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娘親初認
村眾圍觀入院門,和顏以待認娘親。船早渡,繁忙奔,先言質問不曾尊。
徐寶見對方看過來,連忙上前一步:「嫂嫂安好。」
他沒往出掏東西送禮,銀子打造的東西全在張檉手,估計晚上說夜話時會給拿出來。
「叔叔來了,快裡面進。」張檉的妻子打招呼,也就是張田氏,張檉路上跟徐寶介紹的妻子有姓有名,姓田,名蓉。
但張檉母親沒名字,甚至是連個姓都無人提,只叫張氏。他兒子叫張小石,女兒張芽兒。
「嫂嫂叫我小寶即可。」徐寶不適應『叔叔』的稱呼,便多說一句。
兩句話的工夫,已經有人圍上來,看熱鬧,瞧稀奇。
今天張檉是推車回來,車上拉的東西又沒個遮擋,各種好東西,尤其是那一匹六百文錢的布,無須上手,只看,便知道是好布,至於更好的一匹價值兩三貫的布,不是尋常人家用的東西。
車上還有成套的陶器,平日里村人多是用木頭、竹子的,那陶器外面還有漆呢,瞧著就喜人。
大人圍觀,小孩兒跟著參與,對別的東西他們不在乎,他們看到小石和芽兒吃糖,還有手上抓著的茶葉蛋,流口水的、咽唾沫的全有。
徐寶一見孩子們讒,內心深處就很抗拒,有改變的想法,他朝張檉說:「大哥你看很多娃兒。」
「買了買了,給他們買了。」說著張檉拿個紙包,打開,裡面全是一團團的糖,同樣是褐色,對周圍的孩子們招呼:「過來拿,一人兩個,你們寶叔給你們買的。」
娃娃們登時擁過來,誰買的不重要,只要給自己吃。
一擁而來,一人抓兩個又一鬨而散,張檉手上的紙里竟然還剩下三個,孩子們真聽話,讓拿倆就拿倆。
對孩子們滿意,徐寶對張檉更滿意,張檉能把自己領回家,就是交個底兒,又能跟鄰里如此介紹,以後真有糾紛,鄰居們也會說話。
孩子們跑了,鄰居繼續圍觀車上的東西,徐寶被領進屋,房子是三間的,與張檉辦公的地方一樣,前面是個小院,後面有個大院。
此時打東面的房間里有人出來,是一個頭髮白了差不多一半的婦人。
一見到婦人,張檉連忙上前,伸手去攙,並指著徐寶介紹:「娘,這是我認的弟弟,徐寶。」
婦人點頭,打量徐寶,然後點頭幅度變大:「好,是個實誠娃兒。」
徐寶高興,老太太慧眼識珠,沒錯,自己就是個誠實的好孩子,於是立即一個鞠躬:「娘,小寶來啦。」
必須叫娘,這大哥可不是隨便認的。
張氏連忙吩咐:「進,進來,坐,蓉兒你去做飯,多做個菜。」
田蓉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道:「娘,小寶帶來不少家用,還有肉,今天吃什麼?」
張氏更高興了,拉著徐寶就往屋裡進去,頭也不回地說道:「你看著做,要讓小寶吃飽。」
接著徐寶就被按在了板凳上,開始面對新認的娘的各種關懷和盤問,什麼家在哪啊、今年多大了、家裡還有什麼人等等。
徐寶一一回話,說道家中只剩自己一人時,他還編出了個逃難到此的驚險旅途。
張氏邊聽邊抹眼淚,不停地說著以後這裡就是你小寶的家。
最後她問:「小寶,還未進學吧?今年冬,小石就要去旁邊的莊子跟夫子學聖人言,習字,不如你也跟著去。」
一直陪同的張檉汗就下來了,尷尬的,自己的娘剛才問那麼多,咋就不問問學問呢?小寶那賦得詞張口便來,那可不僅僅是詩詞的問題,是需要底蘊的,沒有知識的積累,他用什麼作?
