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阿虞

  “枝枝——”


  “枝枝……”


  直到右手食指猛然劇痛了一下,秦嫵終於清醒過來。


  “枝枝你沒事吧?”


  兩個崽崽的心聲同時傳到她心底。


  秦嫵睜開眼睛的刹那,嗯?窩草!


  直接要被嚇傻了。


  她發現自己正提著一盞燈籠,行走在山林之中。


  山中彌漫著乳白色的霧氣。


  因為天冷,山上很寂靜,冷得墳場一樣。


  午夜,那盞燈籠是白色的,光芒在腳下慘慘淡淡,飄飄忽忽。


  秦嫵嚇得當場快把燈籠扔了出去。


  什麽情況?

  怎麽回事?


  她記得她在跟孤鶴喝酒。


  喝酒是假,借著那人熏然的酒意,給他下藥是真的。


  秦嫵本來準備趁那人喝醉之際,讓絨絨幫忙問出來,他們到底要對慕容傷做什麽,有什麽計劃。


  為什麽喝到了最後,卻是自己斷了片?

  然後一覺醒過來,就從古早狗血小言的書裏,穿越到了聊齋誌異?


  絨絨小小聲湊到她臉上說:

  “枝枝,你中了迷藥了!”


  什麽?她怎麽可能中迷藥?她可是蠱毒課程的優秀學生!


  絨絨小聲說:“之前跟你喝酒的人,他比你更厲害!”


  秦嫵:“……”


  看了看手裏的燈籠。


  便是心裏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認。


  孤鶴先生如果不厲害,也不會把她弄到這種地方來。


  …


  秦嫵並不是一個人。


  她身邊還有一頂轎子。


  那轎子飄飄忽忽,眼看著轉過彎去,前麵青霧彌漫之中,顯露出一條長街。


  石板路兩邊都掛著成串的紅燈籠,光芒點燃被青霧浸染的。


  氣氛顯得越發詭異奇怪。


  秦嫵身上穿著白色衣裙,冷得刺骨。


  縱然現在情況詭異,也不敢吱聲。


  就在這轎子附近,除了她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侍女。


  同樣穿著白色的裙子。


  這麽一看,兩人的白裙,倒像是送葬的孝裙一樣。


  那女子在轎子對麵。


  明明隔不了幾步遠,卻不知為何,被淺淡的青霧遮掩著,就是看不清楚容貌。


  秦嫵現在縱然有百般心思,也隻好先按耐下來。


  情況不明,隻能先按兵不動。


  。


  幸而,很快,這轎子很快轉到青霧彌漫的長街上。


  那一瞬上,安靜詭異的街道,像是按下了播放鍵。


  刹那間,熱鬧如潮水般流淌出來。


  長街上人來人往。


  街旁小食肆裏,兩夫妻正因為丈夫吃酒吵架。


  有推著小車,叫賣小魚肉熱餛鈍的老嫗。


  有奔跑追逐的孩子。


  有女孩子提著花燈,在胭脂鋪子裏看胭脂。


  酒樓裏,貴客吃醉了酒,正在正堂撒酒瘋。


  小廝們勸說著,店小二陪侍著。


  零零總總,一派熱鬧的景象。


  但這番熱鬧,恰如海市蜃樓一般,突兀出現。


  越發令人毛骨悚然。


  …


  這頂轎子進了長街上,所有人似乎都沒看到,又都有意無意的躲避開來。


  那轎子不緊不慢往前走著。


  最後,停在張燈結彩的酒樓前。


  酒樓裏鬧事的貴公子已經被仆人攙扶著去休息了。


  店小二一臉殷切地迎了過去。


  從客棧裏,走出來一個穿著白袍的男人。


  就是孤鶴先生。


  秦嫵:“……”


  然而今夜的孤鶴先生,卻跟之前她見到的大不相同。


  往日裏,是死了愛妻,不修邊幅的邋遢鰥夫。


  但是今天,孤鶴先生的衣袍從頭到腳,都是簇新的。


  那白衣的衣袖和衣擺上,還用青色和銀色的線,繡出展翅欲飛的仙鶴形象。


  之前一直有些蓬亂的頭發,更是收拾的一絲不苟。


  用一根白玉釵,穩穩地簪在頭頂。


  他神色急切而古怪。


  走到轎子前,根本無心關注他人。


  一顆心全部在轎子裏的人身上。


  “阿虞。”他喚了一聲。


  一隻手從轎內伸出來。


  那手欺霜曬雪,白得甚至有些透明。


  孤鶴紅了眼圈,近乎虔誠地,握住那隻手。


  轎簾掀開,一個穿著青衣的女人,從轎子裏出來。


  一瞬間,連風的聲音都靜止了。


  這女子身穿青袍。


  周身氣質端正而溫柔,看著容色極美。


  不僅是孤鶴看傻了眼。


  便是秦嫵也呆住了。


  秦嫵呆住的理由自然不是這位夫人的美色,而是,她從風中嗅到了一種,淡淡的腥臭味。


  那種,腐屍身上才有的氣息。


  那種她曾經在西州,闇月教的人形怪獸身上,嗅到的東西。


  愣神之間,轎子被人抬走。


  隨侍在轎子旁邊的另一個侍女,已經抬腳,跟著孤鶴和那青衣夫人,一起朝酒樓走去。


  秦嫵終於看清楚另一個侍女的臉。


  她的眼睛裏隻有眼白,沒有眼瞳。


  行動間有些僵硬,身上也散發出淡淡的腐臭味。


  她竟也是個一具行屍。


  。


  然而酒樓裏的人,卻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繼續迎來送往,氣氛歡笑熱鬧。


  二樓臨窗的雅間裏。


  青衣夫人坐在窗前的木案邊。


  珍珠簾垂下來,嘩啦啦響動著。


  她端坐著不動。


  對麵那白衣孤鶴,靜靜看著她,臉上逐漸露出越來越癲狂的神色。


  “阿虞,阿虞……”


  他呼喚著,像是緩解發自骨血中的,令人幹涸的思念之情。


  眼圈發紅,麵上也浮現紅暈。


  “阿虞——”他像是終於見到了天人永隔的摯愛。


  湊過去,顫抖地伸出手。


  像是虔誠也像是敬畏一般,靠近那青衣的夫人。


  青衣夫人麵無表情看著他。


  噗嗤一聲悶響。


  站在門口的秦嫵看到,尖銳的黑色長指甲,從孤鶴先生的白袍上傳過去。


  從他身前,將他整個人洞穿。


  嫣紅的血跡,像是梅花似的,沾染白色衣袍。


  那青衣夫人卻還是麵無表情地樣子。


  似乎麵前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她。


  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眼睫動了動。


  伴隨著挺麻利的動作,抽回手。


  孤鶴口中發出一聲疼痛的悶哼,整個人跌坐在地,額上大汗淋漓。


  那青衣夫人端坐在他麵前。


  把那隻沾染了血腥的手,指尖還在滴著血的手指送到麵前。


  打量了片刻,把那血滴送入口中。


  孤鶴雖然疼得麵色蒼白。


  看著她的眼神,卻依然很溫柔。


  甚至還帶著點笑意。


  他就著疼痛的姿勢,跪拜在她腳下。


  溫柔問道:“我這裏還有,阿虞你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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