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浮出水面
深水灣位於香江楠區南岸中部，是香江著名游泳海灘之一，浪平沙細，依山傍水，景色優美，環境比淺水灣更為幽靜，是香江富豪結廬居住首選地之一。
包玉鋼的豪宅就坐落在深水灣壽臣山與聶高臣山交匯處，金山腰之頭，與香江首富李嘉臣比鄰而居。「雙金聚寶，富堪敵國」，居此風水絕佳之所，難怪包玉鋼、李嘉臣能縱橫捭闔，財運亨達，執香江商界牛耳數十年猶長盛不衰。
包府是一棟充滿歐陸風格的三層大宅。包玉鋼的書房位於三樓，寬闊敞亮，布局雅緻。紅色地毯配襯啡色柚木，天花板上懸挂著一盞水晶吊燈。書房正中有一幅大字：
持恆健身、勤儉建業。
筆力剛勁，大開大闔，與落筆者的性格一脈相承。
透過南側玻璃窗往外望去，深水灣的秀美海景可以一覽無遺。
包玉鋼站在落地窗前，雙手負於身後，面上既無喜色亦無悲色。右手掌中握著兩枚玉膽，手指用力，不住搓弄。
搓弄鐵膽，據說可以刺激手部穴位，疏通經絡，調活氣血，具有延年益壽的功效。清代醫家吳尚先曾在《理瀹駢文》中提到「弄丸」，「搓丸」，認為「以鐵丸手搓可去淤」。
搓弄鐵膽健身，始於宋朝，流行於清朝。傳說鐵嘴銅牙的紀曉嵐大學士最喜愛這種搓丸活動，並將之推薦給乾隆皇帝，倆人均獲高壽。
包玉鋼手中握著的兩枚玉膽，乍看起來別無二致，其實分為「一公一母」，公膽名「龍膽」，母膽名「鳳膽」。拿在手中運轉之時，雙膽互擊，聲響各異。龍膽聲音高亢清亮，鳳膽聲音細膩低柔。有高有低，清脆悅耳，既能調理身心，亦可陶冶性情。
包玉鋼喜歡運轉玉膽的感覺。
玉膽旋轉，如日升月落循環往複。
只是今日，龍鳳交頸爭鳴，聲音卻顯得有些急促雜亂，可見此時此刻，包玉鋼的心境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古井無波。
「老爺，二姑爺過來了。」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老傭人走進來，彙報道。
「阿正？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包玉鋼從窗前轉回身子，面露詫色，一現即收。
「海龍王」一生傲嘯商海，叱吒風雲，萬人敬仰。可惜福報有時而盡，船王命中注定有女無子，堪稱一憾。
如今四女皆已嫁為人婦。長女包佩慶，嫁給奧地利人蘇海文律師。次女包佩容嫁與吳觀正。三女包佩麗遠渡重洋，嫁與日本建築師渡伸一郎。四女包佩慧嫁與鄭為健醫生。
漢族傳統習俗，出嫁的女兒每年過年時須在正月初二、初三兩日回探娘家，夫婿要同行，所以這兩天又被俗稱為迎婿日。
按照老包家歷年的慣例，初二是大女婿一家回訪的日子。二女婿吳觀正夫婦則會在初三過來拜訪。今天還是正月初二，吳觀正一大早就匆忙趕來，想來絕不會是為了拜年這點事。
「讓阿正過來吧。」
包玉鋼在太師椅上坐下，吩咐道。
片刻后，傭人領著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走進書房。
中年男子年約四十歲，戴一幅金絲圓框眼鏡，容貌儒雅清奇，斯文有禮，正是二女婿吳觀正。
包玉鋼四個女婿中，大女婿和三女婿都是鬼佬，四女婿又和女兒感情不和睦，只有二女婿吳觀正無論相貌、人品、才能皆是上上之選，最得包玉鋼歡心。
船王家資巨億，手下產業眾多。大女兒包佩慶和其丈夫蘇海文得到環球航運公司。三女兒包佩麗和其丈夫渡伸一郎得到船王在日本的公司。小女兒包佩慧和丈夫鄭為健則繼承了環球投資集團，負責管理包玉鋼家族私人資金。
而包氏財團中最為核心的資產九龍倉以及會德豐公司，最後都交給了二女婿吳觀正繼承，讓吳觀正從一文不名的窮小子一躍成為香江十大富豪之一。由此可見，包老爺子對吳觀正的器重和信任。
「阿爸，新年好。」
吳觀正走進書房，給老爺子鞠了一躬。
「這些虛禮就免了。先坐下吧，阿正。」
包玉鋼指了指身前的椅子。
「劉媽，給二姑爺看茶。」
「是，老爺。」
見劉媽退出書房，包玉鋼這才轉頭望向吳觀正，笑容和藹說道，「這麼一大早就讓你從石澳趕過來。說吧，是不是會德豐那裡又出了什麼麻煩？邱德跋又出妖蛾子了？」
船王包玉鋼與新馬首富邱德跋激戰於會德豐，兩人可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打得天昏地暗不可開交。
這一次會德豐之戰和九龍倉之戰又有所不同。九龍倉之戰的對手與其說是怡和財團，不如說是紐壁堅本人。紐壁堅雖然身為怡和洋行大班，卻沒有得到大股東凱瑟克家族的支持，紐壁堅的積極拓展政策與凱瑟克家族「撤離香江」的戰略方向完全背道而馳，這才讓包玉鋼有了可趁之機。
現在的對手邱德跋則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邱德跋可以說是包玉鋼縱橫商界三十餘年來所遇到的最強勁敵。
「阿爸，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不知你想先聽哪個消息？」吳觀正微微一笑說道。
「呵呵，跟我也賣起關子來了？那就先聽聽壞消息吧。」
包玉鋼爽朗一笑，壞消息又能如何？天塌不下來。
「聯合企業已經被人提前收購了。」
吳觀正望著自己的岳父，希望能在他臉上看到一點情緒波動，可惜他又失敗了。
「阿爸，你一點都不擔心？」
吳觀正奇怪問道。
「呵呵，有什麼好擔心？你的好消息我已經知道了。」包玉鋼呵呵笑道。
「阿爸，你已經知道了？」吳觀正大吃一驚。
「你的好消息是不是想說，收購方不是邱德跋？」
包玉鋼狡黠一笑，宛如一個頑皮的孩童。這樣的笑容出現在一個古稀老人臉上，實在有失威儀，不過吳觀正對此顯然早已習以為常。
「阿爸，你是怎麼知道得？」
消息是吳觀正一早打聽到得，沒想到岳父已經提前知道。
「我是從你臉上看到得。」包玉鋼提醒道。
「從我臉上？」
吳觀正也是聰明過人之輩，腦子微微一轉，便已經想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見微知著，阿爸真乃神人也。」吳觀正由衷嘆服道。
「奉承得話就別說了。還是跟我說說這位提前布局的高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吧。」
「是一家名為方舟投資的公司。」吳觀正肅容道。
「方舟投資？」
包玉鋼沉吟道。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包玉鋼完全沒有印象。
「一家新公司，註冊地在百慕大，應該只是一家影子公司。」
「去查一查，我很好奇這位幕後高人的廬山真面目。」
包玉鋼臉上露出饒有興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