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一章、保健室之事③
順便一提，櫻井二高的保健室誠然有半個教室那麼大，所以直接並排容下好幾張病床也不會顯得太過擁擠。
只是沒想到最後竟然只剩下了兩個人。
——也就是步川小姐和洛小傾。
看到原本與自己一直共進共退的班長大人忽然有些抱歉地表示不得不離去之時，步川小姐雖然心裡沒有太大的觸動，但卻也因此而馬上意識到自己呆在這個保健室的時間好像已經很久了……正打算不如跟著班長大人一起離開算了，不料在步川小姐剛剛有所動作之前洛小傾就像是提前感應到了她的想法，直接麻溜地掀開被子欲要下床，儼然正是一副非要寸步不離的架勢。
而眼角餘光瞄到這一幕的步川小姐當然不得不將動作停下來，而洛小傾也猶如得到指令一樣乖乖地重新躺回床上。
「所以你就不能好好獃在這裡休息嗎？」
「睡覺不好嗎？」
「為什麼非要跟著我不可？」
一邊咬牙切齒地吐槽洛小傾真是不可理喻一邊忍不住扶著額頭晃悠，步川小姐此時顯然頭疼得厲害。
畢竟困意一旦翻湧上來不可不謂是擋都擋不住、不知為何身體就是累得幾乎快要垮下來一樣，明明步川小姐只想擺脫這個煩人的牛皮糖然後快點回到教室舒舒服服地睡覺，為什麼洛小傾就不能稍微懂事一點呢？
然而洛小傾就是一個臉皮賊厚的女孩子，被這麼說了一頓也不覺有有什麼，反而還眨巴著眼睛顯得一臉無辜。
「難道川川就不能和我一起留在這裡睡覺嗎？」
「呸！」
「誰要和你一起睡覺！」
還在氣頭之上的步川小姐當然下意識不掩嫌棄地噴了一句過去，畢竟她不像洛小傾這樣病得厲害、連保健老師都奉勸她不要回去上課，而身體健健康康的步川小姐又哪有什麼理由可以留在這裡睡覺？若是真的鬼迷心竅呆在這裡摸魚的話，怕不是直接給了系統一個可以教她做人的機會——不過在出口成臟之前忽然想起自己上一秒明明還在信誓旦旦地決定要哄騙人家，於是下一刻又將那些暴躁的話語全部咽了回去，步川小姐有些無可奈何又有些不情不願地柔下聲音改口道。
「中午我再來看你。」
行了——
步川小姐覺得自己能夠說出這種怎麼說都不對勁的話已經很給洛小傾面子了，要是擱在平時她哪有如此和聲細語的時候？
直接大開嘲諷地表示洛小傾不如睡死在這裡才是常規操作！
如果對方還要糾纏不休、那就休怪她手下無情！
並沒有特別注意洛小傾在聽到這番話語之後會有什麼樣的驚喜反應，莫名認定洛小傾肯定會安分下來的步川小姐正鬆了一口氣打算直接抽身離去，卻萬萬沒有想到洛小傾再一次搶先一步有了新的動作。
——竟然直接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
要知道洛小傾好似猩猩一樣的怪力一直被步川小姐詬病許久，於是現在她的動作當然又不得不停了下來。
所以這個傢伙到底有完沒完？
真的想死一次嗎？
好不容易壓制下來的怒火再一次猛然翻湧上來，步川小姐想都不想直接認定洛小傾就是趁著天時地利人和故意和自己對著干！非要將她氣得心力交瘁不可！於是回過頭便是不掩兇惡地徑直瞪了過去——步川小姐這一刻原本還在心裡琢磨著自己該怎麼敲暈洛小傾才會省力一點，但不料竟是毫無心理準備地對視上一雙意外有些陰鬱的暗紅色眼眸，惹得她下意識微微有些一愣。
今天的洛小傾和平時並不一樣。
這是步川小姐早上在出門之前就已經了解到的事情。
不過當時會這麼吐槽更多的只是在調侃而已，然而現在這一瞬間步川小姐是真的感覺洛小傾實在不太一樣，而且給人的感覺也從上一秒的燦爛陡然變得灰暗許多，說不定是早上走得太急腦袋不小心被門板夾了。
「殺了我吧。」
喑啞低沉的嗓音忽然吐出帶著些許涼意的話語。
而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隨著洛小傾的聲音一起倏地下降好幾度，襯得洛小傾那雙眼眸變得更為深沉。
步川小姐的瞳仁微微一縮。
