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0章 對不住
錢千萬不希望錢百萬去報仇，錢百萬與林傑之間的實力完全是不對等，報複隻不過是自取滅亡。
生意上的事情，他不懂，但光是一個應無騫，就可以輕易滅掉錢家，如果應無騫不想動手，其門派找一些人也能做到。
他終究沒能鬥贏應無騫，落得這樣的下場，這是冥冥當中，自有天意。
當初殺掉陸長生，他一直後悔不已，如今算是惡有惡報。
至於天鑒門那邊，是否需要追究，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管，想必也隻有掌門親自出手，才能壓得住林傑。
可堂堂天鑒門掌門，會為了他一個辦私事的長老，親自出手一戰，他自認為沒有那麽大的價值。
天鑒門高手如雲，他死了之後，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替他，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忘記曾經有這樣一個長老存在過。
就像當初陸長生也是炙手可熱的天才，死了之後，很快被人遺忘，以至於他許久都沒能聽到這個名字。
說實話，到了此刻，他甚至一點都不想報複應無騫，覺得自己應該有這樣的下場。
“我可以答應你，但雨兒的病症很嚴重，恐怕拖延不了多久。除了那個林傑，可能不會有人能夠醫治她。”錢百萬輕歎了一口氣，他也不太想與林傑打交道，但為了女兒，他不得不這樣。
“他說過，那樣的症狀不危及生命，應該不會錯的！保命要緊，其餘什麽都不重要。”錢千萬不認為，林傑會胡言亂語，其所說的話應該都是真實的。
“好吧，我答應你！”錢百萬用力點了點頭，在此時此刻他隻能答應。
錢千萬落得現在的下場，完全是他害的，不然的話，錢千萬還在門派好好的，林傑一方也不可能知道陸長生已經死了。
為了女兒的病，害得親兄弟丟掉性命，他心裏自然極度不爽。
“還有，當年的事情……”錢千萬依舊還是想要解釋清楚。
“別說了，我明白，是我誤會你了。”錢百萬不希望錢千萬再說這些，就好像在交代遺言一樣。
“不，我要說。我快要死了，不可能說假話，所以所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我真的沒有收到父母死去的消息，否則的話，不論什麽樣的情況下，我都會趕回來！沒有參加父母的葬禮，是我一輩子的遺憾。大哥，我希望你能原諒我。”錢千萬十分認真說道，又吐了一口血。
“我原諒你！我從來沒有怪你，隻是怪自己沒有照顧好爸媽。你不能死，隻要你不死，大哥什麽都聽你的。”錢百萬連忙說道，生怕說慢了，錢千萬就聽不到了。
“謝謝你，能夠在生命最後時刻，聽到你原諒我，我就沒有遺憾了。”錢千萬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不管錢百萬的話，是安慰的話，又或者是編造出來的話，臨死之前能聽到原諒之言，他覺得很滿足。
“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一定將你治好。我們兄弟之間，有太多的話，還沒有說……”錢百萬忽然間感覺到酸楚，當初送走了父母，現在又要將唯一的弟弟送走，而麵對他們的死，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我也好想跟你聊聊，可我沒有時間了。”錢千萬無奈的搖了搖頭，臉色慘白無比。
他以為解決了錢雯雨的事情，接下來，就可以跟大哥好好聊聊，兄弟之間太久沒有說話了。
“對不起，當初找你是我的主意，沒想到害你落得這般田地。”駱雙萍也十分遺憾，但有些事情，注定是她無法改變的。
他以為錢千萬的出現，可以帶來曙光，卻沒想到是更絕望的黑暗。
“大嫂，我怎麽能怪你，你是為了侄女。以我的大哥的脾氣，要是你不勸說的話，他肯定不會來找我。盡管結局不怎麽樣，但至少我跟大哥之間的隔閡沒有了。大哥剛才答應我了，你也要答應我，帶著侄女離開，不要再與他打交道！”錢千萬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他與駱雙萍沒有打過交道，但他相信錢百萬的眼光，這女人應該不會太差，隻希望她真的能夠聽自己的話，與錢百萬馬上離開這裏。
“好，我答應你！”駱雙萍點了點頭，再繼續耗下去，確實沒有什麽結果。
惹惱了林傑一方，可能會落得跟錢千萬一樣的下場，縱然女兒的狀況很嚴重，也隻能暫時耽擱，隻希望林傑說的是實話，不會危及到性命。
後續要怎麽解決，她腦子裏一團亂，根本沒有任何想法，隻能走一步再看。
