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爭鳴

  「阿爭，這件事你怎麼看？」 

  九龍建業董事長辦公室內，雷覺昆點燃一支雪茄，深吸一口，皺眉凝思。 

  「不是吧，阿爸？你真打算把金公主賣給葉容天那個不肖子？」 

  雷啟爭大吃一驚，像一隻突然受到驚嚇的草蝦，從沙發上猛然彈了起來。 

  金公主向來是雷太子把妹泡妞的神器，要是把金公主賣了，以後還拿什麼誘騙那些一心想要出名上位的無知少女？更何況買家還是葉容天那個沒有教養的混蛋，這不是打臉么？雷啟爭萬萬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阿爭，怎麼說話？不肖子？你要是有葉容天一半本事，我就天天燒高香了。」 

  雷覺昆瞪了雷啟爭一眼，口氣雖然不悅，卻也沒有之前在葉容天面前表現得那般疾言厲色。 

  「阿鳴，你有什麼想法？」 

  雷覺昆視線掃過不成器的長子，落在二子雷啟鳴身上，面色轉緩，露出藹然之色。這番神情轉換落在雷啟爭眼中，自然又讓他心中大為不滿嫉恨。 

  「我覺得無所謂啊，左右不過是一樁買賣，只要價格合適，有什麼不可以賣？」 

  雷啟鳴拿起煙灰缸，遞到雷覺昆面前桌上。伸手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微微一笑說道。 

  「阿鳴，你瘋了吧？金公主可是阿爸的一番心血，你現在要把它賣掉？」 

  雷啟爭對著雷啟鳴怒目而視，大聲呵斥道。 

  對於雷啟鳴這個居心叵測、專會在雷覺昆面前獻媚邀寵的弟弟，雷啟爭恨不得早點把他掃地出門，心中絕無半點好感。 

  「大哥，我…」 

  雷啟鳴神色無奈，欲辯無言。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嫌我們雷家敗得還不夠多嗎？」 

  雷啟爭疾言厲色，擺足了大哥的威風。 

  「大哥，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這裡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為雷家操心。」 

  雷啟鳴淡淡說道，不軟不硬反刺了一句。 

  「阿鳴，你這話什麼意思？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 

  雷啟爭頓時勃然大怒，額上青筋暴突，病態蒼白的臉上升起一團不正常的血色。 

  雷啟爭張開嘴，正欲狠狠教訓一下自己這個不聽話的弟弟。驀得，耳邊傳來一聲雷霆震怒。 

  「夠了！都給我閉嘴！還嫌這個家不夠亂嗎？」 

  雷覺昆一巴掌狠狠拍在辦公桌上，聲震四野，鬚髮戟張，目眥盡裂。 

  雷神震怖，雷啟爭頓時察覺不妙，臉色驟然一變。 

  「阿爸，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擔心阿鳴年紀太小，不知世道人心的險惡，被外人誆騙。」 

  雷啟爭臉色急轉，出聲辯解說道。 

  「阿鳴，世道險惡，人心不古。你剛剛接觸社會，有些事情還不太懂。別以為葉容天跟你握下手，就是對你友善。你當他是什麼善男信女？傻乎乎。」 

  雷啟爭轉首望向雷啟鳴，和顏悅色，諄諄教誨道。 

  「大哥，你想多了。」 

  雷啟鳴淡然一笑，語聲不急不徐。 

  「我不過就事論事，葉容天給出的價碼已經不低了。金公主這兩年業績一直沒有起色，我們恐怕很難找到比葉容天更好的買家。」 

  「無緣無故，葉容天會眼巴巴跑來給你送錢？你當他散財童子？」 

  雷啟爭冷笑一聲，滿臉不屑之色。 

  「金公主也就今年業績稍微差了一點，這完全是被新藝城所拖累。等到新藝城那邊緩過勁來，金公主的業績肯定會大幅回升。 

  現在港片市道正旺，票房年年創新高，你看不見？我們沒有理由現在賣掉院線。人家葉容天可不是傻子，要是沒有便宜可占，他會這麼積極？他根本就是想要趁火打劫。」 

  雷啟爭雖然紈絝，不過好歹也在電影圈裡廝混了幾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對這幾年香江電影業的發展狀況還是有些大致了解。這一番分析下來，頭頭是道，有理有據，讓人信服，雷覺昆臉上也現出意動之色。 

  「阿爸，上次我們丟了九龍巴士，被全香江的人看笑話。現在如果連金公主都守不住，我們雷家以後還有何臉面在九龍立足？」 

  雷啟爭見老頭子已經被自己說動，心中暗自歡喜，乘勝追擊，再下一記猛葯。 

  雷覺昆秉性剛強，一生好勝。1980年，九龍巴士被新鴻基地產惡意收購，這件事情一直是橫亘在雷覺昆心中的一根毒刺。這麼多年過去了，雷覺昆始終未嘗或忘。外界或許不清楚，雷啟爭這個兒子自然心知肚明，此刻作為撒手鐧甩將出來，效果果然奇佳。 