雖然下一刻便很快明白洛小傾這是打算痛痛快快地死一次從而讓身體得到重置，靠著系統的復活機制投機取巧、免去現在的病痛之苦，但不知為何她總是莫名覺得這番話語似乎另有深意……本來洛小傾總是湊不要臉的厚臉皮模樣已經深入人心，但現在忽然看到洛小傾面對自己的生命竟是如此冷漠如此涼薄，步川小姐這才猛然想起這個死蠢隱藏在歡樂外表之下還有一顆非常病態的心靈。
喜歡自殺。
更加享受自殺。
只是這種提及死亡便異常冷漠的模樣真的是「享受」嗎？
步川小姐當然有些納悶，不過顯然並不打算深入理解洛小傾的思維模式，畢竟她可不想自己到了最後也被同化成另一個洛小傾。
而在想著這些事情的同時手上的動作當然不會停下，面不改色的步川小姐直接毫不留情地揮開洛小傾緊緊扯住袖子的右手。即便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格外冷淡的一舉一動已經將拒絕之意展現得淋漓盡致。
洛小傾倒是明白步川小姐心中存有什麼顧慮，眼睛都沒眨一下，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步川小姐的側顏。
臉上隨之輕輕揚起笑容。
不同於平時一笑起來就那麼得燦爛，這個時候竟是微微顯得有些落寞。
不過幸虧她沒有在被甩開之後又伸手想要拽著步川小姐，要不然步川小姐肯定會被惹得更加生氣的不是么？然後就像是忽然關上開關一樣，不過眨眼之間洛小傾顯然又重新回歸正常狀態——原本陰鬱的暗紅色眼眸倏地一下直接閃閃發亮起來，而且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變回步川小姐所熟悉的模樣，然後迎著步川小姐下意識有些發愣的視線她則是以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直接開始口花花。
「每次我故意惹你那麼生氣你都不願殺我，直到現在也是這樣……莫非川川從一開始就已經愛上我了？」
呵呵。
從洛小傾這張臭嘴裡面說出來的話語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得那麼欠扁。
不過對方剛才完全截然不同的一面終究讓步川小姐忍不住放了一點心思進去，所以思緒顯然還未扭轉回來，只覺得那一顰一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也至於她直到現在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可惜畢竟只是一個小細節罷了。
步川小姐很快收回思緒，看著洛小傾恬不知恥的模樣終於意識到這個死蠢到底發表了什麼智障言語。
「自作多情。」
除了重重冷哼一聲以外便沒有其他舉動。
畢竟她還是知道洛小傾賊兮兮地抱著什麼心思的，無非就是故意說渾話讓他惱羞成怒然後達成死於她手的目標不是么？步川小姐此時此刻確實被氣得火冒三丈，不過卻還不至於會因為怒意而完全失去自己的理智……順便一提，雖然她並不介意自己的雙手日復一日地染上他人鮮血，但卻不代表步川小姐喜歡隨心所欲地肆意濫殺，縱使迄今為止已經慘死在她手下的性命幾乎能稱得上數不勝數。
她可以為了工作殺人，為了保護自己殺人，然而她卻不會為了自己的一時興起而剝奪一個人生存的權利。
就像……
不過步川小姐才剛剛想到這裡，另一邊洛小傾忽然傳過來的聲音倒是十分突兀、無形之間直接打斷她的思緒，令她下意識抬眸望去：「就當我自作多情，所以川川能夠可憐我求愛不得，然後大發慈悲地賜我一死呢？」
呸！
這個死蠢竟然還不死心！
「做夢。」
因為懶得回應太多，所以步川小姐只是簡短而又生硬地吐出這麼兩個字，然後便直接冷眼以對——那雙殺傷力極為強大的死魚眼直勾勾地盯著洛小傾，彷彿早已看透萬惡的洛小傾就是想用這個方式坑到自己一樣，警惕之心十分強盛的步川小姐微微眯起眼睛，繼而才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誰知道一起背負系統的『同伴』忽然互相殘殺會不會帶來十分可怕的懲罰？說不定我殺你一次然後大半年的辛苦還債就要付諸流水了。」
