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代你出嫁
你夾了眼睫毛?
一句話,將聞人折柳這些天辛苦鑄造的,保護自尊的壁壘,瞬間打破。
他半夜從客棧床上被薅起來,丟到馬背上,忍了。
他被擄走,說是要給什麽莊主當壓寨夫人,忍了。
那莊主中年油膩禿頭,惡心吧啦盯著他看,忍了。
他被像個小姑娘似的,圈禁在庭院裏,成了某人的禁臠,也忍了。
後麵的強迫洗澡刮胡子換嫁衣,各種精神折磨,通通都忍了。
現在,秦嫵說他夾了眼睫毛。
所有的隱忍在這一瞬間爆發。
秦嫵前一秒,還在盯著他的眼睛看。
後一秒,聞人折柳眼睛紅通通的,水光盈盈。
秦嫵:“你,你這是要,哭了?”
一句話沒說話,聞人折柳淚水落下來。
一把將她推開,“你奏凱——!!”
艸,真的氣哭了。
。
入夜,涼風晃動樹梢。
庭院裏幹枯樹枝上掛著的紅色喜花,和廊廡底下的紅綢,都跟著飄動起來。
一陣風拂過窗欞。
一抹黑影從屋脊上落下來,飄入房內。
那黑影在房中站定,是穿著夜行人,身量清瘦的少年人。
坐在床邊腳踏板上,侍女裝扮的秦嫵抬頭看了他一眼,沒什麽太大表情。
手裏抓著的帕子,遞給那穿著鄒巴巴喜袍,通紅著眼圈,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新人。
慕容傷冷冷看了片刻。
問:“這是怎麽了?”
秦嫵張嘴,正想說話,身邊捏著帕子擦鼻涕的新人朝她瞪過去。
秦嫵改了口。
“他太害怕了。莊主是個色棍,他害怕晚上被欺負。”
聞人折柳:“我並不怕他!”
慕容傷:“那你哭什麽?”
聲音冷冷的,伴隨著蹙眉的動作,凜然寒意釋放出來。
聞人折柳語噎。
我哭,我哭他們糟蹋我,給我化妝,還給我夾睫毛?
他說不出話,旁邊的秦嫵撲哧一聲笑了。
她忍了好久,這會兒慕容傷來了,終於得到釋放。
揉著肚子,笑著仰倒在床上。
聞人折柳氣炸!
這人到底有沒有同情心?他都這麽慘了,她居然還笑得這麽歡?
笑,也就罷了。
笑完了,秦嫵捧著臉湊過來,打量著他的妝容。
臉上還露出讚歎之情。
“老嬤嬤手藝不錯啊。都哭成這樣了,妝還沒花,眼睛紅通通,更惹人憐愛了。”
她盯著他的眼睛。
“我還挺好奇的,這眼睫毛,是用什麽工具夾的?”
聞人折柳一聽,當場就要爆炸。
連慕容傷那個惡人站在旁邊,都不覺得忌憚了。
莊主不莊主,拜堂不拜堂的暫且放放,他現在就要先揍一頓這個不懂事的丫頭,出出氣!
手腕剛挽起來。
就聽得秦嫵說:“我代替你出嫁。”
聞人折柳:“……”抬起來的手腕,又放了下去。
一個小小的木頭夾子。
說是其中一個老嬤嬤的秘密道具。這些年,憑著這件東西,她在各大戶人家的內宅裏橫著走。
呸——
要不是聞人折柳被洗臉刮胡子化妝,折騰得麻木了,等反應過來,那東西已經扣到他眼睛上了。
他絕對是要抵抗的。
…
秦嫵掛著顫抖的笑,聽完了這個悲慘的故事。
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同情。
聞人折柳頂著張死魚眼,破罐子破摔。
笑吧,這些笑料,就當是救他脫身的報酬好了。
“接下來我們怎麽做?”
慕容傷站在床前。
燈火晃動著,卻也驅不散他身上那股夜色般寒涼的氣息。
“把你衣服脫了。”他冷淡開口。
聞人折柳一愣,下意識要反駁,忽然想到秦嫵剛才說的話。
她要代他出嫁。
立刻麻溜地把幾層喜袍都脫了下來。
頭上戴得金釵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也都摘下來,通通塞到秦嫵懷裏。
他穿著單衣,站在房內瑟瑟發抖。
“然後呢?”
慕容傷:“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聞人折柳:“??”
慕容傷:“院落裏現在沒人。你先出去找地方躲藏,明天再說。”
聞人折柳聽了,有些為難。
他拜師藥王穀,這些年偏科嚴重。也就是說,隻有醫術專精。
雖然師父和長老們都說,最近醫鬧特別厲害,學醫的最好還是要學點防身的功夫。
奈何,聞人折柳四肢實在不協調。
一套霹靂拳,學了五年還沒學會。
現在報應果然來了。
眼見這慕容傷涼涼的眼神看過來。
“不想出去,也可以留在這裏。”
不不不!他絕不能留在這裏。
等下那莊主進來,發現他不見了,第一件事,肯定是徹底把這宅院從頭到尾搜查一遍。
這不是已經入了夜嘛,他還有銀針防身。
趁著人多雜亂,順著牆根偷摸摸溜出去,找地方藏一下,一定不成問題的。
他給自己打完氣,看著房內的兩個人。
他這邊淒風苦雨,心裏苦逼,臉上妝也快花了。
對麵那兩個人,一個坐在床邊笑吟吟的,一個站在床前,麵無表情。
都跟沒事兒人一樣。
就好像,今天晚上這場所謂的拜堂成親,不過是個鬧劇,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兩下對比,著實有些尷尬。
懷揣著複雜的心情,聞人折柳隨便拿了件外袍穿上,用墨把臉上的妝全部弄花,就這麽跑了出去。
。
庭院裏懸掛著紅色雙喜燈籠。
映照得這院落,也帶著一層血色光暈。
廊下青石如洗,空無一人。
藏青色天穹上,淺淡圓月,撥開浮雲,輕輕淺淺,照映著萬物。
房內隻剩下慕容傷和秦嫵兩個人。
秦嫵撈起聞人折柳丟在床上的喜袍,針腳細密,上麵的鳳凰刺繡,璀璨煌煌,一看就價值不菲。
她捉著那袍子,就要往自己身上比劃。
卻被慕容傷一把拽了過去。
那人站在燈影下,周身籠罩著清冷寒意。
垂眸,麵無表情看著喜袍。
“這東西太醜,與你不相宜。”
秦嫵:“那就,遷就著穿一穿?不然等下那莊主來了,還怎麽暗算他?”
慕容傷還是抓著喜袍不放。
秦嫵:“??”
也不待她再說什麽,慕容傷把那袍子披在自己身上。
幽黑眸子,比夜色更冷。
他聲音平靜,毫無起伏。
“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