你放心,我就是和你家有再大的仇,我也不會對你劉家的孩子動手,我保證跟其他孩子一樣好好教。」
徐寶也作出保證,而且也不再稱呼對方為子厚兄,大家敞開了說。
然後兩個人喝酒,談天說地,劉坤本想在這方面壓一壓徐寶,結果徐寶博古通今,各種事情信手拈來,不但不落下風,所言之事還每每讓劉坤驚訝。
酒後劉坤寫信,徐寶做其他安排。
幾日過後,天黑了,月亮圓了,徐寶看戰術手錶,二零二七年,九月十八日,十點五十八。
他呆在剛剛給他建起來的屋子中,鎖住門,望著一桌子菜,靜靜等待,表情自然,但不知為何,手心不停地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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