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下通吃
「老爺，你真打算出售院線？」
方義華站在邵義夫身後，雙手握成空拳，在邵義夫肩膀上下來回輕輕叩擊。
「如果真要賣，剛才不就賣給葉容天了？」
邵義夫身子靠在躺椅上，雙目微闔，神情平靜，無喜無悲。
方義華按摩手法老道，每一次按摩過後，都會讓邵義夫感覺全身筋脈活絡，氣血通暢，疲勞緩解，精神振作。
邵大亨一生紅顏知己無數，能夠真正拴住他得，也只有眼前這位精明聰慧的女子。
「老爺，你的意思是？」
方義華柳眉微蹙，面露不解之色。手底下的動作並未稍停。化拳為掌，掌心貼在邵義夫肩上，微微用力下按，交替摩動。
「潘笛生看邵氏電影已經停產，以為拿到老夫痛腳，想討價還價，那老夫就給他找點事情做做嘍。」
邵義夫削瘦的面容微微抽動了一下，擰出一個乾枯的笑容。
「我明白了。老爺，你是想利用葉容天給潘笛生施加壓力，逼迫潘笛生主動讓步？」
方義華神色恍然，面露笑容道。
「送上門的棋子，不利用一下豈不可惜？」
「那劉德樺和翁美菱的合約？」
「請人幫忙，總要給點報酬得…」
「老闆，你真打算購買邵氏院線？」
劉振偉坐在車上，猶自感覺身在夢中。那可是邵氏院線啊。如果收購成功，力天影業這間小小的皮包公司，立刻就鹹魚翻身，擁有和嘉禾、新藝城叫板的實力。自己這個總經理屆時自然也水漲船高，抬頭挺胸做人，說不定還可以潛幾個…
想到日後在同行面前趾高氣揚耀武揚威的美好日子，劉振偉眼睛笑眯成一條線，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你想多了…」
葉容天頭枕在後排椅背上，嗤笑一聲道，一盆冷水兜頭無情澆下。
「老闆，你不打算收購邵氏院線？」
美夢破碎，劉振偉臉色詫異，猛然彈坐而起，肥碩的身體在一霎那間好似脫離了地球引力，動作比野貓還要靈巧三分。
「太貴了，買不起啊。」
葉容天搖搖頭，嘆息一聲說道。
邵氏院線的確是塊肥肉，葉容天也很想一口吞下。可惜，還是實力不夠，葉容天並不打算在目前這個階段，把大量資金投入到固定資產上面。
來日方長吧，有些事情不必急於一時。
「那老闆你剛才為何跟邵六叔說想要收購院線？」
劉振偉一頭霧水，對自己這位年輕老闆的行事作風越來越感覺高深莫測。
「我們來TVB所為何事？」
葉容天笑了笑，沒有直接給出答案。手上一枚硬幣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幾根手指間快速來回滾翻。
「我們來TVB…是為了搞定翁小姐的合約。」
劉振偉想了半晌才回答出來。剛才一門心思想著收購邵氏院線的偉大事業，倒是把此行的真正目的忘了一乾二淨。
「現在呢？」
「我們不僅搞定了翁小姐的合約，還附帶拐走一個劉德樺。」
劉振偉眼睛一亮，似乎捕捉到些什麼。可是轉眼一想，又是滿臉迷惘。
「可是老闆，為什麼你一說要收購邵氏院線，邵六叔就把他們兩人的合約爽快讓給你了？」
「因為老狐狸有求於我啊。」葉容天笑容玩味道。
「邵六叔有求於你？」
劉振偉還是滿臉問號。
「還記不記得之前電梯口遇見的潘笛生？」葉容天提示道。
「和潘先生又有什麼關係？」劉振偉疑惑問道。
「你說潘笛生這個德寶電影公司的大老闆，為什麼會突然跑來TVB？敬老啊？」葉容天淡然說道。
劉振偉將葉容天的話放在嘴中細細咀嚼了兩遍，片刻之後，劉振偉的眼睛驀然一亮。
「老闆，你是說潘笛生此來，正是為了邵氏院線？」
「你還有其他解釋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老闆你突然提出收購邵氏院線，對於邵義夫而言無異於雪中送炭。他正好讓你們兩位鷸蚌相爭，他這個漁翁就好坐享其成…還是不對，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剛才邵六叔沒有向你吐露潘笛生這個競爭對手的消息？」
劉振偉苦思冥想，始終找不到正解，感覺自己的頭都快要炸裂了。
「因為老狐狸根本就沒有打算出售院線，他只是想出租而已。我不是他需要的租客，潘笛生才是，所以他沒有必要把潘笛生的信息告訴我，只需要把我存在的消息悄悄泄露給潘笛生就足夠了。」葉容天耐心解釋道。
「老闆，這些信息都是你剛才推算出來得？」
劉振偉一臉駭然，僅僅從潘笛生出現在TVB這一個細微的線索，就能推斷出這麼多的信息？這還是人嗎？難怪連包玉鋼、邱德跋這樣的商界強人，都被這個年輕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葉容天笑而不語。他當然不會告訴劉振偉，這些信息其實早已儲存在他腦海之中。
在電梯口巧遇潘笛生時，葉容天忍不住好奇，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潘笛生和德寶電影的信息，沒想到居然還有意外之喜。
德寶電影由洪錦寶和岑健勛於去年成立，之後又被潘笛生收購。1985年，德寶電影接手邵氏香江院線后，迅速發展壯大，和嘉禾、新藝城並列香江八十年代三大電影公司。
知道了這個信息，那麼潘笛生今天突然造訪TVB的目的也就呼之欲出了。
既如此，其中是否有可以借用之處？
葉容天眼珠急轉，很快就為邵義夫構思了一套驅虎吞狼之策。而他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就是這隻準備「吞狼」的猛虎。
雖然不知道邵義夫和潘笛生之間是否已經達成協議，不過這種事情，試一試又不會懷孕。
一試之下，效果出乎意料得好，葉容天這邊剛剛露出一點口風，邵義夫那邊就迫不及待開始打賞了。
「老闆，你這是詐胡啊？」
劉振偉望著葉容天年輕沉穩的臉龐，一臉膜拜崇敬之色。
詐胡？我還要上下通吃呢。
葉容天自信一笑，風輕雲淡。
「翁嗡嗡…」
座椅上，大哥大突然急促蹦跳起來。
葉容天伸手拿過電話，剛剛接通，對面就傳來一個彬彬有禮的聲音：
「你好，請問是葉容天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