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一家四口感激涕零的樣子,對於劍林來說多多少少是個安慰。後來,由於那位母親情緒過於激動,黃夫人隻得以“不能影響於劍林休息”為名,將他們請了出去。
他們走後,於劍林沒有再坐回床上,而是背著手站到了窗前。刑紅和林曉春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們明顯感覺到,於劍林的情緒似乎好了一些。
其實,在這次戰鬥中,於劍林和山德森兩個人總共救下了31個村民,確實是立下了大功。但於劍林卻不這麽想,在這三天裏,他一直對未能救下最後一批村民感到深深的自責,他感到自己沒有臉麵再去見瑞恩城的百姓。山德森呼喚那位山姆爺爺的聲音尤在他耳邊,幾十條生命就這樣死於戰亂,每想到這些,他就心如心絞。
今天,看到這一家四口,於劍林終於意識到,他的存在並不是全無意義,至少,他保全了幾個完整的家庭。而且這次,他親眼目睹了城防軍戰士們為了保護居民而浴血奮戰,甚至有些戰士用自己的胸膛去擋住刺向村民的標槍,實在是讓他感動不已。想到這些,他開始理解老沃德他們當年的艱辛。他也開始理解為什麽每次戰鬥後,居民們會主動圍在城門口迎接歸來的戰士。原先,他一直很鄙視瑞恩城軍隊的戰鬥力,現在,他終於懂得了,靠他一個人,是根本不能改變什麽的,瑞恩城的安危,是要靠無數熱血男兒來共同維護的,雖然他們的能力可能並不那麽強,但每個人都擁有一個共同的信念。有了這個信念,他們就不再執念於生死,他們敢於貢獻自己的每一份力量,直到最後關頭,他們還將生的希望留給他人。
領悟了這些之後,於劍林那未能救下所有村民的自責情緒,也漸漸地被衝淡了幾分。在黃夫人進來的時候,他甚至對著她笑了笑。
看到於劍林的笑容,黃夫人知道,她的計劃成功了。
“曉春,收拾一下吧,我們今天就回去住。”於劍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現在他感到心裏輕鬆多了。
“這個……”林曉春猶豫了,用征詢的眼神望著黃夫人。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當然是自己家裏住著舒坦”,黃夫人笑著說道。她知道,於劍林身體上並沒有太大的問題,雖然傷口受到了一些震動,但隻要再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完全可以複原。但他心裏的疙瘩卻不是這麽容易就能解得開的,既然現在他自己想通了,讓他回去休養,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啊,那太好了。”林曉春就抓緊收拾起了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他們來的時候基本上是兩手空空,現在所要帶回去的,也隻不過是當天晚飯的一些原料而已。
看著林曉春興奮的樣子,刑紅的眼裏閃過了一絲黯然。興高采烈的林曉春當然不可能發覺,但卻被老於世故的黃夫人看在眼裏,望著這些小輩,她不禁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雖說於劍林的身體並沒有什麽大的問題,但也不表示黃夫人就敢讓他這樣騎馬回去。雖然於劍林一再表示沒什麽問題,黃夫人可不會從他,還是找來酷猜,安排馬車送他們回去。
在挽著於劍林出門的時候,林曉春發現刑紅不見了,便隨口問道:“刑紅呢?”
其實黃夫人剛才看到刑紅麵色陰沉地從後門溜走了,但是又不好明說,隻得應付道:“可能是有急事先走了吧。”
林曉春點了點頭,嬌嗔道:“這個刑紅,怎麽不打聲招呼就走了?”
於劍林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他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輕輕地歎了口氣。
白瓷小屋還是他們離開時候的樣子。當然,所有的麵包都已經被酷猜送走了。三天前的那一場戰爭並沒有波及到這裏,撫著屋前的樹根桌,於劍林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夜裏,於劍林把雙手枕在腦後,怎麽也睡不著。雖然他已經想通了,但那些村民慘呼著倒下的鏡頭,他是怎麽也不可能忘記的。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城防軍的戰鬥實力搞上去,讓這樣的事情再也不要發生。
隨著一陣輕輕腳步聲,林曉春又一次出現在了他的房間裏。於劍林覺得非常奇怪,今晚雖然是個陰雨天,但並沒有打雷,她怎麽到現在還沒睡著呢?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林曉春已經鑽進了他的懷裏。
“你怎麽了?”於劍林問道。
林曉春不回答,隻是縮在他的懷裏。雖然房間裏一片漆黑,但於劍林還是很敏銳地感覺到,林曉春在流淚。
“你怎麽了?別哭啊!”於劍林隨手抓起一塊枕巾,替林曉春擦去了淚水。
“你答應過我,不再去和獸靈人拚命的。”林曉春緊緊地抓住於劍林胸前的衣襟,雙手正在微微地顫抖。這三天來,她也一直沒有睡著過,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於劍林滿身鮮血和獸靈人拚死戰鬥的情景,雖然距離很遠,但她依然能夠感受到戰鬥的慘烈。每當看到有人倒下她都會心頭一緊,生怕於劍林就是下一個。雖然那場戰鬥從頭到尾隻有十幾分鍾時間,但對她來說,就像是整整一個世紀般難熬。
於劍林無話可說,隻得緊緊地抱住林曉春以示安慰。他的確答應過林曉春,和獸靈人戰鬥的時候不會去拚命,隻是量力而行。但在那種情況下,根本就是身不由己,那個時候,不用說這句承諾早已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連最基本的理智都已經喪失了。
林曉春也沒再更多地責怪他,當時的情況她也看到了,那個時候如果於劍林臨陣脫逃,那她也許反而會看不起他吧。
於劍林咬緊了嘴唇,他覺得自己挺對不起林曉春的。不但這三個月來一直受她的照顧,甚至還要她擔驚受怕。不說別的,就說三天前將她扔到城樓上的那一下,就讓她受到了很厲害的驚嚇,以至於她在下午回來路過城門的時候,縮在他的身邊根本不敢抬頭看。光就這一點,於劍林就覺得虧欠了她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