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譜
「我沒事，回去吧。」
葉容天搖搖頭，豁然一笑，將艾麗絲的面容從腦海中輕輕抹去，轉身回走。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不知為什麼，葉容天隱隱有一種直覺，自己和艾麗絲一定還會有重逢的一天。
王志輝聳聳肩，沒有過多追問，默默跟隨在葉容天身側。老闆的私事，作為下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可，好奇心太重絕不是什麼好現象。
「那邊是什麼地方？」
葉容天走了兩步，伸手往前一指，隨口問道。
「再往前走就是『日落地帶』了，那裡可是洛杉磯夜生活的中心。老闆，要不要過去見識一下？現在去正好趕趟。」
王志輝笑著建議道。
「阿輝，看起來你對這一片很熟嘛，以前是不是經常來這邊消遣？要注意安全啊。」
葉容天哈哈一笑，調侃了王志輝一句。
「只是和朋友來過幾次。」
王志輝一臉尷尬，急忙為自己辯解。
「老闆，我是和朋友過來這邊欣賞搖滾音樂，沒有做過其他事情。日落地帶是美國朋克搖滾中心，是搖滾樂迷的聖地。許多傳奇樂隊，譬如Van Halen、Quiet Riot都有在那裡演出過。」
葉容天笑而不語。
狼友，我懂得。
王志輝摸了摸鼻子，感覺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日落地帶」只是日落大道的一小部分，位於西好萊塢。街道兩邊咖啡店、時尚名品店、露天酒吧鱗次櫛比。酒吧是搖滾樂迷的天堂，許多傳奇搖滾樂隊剛出道時，都有過在這裡駐唱表演的經歷。
街上來來往往都是俊男美女，打扮得如同潮流雜誌上的模特一般時尚光鮮。人群中，不時有敞篷車穿梭而過，既富有時尚氣息，又帶著復古色彩。葉容天一行人置身其間，宛如站在時光的灣流之中，如夢似幻。
「黃皮猴子，給我趴下，不準亂動。」
葉容天正自興緻勃勃遊覽，冷不防，一道刺耳的雜音鑽進他的耳朵。
葉容天面色陡然一沉，循聲望去。
不遠處的街角，一輛警車停靠在路邊，幾名身穿制服的美國警察手持警棍，圍成一圈，罵罵咧咧，似乎正在和什麼人發生爭執。
「走，過去看看。」
葉容天眉頭一皺，吩咐一聲，上前邁步而去。
「黃皮猴子，我叫你趴下，聽見沒有！」
一名穿著警服的肥胖警察大聲咆哮道，手中拿著一根黑沉沉的警棍指向前方。肥胖警察對面不遠處，站著一名亞裔男子，長發披散，覆住臉面，一身灰衫，破破爛爛，散發著酸腐的臭味，不知已經多久沒有清洗了。
灰衫男子兩截衣袖空空蕩蕩，站在街道邊上和幾名人高馬大的美國警察對峙，眼神兇狠凄厲，嘴中不時發出野獸一般低沉的吼聲。
灰衫男子身材瘦削，像一根竹桿般立在地上，弱不經風，似乎隨時都可能被一陣大風颳倒。對面的美國警察卻似對灰衫男子頗有忌憚，只是圍在一旁罵罵咧咧，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F**K，我叫你趴下，馬上！」
圍觀群眾越聚越多，胖子警官臉上掛不住，脹成一片豬肝色，表情愈發猙獰。伸手摸向腰間槍套，正準備掏出手槍教訓對面這個不知死活的黃皮猴子。
驀得，胖子警官感覺手臂一沉，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警官先生，他聽不懂英語得，你說多少遍都沒有用。」
葉容天按住肥胖警察的手，笑眯眯說道。
該死，又是一隻黃皮猴子。
「先生，請放開你的手，不要妨礙警察辦案。」
胖子警官盯著葉容天冷冷說道，要不是看見葉容天衣著光鮮，不像普通人，他早就已經破口大罵了。
「警官先生，我能問一下，這位先生犯了什麼事嗎？」
葉容天移開手，指了指灰衫男子，臉上笑容不減。
「這和你沒有關係，先生。你最好趕緊離開這裡，不然我會起訴你妨礙警察執法。」
肥胖警察冷哼一聲警告道，一臉傲慢鄙視之色。
「對不起，警察先生，我是這位先生的私人律師。你剛才說要起訴葉先生是嗎？」
王志輝上前一步，將葉容天和肥胖警察隔斷開來，向肥胖警察出示了自己的律師證。
「警察先生，麻煩你出示一下你的證件？我懷疑你濫用職權，恐嚇我的僱主。」
王志輝收起證件，望著肥胖警察嚴肅說道。
肥胖警察看見王志輝的律師證，臉色已然大變。在美國，警察有三種人得罪不起，一種是律師，一種是記者，最後一種自然是有錢人。
肥胖警察隱隱感到今天的事情恐怕不太好收場。站在他面前這位笑眯眯的年輕人，似乎就是個有錢人，衣著光鮮亮麗，還有私人律師，後面好像還跟著兩名保鏢。
