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凜然風姿
渤海君斷了一條手臂,卻並不覺得痛。
看著身後按住自己那人,神色癲狂的嘿嘿笑起來。
“——背叛主君,當誅!”
從他滿是汙血的唇齒間,擠出這麽幾個字。
那人一劍把渤海君的腦袋割下來。
“我是主君的貼身護衛!”
“渤海君亂臣賊子,弑主謀逆,來人,快把其黨羽,一起拿下!”
話音未落,一群穿著黑衣,氣質肅殺的兵甲,眨眼間將這片佛堂包圍起來。
有人認出他們。
聲音帶著驚恐,“這是皇城司的人啊!”
為首的人一身紅袍,手中令牌朝四周展示一圈。
“奉陛下之命,抓拿亂黨。”
“給我上!”
然後,這群皇城司的人,就衝到高台上,與剛才誅殺了渤海君的護衛們,戰做一團。
一時間,血濺當場。
皇城司的人,與自稱主君護衛的人,打了起來?
…
一片亂戰血腥之中,高高的法台之上,卻還有一個和尚,閉著眼睛,正在使勁敲著木魚。
一邊敲,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直到,有人一腳將他踹下去。
那人穿著青袍。
這是冬日,他衣衫單薄,像是一杆修竹,立於蕭瑟冬風之中。
那人高高站在法台之上,垂眸,也不知看到了哪裏。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手指伸出去,對著不遠處勾了勾,做了個挑釁的動作。
…
好端端來參加個佛會,喝個佛祖施舍的臘八粥,誰也沒料到,竟會遇到這種事情。
所有的信民,都被皇城司的小吏看管住,控製在幾個主殿之外。
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才有人過來傳訊。
“主君傳召。”
然後這群信民,就像是被牧羊犬驅逐的,已經嚇傻了牛羊,重新回到那高高的法台之下。
主君召喚?
主君剛才不是已經被渤海君殺死了麽?
心裏這麽想著,眾人卻不敢表露出來。
一個個叩拜在高台底下。
高台上,一個穿著銀白色繡鴟鴞衣袍的中年那人,手裏拿著一把劍,隨侍在一個青衣少年身邊。
銀白色衣袍。
那是皇城司,官銜最高的兩個人之一了。
不是北院院長,就是南院院長。
就見那人俯視一圈,威壓迫得所有人都垂下頭,戰戰兢兢。
“渤海君緝拿亂黨有功,為國捐軀。”
那人開口說話。
就見那為國捐軀有功的渤海君,此刻身首異處,那顆圓滾滾的腦袋已經從高台上滾落下來。
汙血滴落一片。
身體卻還搭在高台邊緣。
眾人:“……”
方才渤海君不是要弑君麽?
怎麽一會兒工夫,就變成功臣了?
就見那人繼續說:“有亂黨,趁著君上秘密離京之際,扶持了一個與主君長得相似的傀儡。”
“意圖竊取北燕龍權,幸而渤海君察覺,告知皇城司。”
“……”
就算是這般威壓之下,聽到這驚世駭俗的話,還是有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用傀儡竊國。
被渤海君揭發。
這簡直比戲本子裏唱得還匪夷所思。
那人說完,對著身後的少年叩拜。
“幸而陛下英明。”
“今日擾民,陛下有令,每一個民眾,補發五百銅錢,以作撫慰。”
慕容傷提著劍,漫不經心聽著。
渤海君倒了,像他這般吃得腦滿腸肥的蛀蟲,拿出一點點錢財出來撫慰百姓,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
“來人啊,帶上來!”房滄說道。
兩個侍衛,將一個穿著狐裘的少年提出來。
那少年肩頭受了傷,血順著衣袍流下來。
他臉色蒼白。
眉眼五官,倒的確跟慕容傷有七八分相似。
隻是氣質差別巨大。
就在他打量著慕容傷的時候,提著劍的青袍少年也在打量他。
“他們選中的,就是你麽?”
劍尖挑起狐裘少年的下巴。
鋒銳的寒意,激得嫩白肌膚上,一層戰栗。
那少年冷眼看著他。
在眾人注視之中,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伸出手,把衣袍伸展。
凜然不畏地站在慕容傷對麵,冷冷開口。
“我身上也有慕容家的血統,並且是唯一一個,知道慕容家血脈秘密的人。”
“你若殺了我,必然會後悔。”
“是麽?”慕容傷麵無表情。
一劍刺過去,血光自那人胸前綻放。
少年瞪大眼睛。
到死,臉上都掛著不可置信的驚愕。
慕容傷垂眸,彈著劍尖上的血珠。
麵無表情想著。
那群老東西,看來對他還是不夠了解啊。
。
就在距離高台不遠的地方。
一個衣角被踩髒,頭發釵環有些散亂,卻依然容貌嬌妍的少女。
抬著頭,定定看向高台上,那被光暈籠罩的年輕男人。
頭發用一根發帶,隨意挽在腦後。
穿著青色錦袍,身形看著很單薄。
冷風灌入衣袂,袍袖獵獵舞動。
他手中提著一把還在滴血的黑色長劍。
劍身烏黑,與他蒼白的膚色相映襯。
他看起來像是霜雪般冷冽,卻當著眾人的麵,做出如此狠戾凶殘的事情來。
並且毫不在意。
那少年幽冷的目光,淡漠地從眾人臉上劃過。
安如嵐心中一跳,他看過來了!
血液都跟著喧囂起來,她像是受到了驚嚇,臉色蒼白,卻並沒有低下頭,反而直直看了過去。
那人目光自她臉上劃過。
……應該,看到她了吧。
她這般的美貌,在凡俗人之中,恰如珍珠般熠熠生輝。
這麽一眼看過來,不可能看不到她的。
“安小姐,安小姐?”
耳邊傳來呼喚。
安如嵐回頭,看到嚴大郎那張掩不住關切神情的臉。
半個時辰之前,這張臉看在她眼中,雖然青澀,卻還算清秀。
但是眼下,對比高台上那少年霜雪般凜冽的風姿,森冷可怕的威嚴。
這麵貌平平的少年,忽然就被比到了泥土裏。
安如嵐心中浮現一股強烈的不甘心。
難道,她就要跟著這樣的男人,庸庸碌碌的,度過此生了麽?
目光忍不住,再次朝著高台上看過去。
那人卻已轉身,朝後行去。
青色衣袂上的鮮血,像是火光似的,灼燒了她的眼。
她推開攙著自己手臂的那隻大手。
露出一點恰如其分的虛弱神態。
“我,有點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