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清水梅香
我在房內四處翻找,卻不見香囊,想到今日去了許多地方,怕不會是路途中遺失了。可惜那香囊也沒有名字,隻繡了個綰字,裏麵雖有紙條與金蘭江吟的署名,但先不說極少人會撿去一個香囊,哪怕撿去了,也不知還去哪裏。
這是金蘭的心意,萬萬不能就此罷了。
我在房間四處翻找,蓁蓁剛好進來放沐浴的熱水,見我四下翻找,問道:“姑娘是在找什麽嗎?”我想到蓁蓁未曾見過這個香囊,隻道:“一個紅色的香囊,上繡了個’綰’字,你可見過?”
蓁蓁搖搖頭,隨後隨我一起找了起來,我想到怕是會掉在走廊內外,因為今日同沈玉書一起布置府上,府上都走過。我囑咐蓁蓁在房裏找著,自己則打算順著回廊繞府裏尋找,左右沈若同皇妃不在,也不礙事。
我一路彎腰低著頭,抬著手中晃悠的燭火,左右看著香囊的下落。卻忽見眼前一片明亮,我抬眼,見沈玉書抬著燭火,彎腰下來看向我。
我一愣神,過後才忙直起身來,行禮道:“九皇子。”他用手抬了抬我的燭火,我才發覺起身的匆忙,未端正燭火,險些油滴在了我手上。
他邊抬起了我的燭火,邊一如往常溫潤的笑道:“我叫沈玉書。”
我知曉他的意思,他囑咐過我別再喚他九皇子了,我也知曉,九皇子的名聲很好。蓁同我說過,府內的丫鬟都說,九皇子性情溫和,為人親切。
我未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隻想起香囊的事,想起今日都同他待在一起,便問道:“你可否見過一個紅色的香囊,上麵繡了個‘綰’字?那是朋友送我的,今日不慎丟了。想問問你可有見過?”
他輕輕皺起了眉,略思考道:“我沒有什麽印象。”繼而看向我,問道:“那香囊可有何意義?”我愣了愣,一時未反應過來他的問題。
他見我愣住,才笑道:“抱歉,我隻是好奇為何香囊上會繡一個‘綰’字?我記得,你的名字叫竹城。”原來他問的是這個意思,我笑道:“因為我的名字叫易青綰,隻不過從前待在環采閣內,取名竹城。”
他才似有思考的念道:“可是青絲所綰的意義?”聽他如此問,我不禁一時走神,想起了些許舊人往事。
等回過神來,見他定定望著我,我見他的眼神,有些像深潭中的漣漪,但隨即消散,取而代之的,還是平日裏見到的溫潤如水。
我點點頭,應了聲。
他四處看了看,道:“七哥府上的年貨,應還有些沒有采購完善,明日,我們再出去一次,順道去看看今日走過的路。”說完,隨即想到什麽,道:“對了,馬車上也是極有可能,不過今晚已晚,明早再去細細看。”
我一時未多想,隻想著趁今夜四處找找,便也未再行禮,隻道:“天色已晚,明日既還有事情,九皇子還是早些休息,我再去找找。”沈玉書將燭火拿到我麵前,笑道:“我的燭火明顯比你亮些,更何況我比你熟悉府內的地形,我幫你吧,這樣更容易些。”
我有些為難,感謝他的幫忙,但讓他幫忙又有些過意不去。他似明白了我的心思,指了指西側門口的亭子,道:“我便住在那院子西側的廂房裏,近的很,往後你吃飯的時候叫上我一個便好,省得我們都是一個人。”
我未反應過來,隻以為他是想叫我請吃飯的意思,心想著我在沈若府上雖有些白銀,但都是我以往攢下來的,他是皇子,還想著賺我的錢,心下哼了一聲。但又想他親切平易,不過也就是幾頓飯,我點點頭,心想也花不了多少。
我們順著今日布置府內的路線,先到了大門口尋找,未見香囊。其間有幾個丫鬟小廝來問過要不要幫忙,都被我回絕了,隻說讓他們快些休息,不想再添麻煩。若是陣仗搞大了,怕是不好。
我們走到東側的回廊,順著回廊走到梅林旁,隨風傳來一陣陣的梅香,我停住腳步,道:“今天白日未曾留意,這裏的梅林在月光下愈發動人。”
其實今日白日,我遠遠見了這梅林,但思及詞煙住在此處,又想到上次沈若問起詞煙的事,以及詞煙的態度,今日便找了借口,匆匆交代了下人,快速走過了這裏。
沈玉書也停住了腳步,望向梅林,道:“這是紅梅,此時正是盛放之期。”我不知花的品種,隻見有白有紅的,問道:“怎麽還有各個顏色的?”
他輕輕笑了笑:“這裏的紅梅林有好幾個種類。”我心想著沈若的心思可真細,還有心在東側開出了這麽一片土地栽植梅林。正想著,聽見沈玉書道:“梅花便是先皇後喜愛的花,尤其紅梅。”
先皇後?難道是沈若的母親?聽這個稱謂,難不成他的母親已故?
我才想開口問,又覺得不妥,這樣探討皇宮內事,且不知眼前的沈玉書所涉及到的宮中內事又有哪些,若盲目問了,隻怕不妥當。
我看向梅林,若有若無的香味,忽的想起沈若來,是了,他是這樣一個男子,沈若,的確如梅花一般。冷冽盛放,其中卻有傲骨和柔情。
我在緬懷著梅花的思緒,忽被一聲打斷,遠遠聽見一個女聲道:“竹城,你在這裏做什麽。”我看向那個燭光的方向,心裏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站在原地,見詞煙穿著寢衣,外頭披了件毛裘緩緩走過來。我正要迎上去,卻見一旁的沈玉書向前一步,走到我麵前。
詞煙見到沈玉書愣了愣,而後行了禮道:“見過九皇子。”沈玉書瞥了眼她的穿著,將燭火遞於我,道:“我記得,你是七哥的侍妾。”
詞煙點點頭,微微蹲著的腳似有些發抖,沈玉書瞥了她一眼,才道:“起來吧。”詞煙未再抬眼,沈玉書繼續道:“我丟了東西,故來此尋找,你怎麽入夜卻出來了?”