是的。
這才是步川小姐一直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顧慮。
所以任憑洛小傾再怎麼踩踏自己的底線也從未真正地動過「殺心」、向來只是以「轟出家門」作為威脅而已。
——真的不是她心慈手軟啊！
「也許吧……」
而聞言的洛小傾則是有些不咸不淡地隨口回應一聲，臉上越來越燦爛的笑容讓她在無形之間徑直笑彎了眼睛，而這種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顯然早就知道步川小姐之所以一直沒有對自己下死手是因為心中存有這份顧慮。
順便一提——
她並沒有放棄尋死覓活的念頭。
或許對於活了許久、已經嘗試過無數死法的洛小傾而言，現在體驗一次被「同伴」親手殺死的感覺是一件非常誘人的事情吧？
畢竟是一個心理變○態！
因為洛小傾忽然之間提起自殺的話題令現場氣氛猛然變得十分詭異，而處於這種氛圍之下雙方不知為何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不去說話、於是自然在不知不覺之間直接陷入一片令人尷尬的沉默之中……不過很快洛小傾就像是忽然心血來潮一樣，抬起眼眸便向冷淡而又陰暗的步川小姐補充說道：「但也只是一個猜測不是么？為什麼你就不能朝系統有獎勵的方向去想呢？說不定殺了我還會有獎勵不是么？」
的確是有這個可能。
只可惜步川小姐並不怎麼喜歡冒險，無論是懲罰還是獎勵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她可不想孤注一擲。
更何況她還一直自認為自己是一個運氣極差的非洲人呢？
再加上性格過於惡劣導致步川小姐本身就不是一個願意成人之美的好人，如今洛小傾費盡心思只為了步川小姐能夠殺死自己，所以步川小姐又怎麼可能寧願髒了自己的手也要滿足對方想要死於同伴之手的願望？
呸！
美得她！
不僅毫無收益，而且自己還要蒙上一層「可能會被系統懲罰」的心理陰影，對於她而言完全就是一個賠本買賣！
步川小姐除非是被腦袋被門板夾了要不然肯定不會這麼干！
「你就好好歇著吧。」
反正心中已經斷定洛小傾今天之所以會有些奇奇怪怪一定是腦袋燒壞了、再聊下去也只會讓聽到更加奇葩的理論罷了，於是步川小姐懶得和她理論什麼，再加上心中也著實有些擔心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對方一起同化，便直接言簡意賅地斷了話茬……順便一提，她現在真的很累！如今更是滿腦子只想著還是趁早回去休息比較好！要是再不睡覺她怕不是要直接猝死在這裡！
趁著洛小傾還未反應過來直接轉身離去之際，外表面無表情但內心咬牙切齒的步川小姐已經決定好了。
如果這個死蠢待會兒還敢追上來的話——
她非要把她打暈不可！
不知道是洛小傾猶如小動物一樣提前預感到了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亦或者已經發燒三十九度的腦袋卻仍然還懂得明白不能把人逼得太緊的道理，反正她現在竟然還真的沒有直接掀開被子跟上逐漸遠去的步川小姐。
安安靜靜的留在已經僅剩自己一個人的保健室，有些發愣又有些發痴地看著步川小姐漸行漸遠的背影。
面容不復之前的明媚。
在步川小姐選擇抽身離去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情緒便回歸一片平靜。
微微張開嘴巴卻又馬上將其邊上，一直目送步川小姐到再也看不到背影為止，洛小傾似乎想要訴說什麼、但又礙於本能而隱忍了下來，最後看不到人影的兩隻眼眸只能幽幽地望向入目皆是慘白色的天花板，如同她現在完全慘白的臉一樣……似乎能夠聽聞一聲淺淺的嘆息，但洛小傾此時卻早已闔上眼眸，空空蕩蕩的保健室因此陷入一片沉寂之中，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