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避無可避
唐染見了我,嘴角帶著笑意,道:“正要去尋你。”我才發覺她的麵色看起來好了許多,想必應是知道了上官府前來提親之事,我想起那碗中藥,替她欣慰,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隻得淡淡笑道:“你去看看,挽歌定是已經應了,雖說上官府不缺什麽,你也可以去街上看看,缺些什麽置辦一些。”
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傷情,點點頭,道:“你可有時間?陪我去吧。”我本想婉拒,才想開口,她似看穿我的心思,道:“我怕以後便沒有機會出來了,我也知道你最終要離開,想必我們這輩子,也不會再相遇了。“說完,便抬眼看著我,我應了聲,知道她說的是對的。
我怨她,怨她自作主張,不同我說什麽,怨她利用於我,我覺得我一直都虧欠於她,從進環采閣開始,她願意承下一切,哪怕也有她自己的原因。還有上官晏那次,本應是我受的,她替了我,哪怕也不是有意。
所以她屢次耍一些小心機,也沒有傷了誰的什麽,便沒有去計較。如今她說的確實對,我們認識數月,確少有交集,如今一旦分開,也許一輩子便不會再見了。
我同她從那次侍衛帶我走的後門出去,她一路出去,眼神未有過的溫和,她一路看著,到了門口,才緩過神來,喃喃道:“我未留意,原來這環采閣也有別致的景色。”我不知該說什麽,隻隨著她說的話應了聲。
到了街上,她看了許多東西,在有一家麵具的鋪子停下,道:“此處的麵具同我小時戴的十分相似,祈都的麵具倒是比我們那邊的好看許多。”她笑著看了許多東西,在我前麵說著許多話。我細細想了,怕是她今日同我說的話,都比這數月來同我說的話多。
我看著她,像是未經世事的少女,一如那最美好純潔的樣子。可我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這條路,漫長而黑暗,沒有盡頭,且不能回頭。
我們遇見了上官晏。
我無法形容有時遇見這些不想遇見的人的心情,隻覺得無地自容,又不得不裝著從容繼續麵對。唐染的笑容明顯僵住了,她往我這邊看了看,將才買的風車藏在身後。我下意識的擋在她身前,上官晏似也看見了我們,遣走了身邊的人,慢慢踱步過來。
他未看唐染,隻一步步緊逼我,眼神也是十分讓人懼怕,他隻一字一句重重道:“沒有話說?”我回頭看了眼唐染,她眼中有驚恐,有失望,但更多的,是與方才全然相反的死灰一般的眼神。我轉過頭,搖頭道:“無話可說。”
他聽後,退後兩步,冷笑道:“竹城,你這算計倒是十分精細。”說罷,他才瞥了眼我身後的唐染,道:“怎麽平時不見你們如此深情,我倒是欽佩你們,用心良苦,如今,”他頓了頓,又看向我,“你倒是直接去尋我父親了。”
他又似自嘲一般笑了幾聲,揮了揮衣袖,疾步而去。等他走遠了,我回過頭去拉唐染,她的神情過一會兒才緩過來,笑道:“走吧。”我點點頭,我們也再無心思,隻隨便走了幾步,便回去了。到了後門口,不知為何門卻被鎖了起來,她止住腳步,道:“走吧,走正門。”
我拉住她的手,問道:“可有後悔過?”她眼眶瞬間便濕了,又搖搖頭,抬起手抹了抹眼淚,道:“我有句話,一直想同你說。”她又頓住了一下,笑道:“婚禮那日,你會來嗎?”我點點頭,笑道:“會。”她似釋懷一般,道:“那那句話,便在那日再說。”
到了正門門口,果然如想象一般,門口絡繹不絕,人來人往,如今我們過去,定是會有些麻煩。唐染繞過我,笑道:“躲在這兒做什麽,當事人是我,待會兒你趁機進去便是。”我搖搖頭,道:“如若你現在過去,勢必引起喧嘩,隻怕對你的名聲”
她搖搖頭,道:“相信我,沒事的。”說完,便徑直走過去。我隻得跟上她,我們還未到門口,才上了樓梯一半,便被圍住,那些人紛紛圍過來,道:“這是采寒三仙的鬆渝和竹城哪。”這些人本沒見過我們的容貌,隻是憑著額頭上的標記,也認得出。
有個帶頭的,喊道:“為何狀元壽宴還未開始,鬆渝姑娘便許配給了上官府的二公子,這讓眾人該如何作想?”唐染未有慌張,隻笑道:“各位,大家都知道,采寒三仙選客同聊那幾日,上官二公子的風貌,小女早已傾心,未料上官二公子也正有此意。小女感激各位的喜愛之情,但如今之事,隻希望各位能祝福於我。”
話已至此,其他人也無話可說。從人群聚集到散開,未有人在意我,我看著眼前的女子,似不是我所認識的唐染,這一日相處下來,甚過數月之久。
到了樓內,遠遠看見閣主的侍衛,他似候了很久,見了我們,徑直走過來,道:“閣主尋兩位姑娘。”唐染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些擔憂,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沒事,雖然我也不知那人這一次意欲為何,但如今我既答應了他,他應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
我們上了樓頂,進到了那個熟悉的房間,隻是那人如最初那般,隔著簾子,在裏間坐著。他一如既往的不說話,我開口道:“閣主,尋我們有何要事?”不想他未理會我,道:“鬆渝,聽聞上官府前來提親。”他明明知道,卻還要如此問,我未作聲,唐染跪下,道:“是。”
我本想扶她起來,又想起這裏的規矩,隻得歎了聲氣,跟著跪下。他似在品茶,過了一會兒,才道:“起來。”我慶幸他未再繼續為難唐染,連忙站起扶唐染起身。我本以為結束了,不想他又插了一句,道:“你應該知道這裏的規矩,要走可以,狀元壽宴不要搞砸。”
今日這兩人算是出乎了我的預料,一個放下了心思,一個變得寬容。我轉身出去,卻被叫道:“竹城,留下。”唐染看向我,我擺擺手,讓她先回去。
我轉身進去,見簾子已經撤了,我坐在一旁,等著他說話。他過了一會兒,才道:“看你今日心情倒是不錯。”我看向他,本想說出事情原委,又不願同他說,隻道:“釋懷了。”他未有反應,品了口茶,道:“恩。”
我想起今日後門被鎖,直覺就覺得同他脫不了幹係,道:“今日我們回來,後門被鎖上了。”他未有回應,我便直接道:“不管是什麽原因,我都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生活。”說完,我才想出去,便聽身後的聲音略帶沉重,道:“想清楚你的處境和身份,再思考有些話該不該說。”
我未理會他,隻覺得每次遇見他,同他說話,都會氣得不輕。他雲淡風輕的幾句,似就偏偏會戳中我的痛處。我回到房間,見挽歌在裏坐著,我一時驚喜,最近因她在忙進宮的事,難得見得到她。我進門去,笑道:“有何事?”她倒了杯茶予我,道:“你也知道我忙,今日來尋你,是為了進宮的事。”
我以為信出了變故,一時臉色不太好,她見我這副模樣,笑道:“是好消息。”我坐下,她道:“我進宮,還可以帶一個人一同去。”我一時欣喜,畢竟信中所言,不能敘述詳盡,見了麵自然是最好。我又想起那個人,擔憂起來,道:“但閣主”挽歌笑道:“若不是確定,我怎會告知你?是閣主同意的。”
我想著可以見到末生,一時之間欣喜多了大半,忽視了最重要的事。
不過,本就是有這麽一句話吧,該遇見的人,躲也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