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多日未至親見聞
徐寶四人離開。
王疇卻沒走,他唐書那裡今天沒有他什麼活,故此他沒去,而是在家帶孩子玩,早上先教了幾句聲律啟蒙。
然後看阿莠把那張畫拿出來,指著上面的她自己嘟囔,王疇見左右無事,便帶三個孩子出來找徐寶。
他有一段日子沒來過西市了,總聽人說西市如何如何,正好瞧瞧。
見徐寶去忙,王疇陪著不開心的阿莠溜達,抱起閨女,在一個個攤子前面轉。
他腦海中還有以前西市的印象,有的自己帶床子來,有的直接擺地上,還拐來拐去的,沒地方下腳。
此刻眼前的則不同,一排排整齊的架子規整地擺在那裡,地面是黃沙,別說污水橫流,哪怕是一個菜葉都見不到。
最顯眼的便是茅房,不時有人進去,然後洗手、擦乾淨,沒人再跑到角落去解決。
更主要的是賣菜的人,再見不到以前那種憂愁的模樣,一個個守著自己的攤位,見人過來就笑著等待。
而相應的,買菜的人也多,不少人邊挑菜邊說話,聽那意思,他們還是從距離東市近,離西市比較遠的地方過來的。
有人說是菜比東市便宜,有的人則說這裡比東邊乾淨,東邊的攤位處也很臟呢。
王疇知道,這是西市的攤子把東市那邊的搶了,一個是東西便宜,另一個是乾淨。
再一點是這裡的人不吆喝,賣東西的人在那裡等,有人想買東西就過來自己看,開口問了,賣的人才搭話,使人不覺得吵鬧。
溜達到各種肉的地方,只見這些個攤子上面都有薄的麻布用竹子架撐起來,然後蓋在肉上,隱約能看到裡面的肉。
「肉看不出來好壞。」王疇站在一個賣豬肉的攤子前,問。
「你挑起來布看。」賣肉的人手上拿個甩子過來,趕蒼蠅,挑起了布的一角,示意王疇瞧瞧。
王疇隨意看一眼,不錯,肉顏色好,還沒有蒼蠅叮,比以前拿拂塵掃來掃去地趕,強多了。
「我看其他的攤子上也有罩著肉的布架子。」王疇隨意說了句。
「不準備架子和布,徐郎就不許我們賣,說是蒼蠅叮了會吃壞肚子。其實都是拿回去做熟了吃,誰還能吃生肉啊,用不著,但徐郎交代,我們得照做,還別說,來買我肉的人多了。」
賣肉的人與王疇說,顯得很高興。
「就是那個十三、四歲的?你一個大人,被他管著,心裡甘願嗎?」王疇笑著問。
「呦,你是跑來找事的吧?我管他多大年歲呢,他能讓我多賺錢,我幹嘛不聽他的,那還有甘羅十二歲為相的呢。買哪一條?」
賣肉的人不高興了,以讓對方買肉為理由,要趕對方走,他看出對方的衣著料子好,不是有錢的,便是當官的,但那也不準說徐郎壞話。
王疇笑笑,抱著女兒往別處溜達。
走著走著,突然那邊的『辦公室』有人喊:「水開了,水開了……」
他身旁一個攤位上,立即有人拿個竹筒過去,其他攤子也有的地方出人到那裡。
過一會兒旁邊攤子上的人回來,竹筒中冒著熱氣。
王疇不清楚情況,問:「一筒熱水多少錢?」
「錢?」此人一愣,而後笑起來,說道:「不要錢,徐郎吩咐,我們喝水只能喝開水,不準喝生的,喝生的病了,會讓買菜的人也生病。
那洗手的地方,不止有柴火灰,還有一塊很貴的胰子呢,誰手破了,要去拿胰子洗,平時不讓人用。」
「他們給你們白喝水,柴火錢呢?」王疇看這一排排的攤子,大家都喝水,那房子處得用去多少柴火?