至於說習字,你是沒見到小寶的雙懸小楷是怎樣寫出來的,真把他送到旁邊莊上跟著學,純粹是拆人台去了,砸場子啊,會被那一庄人追著打的。
不曉得張檉心中作何想,徐寶靦腆地笑笑,說道:「娘,我家受災之前,曾請過人專門教我,不如往後侄子和侄女跟我學吧,還省了份兒錢。」
「你?」張氏一愣,又問:「小寶你識字?」
「還成,常用的字認識幾個,也能划拉兩筆。」徐寶繼續答。
老太太扭頭,瞧向自己的親兒子。
張檉使勁點頭:「沒錯,娘,你還記得開春時隨鄭行事和劉行事到過村裡的良顏嗎?你當初誇他有才華,結果他一個對聯就被小寶給對怕了。」
「啊~!」張氏恍然,記起來了,再看想徐寶時的目光可就不同了。開春時,她看到良顏就覺得人家厲害,還問過張檉能不能請人家教教孩子,當時張檉說人家看不上小石。
現在呢?哈!看不上我孫子?有能看上的,比你還厲害。
張氏盯著徐寶看,也不說話,就是看。
徐寶坦然以對,看吧,看看又不會缺點什麼。他理解對方,莫說現在學知識不易的時代,他那時好學校要十萬擇校費,多少人家打破頭往裡擠?而且有時拿錢都沒用。
讓張氏看了一分鐘,徐寶開口:「我看侄子和侄女是個學習的料,將來必有出息,如真宗所言: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六經勤向窗前讀。」
「是,是這一說,沒錯。」張氏一聽徐寶背詩,瞬間認定自己這個新認的兒子有學問。
然後想起來兒子一口水還沒喝,又要去找茶壺給泡茶,徐寶連忙搶過來,自己泡,讓張檉出去幫嫂嫂幹活,他則陪著剛認的娘聊天。
說自己釣魚多厲害,把魚賣了多少錢,張氏就附和:「旁人不如我兒小寶。」
接著徐寶說自己做干豆腐過來賣,還煮的茶葉蛋,說到干豆腐一串兒五文錢,賣了兩千多文銅錢時,張氏很吃驚:「我兒小寶真能耐。」
再說到今天賣茶葉蛋,一個茶葉蛋五十文,有時遇到不差錢的還能賣更貴,一兩銀子那樣,張氏已經說不出什麼了。
最後徐寶說由於劉乾參與,終究沒把茶葉蛋賣光,還剩不少,張氏使勁拍著腿罵:「該死的劉乾,該,就該收拾他,剩下的蛋,怎麼不得賣個二十兩銀子?他這個往上倒霉八輩子的東西,讓我家小寶少賺了二十兩銀子。」
徐寶又連忙轉移話題,說起這院子里的事,養雞能下多少蛋了,圈裡的兩口豬今年過年能不殺了,黃瓜架上有沒有留垂根的大黃瓜作種了,等等。
這些貼近生活的事情張氏熟悉,一一與徐寶說,徐寶不時地誇一句,目的就是把新認的娘給哄高興了,總歸是聊天,高興是它,不高興還是它,何不讓老太太開心一下。
而且看著張氏開心,徐寶自己也高興,因為他可以把快樂帶給別人。
聊著聊著,飯好了,徐寶很慶幸,之前受邀吃飯的時候沒怎麼吃東西,光喝酒了,現在肚子空,可以吃進去。
一家六口人圍著桌子坐,兩個孩子一看徐寶就笑,很真誠、很直接,他倆已經知道,父親推回來的車裡,所有東西全是寶叔送的,茶葉蛋隨便吃。
飯吃到一半時,天就黑了,點上兩個油燈,不心疼,張檉買不少菜油呢,這比樹油好,刺激性氣味相對小。
一頓飯,大家全吃飽,張檉沒少挨說,因為他沒吃主食,不像徐寶,空著肚子的陸續地吃了兩碗飯,包括小石和芽兒都沒少吃,老太太高興,能吃是福,所以張檉倒霉。
吃完飯的兩個孩子先睡,徐寶去把羊排放到借來的大鍋里煮熟,再壓火,整扇排放進去的,包括骨頭。
羊雜也煮出來晾涼。
今天吃不上,明天晚上回來再說。
忙碌完,徐寶被安排單獨的一個房間中,兩個孩子陪奶奶睡。
張檉臨睡之前給了母親兩支簪子,孩子一人一個小鎖頭。
一想到人家夫妻二人團圓,徐寶就開始思念未婚妻嘟嘟,思念著,因為飯菜吃太多,血液大部分集中到胃部,他也就漸漸進入夢鄉。
夢中還囈語:應該換十六哥來。
翌日天明,徐寶和張檉匆匆吃過早飯,告訴張田氏開始大火煮開鍋,水滾了后改小火,到未時正,可以把羊排撈出來,其他的骨頭繼續小火煮,二人才推著空著去上班。
依舊是到碼頭,遇到有往上游去的小船,兩個人加一輛車收七文錢,不是突然人為地漲價,是因為逆流,別人不算車,一個人要四文錢,或者是十五個鐵錢,這裡是京城,鐵錢一般不願意收,不值錢,還太沉。
等小船劃到地方,張屹和驢車已經等在那裡,不止是他,還有另一輛驢車及三個年歲與他相仿的人。
兩輛車上摞著一個個長方形的竹盒子,四個人,兩輛車,呆在那裡,張屹手上拿著幾個串兒,跟圍上來的人說著什麼。
離近了才聽見,他說:「沒在我這,我不知道有誰,等寶郎來,他知道。」
圍住他的人不下五十個,還好有兩個幫閑的在一旁幫忙維持秩序,他們認識張屹,所以給徐寶面子。
張檉看著,對徐寶說道:「今天你們能賺不少錢,讓你村裡的人出一個,幫我推車收錢,你留下送人干豆腐卷。」
「行,我們村再賣兩回,就不用這般辛苦。」徐寶點點頭,擠開人群進去,對站在驢車旁邊的一個村裡人說:「大水哥,你幫我大哥把開市的錢收了,這裡交給我。」
「小寶,你可算是來了,你怎麼能答應白送別人東西?聽張屹說,要送很多。」被徐寶稱呼為大水哥的一見他到,先埋怨上。
徐寶不再搭理他,對另一個人說:「張廣,你幫張行事推車,來時里正應該與你們說過了吧?到了這裡聽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