胖子警官立時驚覺自己踢到鋼板，氣焰馬上收斂，脂肪堆積的臉上擠出一個生硬笑容，朝著葉容天抱歉說道。
「對不起，先生，我並無意冒犯你。你看，我正在和同事執法，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怕匪徒誤傷到你。」
肥胖警察不情不願掏出警官證，在王志輝眼前一晃即收。
「威利斯警官，我想知道這位身體不便的先生犯了什麼罪？你們要用這麼不人道的方式對待他？」
王志輝望著胖子警官，繼續一臉肅容質問道。
「律師先生，這裡是旅遊觀光區。按照規定，這裡是不許乞討得。」
肥胖警察振振有詞辯解道。
「威利斯警官，我想你也看到了，這位先生並不是在乞討，他是在尋求幫助。那個小女孩看起來病得很重，需要善心人士伸出援助之手，而不是冰冷無情的警棍。你說是不是，威利斯警官？」
王志輝指了指灰衫男子身後。
灰衫男子身後地面上鋪了一層棉被，一個小女孩蜷縮著身子側躺在上面。一動不動，看起來情況不太樂觀。
「威利斯警官，你們不希望被媒體塑造成一群冷血無情的動物吧？漠視生命，種族歧視，欺凌殘障人士，還有什麼？這可是會嚴重抹黑洛杉磯警察的正義形象。
你知道，那些嗜血的蚊子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把一件小事放大成千上萬倍，然後煽動民眾情緒對抗政府。要是鬧到那個地步，事情可就有點麻煩了。」
王志輝望著肥胖警官，一臉擔憂同情。
「威利斯警官，我知道你是一個盡忠職守的好警察，但是那些坐在辦公室的官僚可不會這麼想。他們只會抱怨你給他們惹了麻煩。他們會讓你背黑鍋。搞不好會丟掉飯碗，養老金也有可能泡湯。」
「好吧，律師先生。我並不是一個冷血動物。事實上，就算是一隻螞蟻，我都樂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胖子警察雙手一攤，徹底妥協了。
「但是他們真得不能繼續呆在這裡，這會影響洛杉磯的形象。你知道，這都是上面那些該死的官僚做出的規定，我們也很為難。」
「你不會再看見他們了。我們會把這個可憐的小女孩送去醫院救治。」
王志輝臉上露出溫馨笑容。
「那樣自然再好不過，我們也好向上面交差。夥計們，收隊了。這裡交給幾位善心的先生處理。」
胖子警官朝著王志輝點點頭，又向葉容天討好一笑。正了正帽子，向另外幾名同事揮揮手，踱著方步轉身離開。
「威利斯警官，你是個盡忠職守的好警官，我代表洛杉磯人民感謝你的服務。」
王志輝沖著威利斯警官的背影感謝道。
威利斯警官揮揮手，沒有回頭，翹起肥碩的屁股鑽進警車。警笛鳴響，呼嘯離開。
「查查他的底。這種害群之馬，繼續呆在警察隊伍只會戕害無辜市民，抹黑洛杉磯警局形象。」
葉容天望著倏忽而去的警車，一臉嫌惡表情。
「老闆，我知道該怎麼做。」
王志輝會意一笑，點點頭說道。
從街角收回視線，葉容天轉身望向灰衫男子。
灰衫男子見葉容天向自己這邊注視過來，臉容扭曲，嘴中發出「啊啊」的怪異聲音。向著葉容天疾走過來。
「停下！」
梁家棟、畢浮劍害怕葉容天有失，急忙上前一步，攔在葉容天身前，朝著灰衫男子大聲喝道，一臉警惕之色。
灰衫男子向前走了兩步，停下身子。只聽得「撲通」一聲悶響。灰衫男子雙膝觸地，朝著葉容天猛然跪下，不住磕頭，口中咿呀有聲。
灰衫男子的聲音非常古怪，舌頭好像打了結。又好像在嘴巴里含著一堆石子，含混不清。不過這一次，葉容天經過仔細辨認，總算聽清了大概意思。
「救…命…求…求你…」
大陸人？
自從蒙受「天機」以後，葉容天就已經無師自通學會大陸普通話。不過，無論是在香江還是在美國，葉容天都鮮有機會用到。沒想到今日在洛杉磯街頭，忽然從一名殘障人士口中聽到華夏普通話。不知為什麼，葉容天竟有一股聽到鄉音般的親切之感。
「這位先生，請快快起來，有什麼事情，我都會幫你。」
葉容天揮揮手，讓梁家棟、畢浮劍退下。自己上前一步，扶住灰衫男子單薄的身子。
葉容天抵頭望去，透過雜亂的髮絲，葉容天第一次看清灰衫男子的真容，不由一愣。
這哪裡是一張人的臉？
整張臉乾巴巴，沒有血色，沒有表情，甚至連鼻子都沒有，看起來就像一張發黃的面板。
葉容天心頭髮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先生，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葉容天強行按捺下心頭恐懼，望著灰衫男子輕聲問道。
「鬼…譜…」(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