  雷覺昆聽完雷啟爭這番話，臉色驟然大變，目中厲芒一閃而過。 

  「阿爭說得很有道理。」 

  雷覺昆面色一整冷聲道，望著雷啟爭點點頭，表示嘉許之意。 

  這一輪兄弟間的明爭暗鬥，終以雷啟爭大獲全勝告終。 

  雷啟爭心頭暢快，意氣風發，臉上笑容愈盛。 

  「阿爸，其實只要把握潮流，想要電影賣座並不困難。現在港片就是兩個賣點，搞笑加上動作。《逃學威龍》和《福星高照》都是這個套路，無非就是在喜劇故事中融入動作槍戰元素。我們之前的《最佳拍擋》系列也是走這個路線，可惜今年石添這個傢伙自作主張，非要去拍攝《恭喜發財》。如果我們今年拍得是《最佳拍擋》續集，未必就會輸給嘉禾的《福星高照》。」 

  《最佳拍擋》是新藝城的招牌菜。1981年曾智偉執導該片，又以兩百萬港幣的「天價」從嘉禾挖來笑星許官傑擔綱主演，結果在1982年春節的賀歲檔上大放異彩，創下2600萬港幣的香江電影票房紀錄，一舉奪得當年票房冠軍。嘗到甜頭后，新藝城又在83、84年推出兩部續作，均拿到當年的票房冠軍。 

  到了今年，新藝城原本打算繼續拍攝《最佳拍檔》續集，結果遭到石添堅決反對，非要另拍新戲《 恭喜發財》，由他自己擔綱主演，結果在賀歲爭霸戰中輸給嘉禾的《 福星高照》，票房收入還不到2000萬，將《最佳拍檔》蟬聯三年的票房冠軍寶座恭手相讓。 

  雷啟爭一番抽絲剝繭細緻分析，宛如業內資深行家。其實這番話，都是麥加、黃柏鳴總結票房失利教訓時放的馬後炮。現在雷啟爭活學活用，倒也把雷覺昆唬得一愣一愣，沒想到自己這個成日花天酒地的長子，居然還有這番見識。 

  「阿爸，我打算重啟《最佳拍擋》系列，加大喜劇動作片投資力度。另外再加上高智森的《開心鬼》系列，相信一定大有賺頭。 

  到時候阿爸如果還想賣掉金公主，我相信價格絕對不止現在的10個億。」 

  雷啟爭意氣風發，自信滿滿說道。 

  「阿爭，你總算是有點長進了。」 

  雷覺昆點點頭，刻板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笑容。 

  「阿爸，我年紀也不小了。已經開始收心，你就不要用老眼光看我了。」 

  雷啟爭笑嘻嘻說道，面上難掩得意之色。轉首瞥了自己弟弟一眼，卻見雷啟鳴臉上笑容不減，未見絲毫沮喪之色。雷啟爭心中冷哼一聲，對自己這個討嫌的弟弟更加警惕。 

  「阿爭，麥加那邊你要好好敲打敲打，讓他們幾個都給我老實點。現在力天、德寶這些後生晚輩都騎到我們脖子上拉屎了，這幫不爭氣的傢伙還在搞窩裡斗，不想干就滾蛋。香江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 

  想到新藝城這個爛攤子，雷覺昆又是一陣頭疼。當初雷覺昆出於愛才之意，分給麥加、黃柏鳴、石添三人股份，原意是想要激勵他們精誠團結，沒想到現在倒成了禍根。華夏人向來不患寡，患不均。這件事情確實是自己失策了。 

  「阿爸，你就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 

  雷啟爭胸脯高挺，昂然應道。 

  「阿鳴，這方面你要跟你大哥好好學學，多做做功課，別整天看那些沒有用的閑書。」 

  雷覺昆對長子點點頭，又望向次子雷啟鳴，皺眉訓斥道。 

  「阿爸，我知道了，大哥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 

  雷啟鳴乖巧點點頭，溫言說道。笑容如故，只是眼睛底處卻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寒芒一閃而過。 

  「對了，阿爸，油麻地那塊地皮怎麼辦？拍賣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現在可一下子抽不出那麼多資金。」 

  雷啟鳴望著父親正色問道。 

  「怎麼？阿鳴，你還想要賣掉金公主？呵呵。」 

  雷啟爭望著雷啟鳴，滿面譏諷笑容。 

  「大哥，我可沒有這麼說。」 

  雷啟鳴雙手一攤，一臉無辜表情。 

  「阿爭，別老是針對你弟弟，阿鳴也是在為雷家做事。油麻地那塊地皮，對我們九龍建業今後幾年的發展非常重要，資金問題怎麼解決，你有沒有考慮過？」 

  雷覺昆冷哼一聲，不悅說道。 

  「阿爸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資金方面我會解決，絕對不是問題。」 

  雷啟爭一口應承下來，望著雷覺昆，滿面自信。 

  「那我就拭目以待。希望這次不會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