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尾聲之假如愛有天意(一)
向小園至今還記得,再次見到樂愛的時候是一個下著小雨的傍晚,她穿著一件牛仔背帶裙坐在餐廳的落地窗,那個樣子和樂意太像了彷彿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她就那樣站在屏風的後面隔著上面鏤空的花紋獃獃地看著,想騙騙自己坐在那裡的就是樂意,但是她知道這只是一種不切實際的自我安慰,現實必須要面對。於是她鼓起勇氣走過去,看到她樂愛站起來有些靦腆地沖她點頭示意。
她的這個動作將向小園完全拉回現實中,因為樂意是絕對不會對自己做出這樣的動作的,他倆在一起就算真的對不起對方也從不靦腆含蓄,大不了打一架再抱著對方一起哭。
所以眼前這個人,真的不是樂意,再像都不是。
小園的心瞬間落寞,她回以微笑,然後坐在樂愛對面的位置上。
「這段時間,你們辛苦了。」知道他們過得不好,但是聽李唯的敘述,樂愛知道他們經歷的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糕。
「都過去了。」小園苦笑一下,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然後想直接介入今天的話題:「你和杜荀……」
「他是自殺的!」
沒等小園說完,樂愛便打斷她的話。她的這句話讓小園將所有的話語全都咽了下去,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半天才開口道:「自殺?那裡戒備森嚴,他怎麼可能自殺的了啊?」
樂愛沉默了一陣,哽咽著說:「他當時交代的時候要求不做口供,而是寫的自白書,寫完了之後就用筆扎斷了自己的動脈和咽喉自殺了。」
小園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這麼個死法簡直是震碎了她的三觀,杜荀是抱著怎樣的決心去死的她想想都覺得震撼。
「他不想接受審判,不想讓我指證他,他是Death,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樂愛說著,眼淚不住地往下流。本以為自己對他只是恨,是那種可以燒毀一切的憤怒,是那種心如磐石的決絕,但是為什麼當得知他死的如此慘烈時,心還是不由自主的痛得如撕裂一般。
向小園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將頭埋下,半晌才說:「你不介意跟我說說你們的事情吧?我想知道樂意是怎麼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這些事情或許她不該問,可是牽扯到樂意就變成了一道邁不過去的坎。這些事情裝在樂愛的心裡,其實她也想跟別人傾訴,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或許今天眼前這女孩子能夠傾聽一下,有些秘密她並不想窩在心裡,但是也不想跟不可靠的人分享。
她信任眼前這個人,只因為她是樂意最好的朋友,樂意在臨死前叫著的還是她的名字,還在拉著鍾原的手說:「替我跟小園說,對不起。」
或許這個世上姐姐什麼都能放下所以走得那麼決絕,但是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眼前這個女孩兒了。
雨越下越大,路燈漸漸亮起,伴著窗外是下班的人群打著傘匆匆而過的影子和雨滴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嗒嗒」聲,樂愛講述起自己經歷的這些事:
……
我和姐姐從小就很像,是那種特別像特別像的雙胞胎。其實很多時候連我們的母親都分不清楚誰是樂愛誰是樂意。我們外貌一樣,聲音一樣,連性格都一樣,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那可能是我比姐姐更固執、更極端、更莽撞吧。
其實可以把姐姐所有的個性無論好壞前面加一個「更」字,那就是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關係本來很好,可是沒想到有一天我們的父母會離異,因為那個女人。雖然我表面上答應了姐姐和媽媽要放下一切,要活得更好,可是我知道,我放不下,我不可能讓那個女人就這樣輕輕鬆鬆拿走一切。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憑藉我和姐姐的聰明將來一定有個很光明的未來,可以好好羞辱我那個無恥的父親,但是我等不了那麼久,真的等不了。
