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問情
趙雅枝臻首貼著車窗，望著窗外飛瀉倒退的夜市街景，眼神驚惶，心亂如麻。
車窗冰涼的冷意，砭入肌膚，讓趙雅枝紛亂迷醉的思緒漸漸恢復清明。事實上，走出港督府宴會廳的時候，趙雅枝就已經從酒醉中清醒過來。心中也有過掙扎，最終卻鬼使神差，還是上了這個陌生男人的車。
為什麼會這樣？
趙雅枝雙眸迷離，透著惘然之色。
或許是這個男人清澈關切的眼神，讓自己覺得心安？
抑或是這個男人顯赫超卓的地位讓自己無法拒絕？
對於身邊這位年輕俊朗的男子，趙雅枝雖然素未謀面，卻早有耳聞。
他的財富神話，他的商業謀略，他的慈善義舉，他與林家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情仇，這些都是香江市民津津樂道的話題。
應該不會有事得。他是這樣的大人物，怎麼會做出那種逾矩的事情？可是，如果他真得硬要胡來，我又該怎麼辦？
趙雅枝俏臉微紅，雙頰如染明霞，貝齒輕輕咬著櫻唇，芳心惴惴不安，有如鹿撞。後悔、迷惘、驚惶、無助，各種心情交織在一起，複雜難言。
良久，趙雅枝從窗外收回視線，偷偷瞥了葉容天一眼。
葉容天眉如鋒劍，目似朗星，側臉輪廓有如刀削斧劈，嘴角微微上彎，剛毅英挺又不失溫柔親和。這樣一張面孔，對任何一位女子都有著無可抵擋的誘惑力。
「梁生你好，我是容天。」
葉容天舉著大哥哥貼在耳邊，嘴角掛著笑容說道。
離開港督府的時候，為了避人耳目，葉容天領著趙雅枝直接從側門悄悄離開，並沒有和梁紋建、吳家偉等人打過招呼。
「葉先生，我們幾個還在合計怎麼把你灌倒，你倒是見機快，悄沒聲就偷偷跑了。」
電話那頭傳來梁紋建帶著微微酒意的笑罵聲。
「真是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情先走開了。改天我一定向梁生還有吳校長當面謝罪。」
葉容天笑著賠罪道。
「謝罪就不必了，以後需要麻煩葉先生的地方還有很多，希望到時候葉先生能不吝援手。」
「沒問題。麻煩梁生向吳校長轉告一聲，力天世紀會一如既往支持科技大學。今後科大如果在財政上遇到困難，歡迎隨時去力天世紀找我。」
「有葉先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次科大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創建，全賴葉先生慷慨支持，紋建代香江百萬市民向葉先生說一聲謝謝。」
「都是分內之事，何必言謝？嗯，那就這樣了。」
葉容天和梁紋建隨意聊了兩句，便即掛斷電話。轉首向身側望去，卻見一雙秋水般明亮的眼眸，正自一眨不眨，凝視著自己。
「趙小姐，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葉容天望著趙雅枝端麗無雙的臉龐，語氣溫柔，關切問道。
「啊，我…我沒事了。」
趙雅枝一時入神，沒料到葉容天會突然轉頭。偷窺被人發現，俏臉頓時一紅，急忙別過臉惶聲說道。
「沒事就好。以後別喝這麼多酒了。酒多傷身，尤其是對你們女人而言。」
葉容天見趙雅枝眼神清明，臉色也漸漸恢復正常，點點頭，心裡舒了一口氣。
「嗯。」
趙雅枝低著頭輕輕回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一時間，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車廂內陷入一片沉默，耳邊唯剩下車輪滾動的嘶嘶聲，氣氛旖旎曖昧又有些微尷尬。
「葉先生，麻煩你在這裡停一下車。我打車回去就好了。」
沉默半晌，趙雅枝終於鼓起勇氣，抬起俏臉望向葉容天輕聲說道。
「這怎麼行？」
葉容天臉色微微一沉，眉頭皺起，搖搖頭斷然否決。
「這麼晚了，單身女人打車可不安全。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對了，趙小姐，你現在住哪裡？」
葉容天的語氣隨意淡然，卻蘊含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聽到葉容天這番生硬中帶著關切的話語，趙雅枝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暖意，眼眶微微泛紅。