詞煙可能知曉九皇子親切溫和,以往不知是否見過他,但今日來看,沈玉書似有意為難,難不成他們有何過節不成?
詞煙聲音也有些發抖,道:“我睡不著,故出來走走。”她也許注意到了自己的衣著不便,才道:“是我失禮於九皇子,我馬上回房去。”她轉身欲走,我想起香囊的事,喊住她道:“詞煙,你可有見過一個紅色的香囊?”
她未曾抬眼,不似那日見我囂張的模樣,隻低聲道:“未曾見過。”我剛想開口道謝,便聽一旁的沈玉書道:“回去吧。”
等詞煙的燭光消失在了視線裏,沈玉書才將我手中的燭火拿過,笑道:“走吧,我們繼續找找。”我想到方才他的語氣,不似平常的他,且方才遞與我燭火,明顯便是見詞煙衣著不便,他不便拿著燭火照亮。
我擔心有什麽隱情,但還是未忍住好奇道:“你,可是與詞煙有何過節?”他忽的噗嗤一笑,而後發覺了什麽,將我與他的燭火換了,他見我疑問,回道:“你的蠟燭燒的短了些,你不熟悉地形,還是看得清楚些比較好。”
他仍未回答我的問題,雖在沈若和沈言那裏熟悉了皇室子弟的說話方式,但還是有些怒意。未想他在換燭火的過程中,因我在思考著問題,未及時將燭火接過,他遞與我的燭火便不慎掉在了地上,隨即熄滅。
我回過神來,忙撿起蠟燭道:“對不住啊,是我失神了。”他彎下腰來幫我撿,未料他的燭火也被他的衣袖帶翻了。一時四周有些昏黑,沈若府節省,且近幾日沈若和皇妃都不在,入夜回廊的燭火隻隔了一段有幾根,故光線也隻看得清大概的輪廓。
燭火一熄,沈玉書一時失笑:“這下我們扯平了。”我們依稀撿起燭火拿著站起身,見遠處隻有沈若住處下方的亭子有燭火,我想著今晚尋物也有些難了,這樣耽誤下去也不好,隻道:“我們從原路返回吧,大門那裏還有燭火,離你住的地方也近。”
他瞧了瞧遠處,道:“遠處隻有一段路了,七哥隻有一個侍妾,故東側前麵那段路沒人住,故此沒有燭火。雖東側是石路難走些,但今夜若是尋到了東西,你也可以放下心來。”
說罷,他似思考著什麽,看不清他神色,隻聽他道:“竹城,你拉著我的衣角,我帶著你走,我在前麵尋著東西,你小心些腳下,近日雨雪多,路比較滑。”我因他的稱呼愣了愣,而後思量了,他說的方法確實比較好,若是今夜不尋完這路,總歸輾轉反側。
我抓住他的衣袍,跟著他在後麵走著,他在前彎著腰,仔細看著東西。經過主廳那裏的回廊,腳下便是比較難走的石路,而且確實很滑。西側一條河流引過,我生怕自己滑下去,便慢慢走著,不想前麵的人起身了些,我未拉住,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摔去。
從我摔下去到整個人摔坐到河流裏,不過一瞬,我隻在摔下去一瞬忽叫了聲沈玉書,而後感覺屁股一疼,衣袍和鞋子都濕了。
沈玉書也許也是被我嚇到了,愣了一會兒,才趕忙來扶我。他扶我起來,問道:“可有什麽事?”我總不能說屁股疼,隻道:“有些疼,衣服濕了。”
他歎了口氣,而後溫言道:“是我的錯,不該拉你往這邊走。”我搖搖手:“與你無關,是我未仔細留意。”他將自己的衣袍脫下披在我身上,道:“我背你回去,香囊的事,明日一早我們再來找。”
我應了聲,屁股疼得扯著雙腿無法再走了,他背上我,慢慢走到了前方亭子處,他繼續走著,卻笑道:“若是被七哥知曉了,我定會被責怪的。”我輕笑一聲,卻不知如何回答。
他送我到了房外門口,見蓁蓁來開門,蓁蓁見我如此,身上還在滴水,便問道:“姑娘怎麽了?”沈玉書脫了鞋子,蓁蓁幫我脫了鞋子,他背著我放到桌旁,我屁股疼得緊,又不方便說,隻得道:“今日謝謝你,你快些去休息吧。”
他點點頭,才朝蓁蓁笑道:“好生照顧你家姑娘。”說完便退了出去。見他出去了,我才翻了個身,朝蓁蓁痛吟道:“蓁蓁,我方才摔倒了屁股,似乎摔到了石頭上,現如今疼的要緊。”
蓁蓁見我難受的神情,也不知如何是好,忙坐在我身邊,皺眉道:“那如何是好?”我問道:“附近可有什麽女大夫,會瞧跌打損傷的。”
蓁蓁思考了一陣,眼圈都紅了一圈,急道:“我不知道。”這個傷筋動骨,輕一些倒也沒什麽,隻怕落下什麽毛病。
我自己揉著痛處,蓁蓁見我如此,道:“姑娘,這樣耽擱不行,殿下不在府上,我去尋九皇子幫忙。”說完不等我回應,便衝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