“謝謝。大哥大嫂，你們先離開吧！我想一個人待會。”錢千萬強撐著身體站起來，盡管有點左搖右晃，卻還是站穩了。
在生命最後時刻，他希望是獨自離開這個世界，而不是別人看著他死去，那樣他會覺得心裏非常不舒服。
“不行，我不能走，我要陪著你。”錢百萬不願離去，他心裏明白，一旦離開，那就是真正的天人永隔。
錢千萬的狀況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糟糕，不像是活不下去的樣子，他覺得可能會出現奇跡，但讓他離開，他就知道有大問題了。
可能這種看起來不算特別差的狀況，算是回光返照。
“大哥，我想一個人，這算是我最後的請求，請你讓我最後再任性一次！”錢千萬說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你這是幹什麽？你趕緊起來。”錢百萬連忙伸手攙扶，卻被駱雙萍阻止。
“老公，就讓弟弟一個人，我們去遠處。”駱雙萍說道，最後最簡單的請求，她自然不會拒絕。
“不行，我不走！最後這個請求我不能答應。”錢百萬搖頭拒絕。
“大哥，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沒有那麽快。況且我還能運功多活一段時間，但不能受到幹擾。你跟大嫂先離開，等之後我再叫你們。我要死，也要舒服死在床上，不能在這裏，我可是愛幹淨的人。”錢千萬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話的聲音已經變得有點低。
“真的嗎？你沒騙我？”錢百萬問道。
“當然沒有騙你了。我就單獨待五分鍾，五分鍾之後，你們就可以回來找我，這樣總可以吧？”錢千萬點了點頭，說道。
“好，那我就在遠處。從現在開始算起，你隻有五分鍾單獨待的時間，剩下的時間，必須有我在。”錢百萬勉強同意。
“沒問題。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你說什麽，我就答應什麽。”錢千萬見錢百萬終於鬆口，緩緩鬆了一口氣。
錢百萬和駱雙萍離開，就在轉身的一瞬間，錢百萬的一滴眼淚劃過臉頰，腳底下一個趔趄，若不是駱雙萍攙扶著，差點摔倒。
他又不傻，怎麽能不知道，錢千萬是騙他的？
錢千萬所剩下的時間，根本沒有那麽多，所謂運功多活一段時間，更是騙人的鬼話。
已經回光返照的錢千萬，恐怕連五分鍾都支撐不了，更不用說什麽死在床上。
可錢千萬堅持單獨待一會，可能是這輩子最後的要求，他怎麽能夠拒絕？
或許站在遠處看，才是錢千萬願意看到的！
看著兩人離開，錢千萬衝著錢百萬的背後磕了三個頭，輕聲念叨著：“大哥，對不起，從小到大，我騙過你很多次，但這一次算是最後一次。我想給自己留下一些空間，不希望在你的注視下死去。”
“我沒有想到過，我的結局會是這樣。死去的人是不幸的，但同樣也是幸運的，活著的人才是真正的痛苦，尤其是看到自己的親人離開。我不敢想象，大哥你會有多痛苦，原本按照年紀，我應該是送你走，最終卻讓你承擔所有。”
正常情況下，他武者的體質，肯定要比錢百萬活的時間長，他看著錢百萬離開這人間才是原本的結局，可意外終究還是發生了。
“爸、媽，當年沒能見你們最後一麵，連你們的葬禮都沒有參加，是孩兒的不屑，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情。縱然大哥已經原諒我，但我始終無法原諒我自己。這些年，我給你們磕了很多次頭，這一次算是臨死之前的最後的磕頭。或許我很快就能見到你們了。”
錢千萬鄭重其事磕了三個頭，每一個頭都十分用力，他的額頭上已經磕出了血，卻絲毫不在乎。
“還有，就是陸長生。你肯定以為我會向你道歉，因為我確實覺得自己做錯了，縱然得到這個長老位置，但我依舊感覺到無邊無際的空虛！我也是才知道，原來你從來不會跟我爭。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給你道歉，我就是這樣，就算是錯了，我也不認！我可以向父母認錯，但你絕對不行！”
錢千萬一邊說著，一邊強撐著站了起來，不由自主提高了聲音。
“你當初為什麽就不能防備我那麽一點點，隻要你懷疑我一點點，你就不會死！我現在也快要死了，是你的好友替你報仇。這是我該得到的下場，我的死，算是還清了所有，你也用不著怪罪我！”
“噗！”
一大口血再次噴出來。
錢千萬仿佛用盡所有力氣，向著遠方的天，大聲喊道：“陸長生，我……錢千萬……對不住你！！！”
說完之後，整個身體軟軟倒下，保持著跪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