所以我選擇了父親,因為就在他再婚的那一天起我就發誓我一定要讓那個女人生不如死。事實上我做到了,那個女人每天都像個瘋子一樣的活著,她打我虐待我,我都不怕。我知道怎麼樣去折磨一個人,怎麼樣做一個演員,怎樣在父親面前裝乖巧又怎樣在背後挑唆他們的關係。那個女人和我父親在一起不過是為了錢,那麼我就好好花他們的錢,要知道我媽省吃儉用了一輩子,可到頭來男人發達了就立刻甩了糟糠之妻,她苦了一輩子就是在給別人攢錢。
這可能就是我父親教給我怎麼樣去看男人吧,其實我知道從骨子裡姐姐和我一樣對男人有一種不信任的感覺。
其實我很羨慕姐姐,雖然她吃的沒我好,穿的沒我好,但是她能守在媽媽身邊。我知道媽媽是愛我們的,但是我的固執讓我沒有辦法放下一切去回到媽媽身邊,我不能放棄,不能功虧一簣。可是姐姐她並不理解我,其實現在想想我的這些行為真的很難被任何人理解吧。我一方面炫耀著自己的物質生活,一方面要忍受著那個女人的虐待,我根本沒有心思學習,雖然我知道我很聰明,只要用心一點點成績就會上去,那些知識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可是我發現只有在我成績很糟糕時,老師叫家長的時候爸爸才會給媽媽打電話說他忙著生意沒有空,讓我媽媽去,因為他已經受夠了那個女人的抱怨天天都很心煩。這個時候我就能見到我的媽媽,她一邊責備我,一邊又用很憐愛的口吻安撫我,這是我唯一能得到的一點點溫暖,我捨不得放棄,於是成績越來越差。
我沒想到我和姐姐的關係會糟糕到那種程度,或許因為我倆都固執,都不願認輸吧。我覺得爸爸雖然做的不對,但是他畢竟是我的爸爸,我想讓父母復婚,可是我姐姐恨透了爸爸,她堅決不同意。這可能是我倆之間最大的矛盾點吧。
後來我父親是帶著遺憾死去的,到死他都沒有見過姐姐,也沒有見到媽媽。其實姐姐的心跟我一樣狠,我不怪她,我了解我自己,所以我也了解她,我們都是不會輕易原諒別人的人,不管那個人是誰。但是那個人是我爸爸啊!雖然他做錯了很多事,但是他還是愛著我們的,我理解姐姐,但是卻卻無法原諒她的狠心,其實她也無法原諒我。
就這樣我們兩個越來越遠,有的時候我在想為什麼會這樣?我們本來是一個人啊?我們應該比任何人都親密才對啊!怎麼就會變成這樣了?
後來姐姐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選擇了上中專,但是我知道姐姐其實想上大學,所以我選擇佔用了她的名額,讓她上了高中而我去上了中專。後來我輟學了,因為我根本上不下去,於是就在社會上晃悠。
再後來姐姐誤會我拿了她的大學通知書,但是我不想解釋,我覺得我們之間一個眼神就該懂的事情,為什麼她要誤解我?可能還是那時候太年輕,太糾結於這些雞毛蒜皮的問題吧,我覺得特別孤獨,非常非常的孤獨。
我不是個好女孩兒,我抽煙喝酒開始混社會,可能是因為我唱也唱不好,跳也跳不好,除了長得漂亮一些其實一無是處,最後我做了DJ,每天泡在腋場中人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直到有一天我最好的朋友慘死在一個衚衕里,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麼黑暗的一面。你知道我朋友很少很少,我其實挺討厭她總是對我說教,她總說我很聰明不該這樣過日子,我覺得她很煩,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是一個卧底的警察一直在追蹤一個大案子,沒想到身份暴露被人殺了,這世上唯一一個願意這麼煩我的人都沒有了。就這麼陰差陽錯我認識了調查這件案子的警官,他是一個很老的老頭,他追查那個犯罪集團好多年了,不知怎麼他一眼看中了我,他問我敢不敢做卧底,敢不敢為那個朋友報仇。
我說你為什麼選擇我?他說,因為他從我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種執著,他看出了我想換一個人生。
好吧,他說的都對。我真的很想換一種人生,我想站在姐姐的面前告訴她我不是一個廢物不是一個對社會毫無用處的渣滓,我也可以像她一樣活得有尊嚴,像個人。
我說,我可以做卧底,但是我要新的身份,不能牽連我的家庭,成功之後我要成為一名警察,一個真正的警察。
他說,其實在他選中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在接受如何成為一名警察的訓練了,英雄不問出處,我就用了我朋友的身份,因為犯罪集團內部並不知道她被滅口,殺她的那個人已經被擊斃而且警方還造了一個假象,讓那些人以為他才是集團內部的叛徒。
在短短的三個月之內,我學了很多東西,包括電腦,包括金融除了格鬥我真的是實在學不會,剩下的我竟然都掌握了,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比想象的還要聰明。