「九龍塘廣播道。」
趙雅枝轉首望向車窗外飛快倒退的霓虹燈牌，不想讓葉容天看見自己失態落淚的樣子。
「老畢，去廣播道。」
葉容天敲了敲前排椅背，吩咐了一句。
趙雅枝悄悄拭去眼角珠淚，深吸一口氣，待心緒漸漸平復下來，這才轉過俏臉。
「葉先生，這次真是多謝你。」
趙雅枝望著葉容天說道，目光中滿是感激之色。
「舉手之勞而已，趙小姐何必這麼見外？」
葉容天微微一笑，不以為然道。
「趙小姐，其實你一直是我的偶像來著。為偶像鞍前馬後效力，是我的榮幸。」
葉容天望著趙雅枝嘻嘻一笑，臉上露出孩童般頑皮的笑容。
「那你現在見到偶像這幅模樣，是不是很失望？」
趙雅枝被葉容天突然展露的調皮笑容逗得一笑，這才想起，眼前這個位高權重、財傾香江的大人物，不過也就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罷了。
「沒有啊，看見偶像舞台之下不為人知的另外一面，我覺得很好。」
葉容天笑著說道。
「你糗我啊？」
趙雅枝嗤笑一聲，嗔怪望了葉容天一眼。
「哪有？只是覺得有點意外。」
說到這裡，葉容天收斂笑容，面色轉肅。
「在我印象里，趙小姐一直是一位堅強獨立的女性，沒想到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葉容天望著趙雅枝感慨說道。
「生活是一根繩子，我們不過是被牽著走的提線木偶。」
趙雅枝幽幽一嘆，臻首靠著車窗，神色黯然落寞。
「話不能這麼說哦。腳是長在自己身上，往前走就對了。做人最要緊就是開心嘛。你只要自己覺得開心就OK了，何必為了不相干的人影響到自己心情？那樣多劃不來。趙小姐，你說對不對？」
葉容天搖搖頭說道，有心開解趙雅枝。
「哪有那麼瀟洒？」
趙雅枝苦笑一聲，目光幽幽，面色悵然。
「為什麼男人總是這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嘴裡說著甜言蜜語，心裡卻在惦記著別的女人？」
想到心頭恨事，趙雅枝俏臉上又浮現出悲切不忿之色。
「不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吧？也是有例外…」
葉容天訕訕一笑說道，聲音微弱，半點底氣也沒有。感覺趙雅枝這話就像一記鞭子，狠狠抽在自己臉上。
風流好色是男人的通病，湯振業如此，黃錦森如此，葉容天亦不例外。吃著碗里，盯著鍋里，惦記著田裡。左擁又抱，三妻四妾，生活樂無邊，快活似神仙，哪個男人不想？
願得一心人，白首無相欺？這種話也只能哄哄無知少女。放在後世，連初中小女都騙不倒了。
「葉先生，那你是不是好男人？」
趙雅枝轉過臉，定定望著葉容天，嫣然一笑，饒有興趣問道。
「我？」
葉容天摸了摸鼻子，乾笑一聲。
「是不是好男人，我自己說了不算。不過有一點能肯定，我一定是個真男人。」
葉容天雙目炯炯，凝望著趙雅枝明艷無儔的臉龐，笑容意味深長。
趙雅枝雪白臉頰上驀得升起一團紅雲。輕啐一聲，丟給葉容天一記白眼，神情似嗔非嗔。端得嬌俏可人，驚心動魄。這幅絕世姿容落入葉容天眼中，頓時讓他看得一呆，心中悸動不己。
見葉容天面色痴獃，目光迷離，一眨不眨注視著自己，趙雅枝心中羞意大盛，臉色愈發紅艷惹人。
「葉先生，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趙雅枝俏臉低垂，佯怒嗔怪道。
「啊。」
葉容天好像忽然醒覺過來，從衣兜里掏出一支簽字筆，又扯了一張便簽紙放在大腿上，唰唰唰快速寫了起來。
「葉先生，你在寫什麼？」
趙雅枝見葉容天動作古怪，忍不住好奇，探首過去一望。
只見便簽紙上龍飛鳳舞，寫著幾行簡短句子，看起來似乎是一首小詩。只是車廂內光線昏暗不明，趙雅枝也看不清字跡內容。
「吁！」
片刻之後，葉容天停下筆頭，輕吁一口氣。捏著紙片細細讀了一番，自覺沒有差錯，這才轉身遞給趙雅枝。
趙雅枝從葉容天手中接過紙片，借著車窗外的街燈光線，小聲將紙片上的內容讀了出來：
山川載不動太多悲哀
歲月禁不起太長等待
春花最愛向風中搖擺
黃沙偏要將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聰明 情願糊塗
一身的遭遇 向誰訴
愛到不能愛 聚到終須散
繁華過後成一夢
海水永不幹 天也望不穿
紅塵一笑和你共徘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