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藥王穀
落珈山,藥王穀。
十二道渾厚鍾聲,自山穀深處,逐一傳遞出來。
一直傳到山穀最中心那片闊大的靈心廣場上。
鍾聲響起來的時候,所有正在穀中忙碌的眾人都停下動作。
看向山穀入口,那座高高聳立,簷牙高啄,猶如飛鶴一般的鍾樓。
“出什麽大事了?怎麽警世鍾突然響起來了?”
很快,手持紅色令旗的傳令門人,出現在靈心廣場正中央。
掃視一周之後,開口說話。
靈心廣場如此寬闊。那人不知練了何種內功,聲音清晰洪亮,傳到每個人耳中。
“——穀主有令,有宵小之輩混入落珈山,意圖謀亂。”
“——半個時辰前,在山前竹子林,發現行屍一具。”
“——穀主特此公告,邪物不足為懼,藥王穀早已研製出對付它的神藥——九清雪蕊。”
“——兩日之後,穀主壽誕之際,會當眾展示此聖品奇花。”
“——請各位貴客不用驚惶。”
這樣的宣講,一連說了三遍,那傳令的人才退了下去。
一時間,整個藥王穀中議論紛紛。
山前竹子林有行屍作祟?跟之前西州的東西一樣麽?
藥王穀的聖品奇花九清雪蕊倒是早就有所耳聞,原來可以製服這種邪物。
不管怎麽說,之前因為行屍突然出現帶來的騷亂,瞬間就被平息了。
“還敢在藥王穀搗亂,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藥王他老人家曆經風雨數十載,還會被這些小人算計了不成?”
…
眾人議論紛紛。
並沒有人注意,就在那鍾樓底下,有個穿著青色衣袍的藥王穀門人。
他抱著手臂,站在牆壁陰影之中,眯眼看向被燦白日光照耀的靈心廣場。
琉璃瞳色,宛如一片淺淡水波。
“卑賤小人”“聖品奇花”“克製屍毒”“不自量力”——這些話時不時傳入耳中。
他嗤笑一聲,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弧度。
明燦的日光照不到他,他站在陰暗的角落裏,像是與這方光明的世界格格不入。
那人雖然穿著青袍,微風揚起,卻露出裏麵繡著金蕊桃花的內衫來。
他倚著牆壁,安靜傾聽了片刻。
抬手把頭上的鬥笠壓了壓,完全遮擋住麵容,轉身離開了。
像是一陣細風卷過,沒有驚動任何人。
。
秦嫵和慕容傷剛走到靈心廣場,就聽得傳令門人的宣講,不由得挑了挑眉。
藥王穀反應很快啊。
倒是秦七,拍著胸脯,長長籲了口氣。
“能製住這種東西就好。”
秦嫵看了他一眼,我的爹爹是個傻白甜。
藥王穀穀主突然發出這樣的公告來,顯然是因為剛才山底下行屍出現,引發了眾人惶恐。
秦嫵對於這類物種,也不算陌生了。
雖然都屬於行屍,卻也分為不同的種類。
比如之前在蒼黛山時,那叫做屍鬼。
原理是,用蠱蟲操縱屍體為非作歹。但屍體和蠱蟲畢竟都低智,不堪大用。
今天在落珈山遇到這種,看起來有點子智慧的行屍,可能,更接近於秦嫵曾經煉製的那具懸絲傀儡。
是在活人的身上,施加蠱毒,藥物控製,使其成為聽話的傀儡。
對付不同的種類,應當用不同的方法,哪有什麽藥拿出來立刻生效的?
再說了,藥王穀若是有藥,還會讓那些染了疫病的小鹿四處亂跑?
眼下這種聲明,更像是安撫民心之用。
不過她並沒有揭穿。
反而笑眯眯看著父親,“您先帶我去找我師父吧。”
秦七臉上忽然露出別扭的神情,移開視線。
“你自己去尋她,我不過去。”
秦嫵立刻明了。“你們吵架了?”
秦七:“哼,之前我讓她去找你,她找了各種理由,就是不去,可見心裏不疼你,就是個後娘!我不要跟這樣的女子相守。”
秦嫵:“……可能,你們之間有點誤會?沒關係,我替你們開解開解。”
秦七轉過頭去。
“總之,我是不可能去找她的。”
秦嫵:“我聽殷小小說,我師父之前喜歡過的一位師伯也來了藥王穀。爹你猜,現在我師父在哪裏?”
秦七:“……小月之前喜歡過的男人?”
秦嫵:“對啊,你也知道,我師父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嘛。我好奇那人什麽模樣,還跟殷小小約定,改天讓她帶我去見見呢。”
秦七站不住了。
板著臉,“我突然想起來,我有一幅畫落在她那裏,要親自取回來。剛好順路,一起去吧。”
。
正午,陽光照耀在藥王穀最深處,隱匿在峭壁飛岩之間的天機樓。
一位身穿白袍,須發雪白的老者,負手站在窗前。
他看著仙風道骨,眉間卻籠著愁緒。
遙遙望向遠處被日光籠罩的靈心廣場,歎了口氣。
“師兄不必歎氣,萬事皆有緣法。”
在他身邊,坐著一個穿著黑袍,留著三縷胡須,麵容方正嚴肅的中年男人。
男人膝蓋上攤著一本破敗的殘卷。
白發老者轉身看他。
“你可看出什麽究竟沒有?”
黑袍男子把殘卷合上。
透過窗欞的陽光,落在那古樸殘破的封麵上。
依稀辨得,上麵用篆體寫著幾個大字——羽化登仙之術。
金一縷:“缺漏太多,並沒什麽用處。”
白發老者,落珈山藥王穀之主,又歎了口氣。
“我也覺得,無甚用途。可是當日那孩子,就因為看過這殘卷一回,就起了那樣的心思。”
“早知他做出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來,我就該把天機閣打開,任由他將所有的典籍都看了去,也就不會走火入魔了。”
黑袍男子眸色平靜。
“師兄,每人都有自己的道。強求不得。”
白發老者看著陽光照耀的山崖,神色溫和悲憫。
“人老了,總會心軟。”
“我想到那孩子,便總會想起他七八歲的時候,同你一起來穀裏,乖巧安靜,討人喜歡的樣子。”
金一縷:“因師兄心懷慈悲,才會如此。但是……”
說到這裏,他語氣頓了頓。
“十幾年過去,他身墜魔淵,此生再難悔改了。若是再縱容下去,那才是對天下蒼生的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