「你這人什麼都不懂啊,我們過來時捆東西用的草繩子,送過去,他們拿來燒,還有人來時從樹林邊和竹林旁撿一些,送來他們也燒。
換成往常,草繩子也會被人撿走,現在是給他們用,他們砌個灶子,拿一個大銅壺,別的不用再出。
張行事說,到了天冷后,銅壺還要再加一個,洗手也用熱水,不但我們能喝能用,來買菜的也一樣。」
此人說完話,呼呼吹竹筒里的水,再喝一小口,舒服地眯起眼睛,看上去很享受。
王疇瞧了,突然明白過來,對方享受不是因為一口熱水,而是徐寶那暖心的做法。
繼續走,走到一個沒有攤子的地方,這裡正有人修運東西過來的車,旁邊是拴牲口的地方,牲口不多,顯然西市賣東西的人沒有幾個有錢買牲口,大部分是自己挑,還有推車。
車最容易壞的地方是軲轆,無論是軸上包鐵皮的還是不包的,都容易磨壞,需要往上滴油,然後鉚釘鬆了,或楔子躥了,都要修一修。
王疇看到木工的一大堆工具在那裡,很全。
經過詢問,知道了,是徐寶叫人提供的。
再打聽打聽,發現還有稱重的一套工具,以及縫衣服的針線、剪刀等全有。
抱女兒走,王疇又遇到有意思的事情,一群孩子在一個沙堆處玩耍,用著竹筒和竹碗等東西玩過家家。
他懷中的阿莠有些意動,但當他問是否要跟著一起玩,阿莠卻搖頭,顯然她還沒有勇氣跟別的不認識的孩子玩。
找人問是怎麼回事,別人告訴他,沙子用來等地面不好時鋪路,平時呢就給帶孩子到這裡賣東西的人的孩子玩,旁邊專門有一個掃街的人看著,以免被人給抱走。
王疇感嘆不已,徐寶做事情是真貼心啊,怪不得賣東西的人一說起『徐郎』就那種感激、敬佩的模樣。
自己的孩子交給他帶是沒錯了,不必擔心他照顧不好,可他明明也不過是個大孩子,知道的東西怎會如此多?
跟女兒離開沙堆,轉一圈到達賣吃食的一條『街』上,有人穿著官方的衣服,外面罩了個沒袖的披子,帶一大群人過來。
然後聽那人喊:「來京城探親的,可在這買果子和肉,裝在小筐中拎上門,顯得不失禮。
有不需要的,又餓了的,到這邊吃東西,價錢一樣,不用怕多收錢,哪個敢多要,跟我說,明天他家就不準出攤。
不買東西,還不想吃飯的,跟我身邊這位現在就走,去客棧,保證有地方住,不會客滿,和我們開封府外城西市接待的人走,你們就放心吧。」
人群隨著他喊分開,一部分在市場溜達,一部分跟另一個走,剩下的點吃的東西,願意在哪裡吃就在哪裡吃,把別人攤子賣的東西叫人端來也無妨。
王疇想起來了,這些是原來的小偷,徐寶嫌他們礙事,給找了個活,專門到碼頭處接人。
想想王疇就覺得好笑,徐寶那名字給起的,聽上去是官方的,但每一個字想清楚,發現與官方沒有絲毫關係,官方根本沒這個部門。
他找上剛剛喊話的人,問:「若我不買東西、不吃飯,也不住店呢?」
「那你自己去溜達,兩文錢不退,你不是跟我一起的。」此人正答著,突然發現沒見過對方。
王疇跟對方就不像之前與別人說話時那麼打聽了,對方機靈,套話不行,所以他直接表明身份。
「徐郎是我家孩子的夫子,我很多時日沒來西市,看著各處好奇,與你打聽打聽。」
「是徐寶哥哥。」阿莠跟著介紹。
對方一聽居然是徐寶教的孩子家大人,再一看王疇身上的衣服,及說話時的氣度,便瞬間明白對方身份不一般。
他連忙笑著說:「有事請吩咐,我們全在徐郎手下吃飯,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疇才不相信呢,比如現在他問:「徐郎一天能拿到手多少錢?」
「能有個二三十文,哦,三五十文的。」對方作盤算狀,一副很確定的樣子說出個模糊的數字。
王疇暗笑,徐寶攤子鋪這麼大,一天攢三五十文,你自己帶來的四十多人,已經快到一百文了,徐寶的本事還不如你?
果然啊,對方口緊著呢,想跟其打聽出徐寶的收入是甭指望了。
王疇又問:「聽你方才說,住客棧一定有地方,若再晚上些日子,過年節呢?」
「過年節也有地方住,但要多花錢,徐郎叫我們和各個客棧的商量好,每天給我們留出大概數目的房間,他們說客滿是對旁人說的,我們留的房子不準開。」
此人在這件事情上說了實話,因為不涉及到徐寶的自身問題。
王疇輕輕點頭,再問:「其他酒樓呢?」
「還沒有,徐郎說熟手太少,帶著客人過去,看不住,叫我們找人,然後才能把客人帶去酒樓,不急,徐郎說他還有其他的相關事情沒安排,到時便知。」
此人還是如實相告。
王疇聽著,期待起來,把自己想象成管這些事情人,下一步會如何做呢?思忖一番,沒想出來。
「吃。」他懷中的閨女阿莠食指翹翹地指向一串羊的肉筋。
他笑著點頭:「對,吃,在這裡可以放心吃,不怕吃壞了肚子,這可是你的徐寶哥哥看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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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有一章,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